顾谦转身看向门口，脸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令小姐，在下隶属晖堂一脉，您这么做……”
“三哥天天把手下的狗放在我的地盘上乱叫，还闹出魔气嫌疑这种大事，本小姐替他管教管教，有何不可？”顾怀令神色阴沉，“带走！”
门口立刻走进数人，三下五除二毫不客气地解下他身上所有武器，像押送犯人一般，迅速地把顾谦从房间里拖走。
顾岚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快步走上前：“令小姐……”
顾怀令斜眼藐过去，忽然一笑。她容貌昳丽，眉眼修长，勾唇一笑起来如同牡丹初绽般摄魂夺魄，只是那眼神分明寒意浸润，冰冷如刀。
“我竟不知道，景川驻地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轮得到晖堂的人插手了？”
顾岚后背汗湿了一大片，张嘴数次却不敢辩解，半晌后只得一欠身：“令小姐，我知错了，稍晚点自去领罚！”
“若有下次，岚叔这个位置，我想也有不少人愿意坐一坐。”
顾岚哪里还敢有什么下次，赶快赔笑道：“小姐放心，绝对不会！那这两个……”
没了主使，两个持刀武士丝毫不敢做声，赶忙收了刀，正要缩头缩脑地躲进旁边众人堆中。
“站住。”
持刀武士立刻不敢再挪动一步，哆哆嗦嗦地躬身：“令小姐！”
“他们是隶属景川驻地的修士？”
“是。”
“废除修为，连同亲族，逐出驻地，生死不论。”
顾岚一惊，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武士，犹豫道：“这……”
“嗯？”
顾怀令冷冷一眼压过去，顾岚立刻闭嘴，抬手掐诀，两道金光即刻从指尖飞出。
两名武士连躲闪都不敢，任凭金光没入腹中。两人面色发青，闷哼一声，七窍中瞬间溢出大量鲜血，失去所有支撑力气般软倒在地。
旁边立刻有人上前，把两人从房间中拖走。
顾怀令抬眼环顾四周，眼神所到之处皆是敛目静默，竟是无人敢对上她的视线。
“敬堂一脉不为晖堂养兵。敢有效仿者，下场同此。”
满地鲜血淋漓，周平楚手指下意识握紧，脊背忽然一阵发凉。
——为他潜意识里不自觉的轻视。
这个世界真实、黑暗、血腥，如今他早已并非旁观者，而是真真切切其中一员。
面前这位令小姐，绝不是什么好骗的角色。
铁血手段，令行禁止，杀伐果断。
他把这么一口大锅甩在顾谦头上，若是真相被发现……
“令小姐，那这个人怎么办？”
顾怀令转头，重新打量这个从路上捡来的“平民”。
那人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与她审视中带着探究的目光相接，只是微微一点头，算是示意。
——毫无惧色，堪称从容。
“我的名头，不是什么人都敢拿来用。”
“令小姐既然给我交易的保证，为了保命，也不得不用了。”
他似乎真的很镇定，不管是面对顾谦的威胁还是顾怀令的试探，都未曾露出过一点慌张的神色。
“你胆子不小。”
顾怀令盯着周平楚，缓步走到他身边，状似无意般抬手，轻按在他肩上。
“此事真相如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她看出来了。
肩膀上衣服掩盖下被腐尸咬过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只有观察力极其出色的人，才能如此几眼便从他的举动中发现端倪。
怎么办？
周平楚心电急转，但顾怀令很快收回手，神色无异，好像刚才那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谨慎起见，现在他还不能进入地下城镇。暂且留在地面上，观察三日。三日之后，若是没有差错，便可登记通行。”
顾怀令转身，走到门口，忽然站定，偏头看向周平楚。
“三日之后，若你愿意，可以来找我。”
什么意思？
顾怀令已经离去，顾岚对着周平楚招呼一声，看着他的目光中不知为何带上了点敬畏：“周小友，请随我前往这几日暂住留观的地方。”
见周平楚似有疑问，顾岚看了看四周，一边领着他走，一边低声解释。
“令小姐和元公子同在顾氏继承人序列，向来斗争不断，势同水火。但元公子晖堂一脉，人才辈出，多有辅佐，而令小姐虽然天资高绝，在此处却略逊一筹，此番话，想必是招揽阁下……”
周平楚懂了。
原来是给他递了个工作offer。
“暂住留观”的地方是一栋距离其他区域都颇有一段距离的楼房，四周环境清幽，甚至还有一片淡青色的小湖。
“景川驻地里并没有专门设置什么暂住留观之地，因为小友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顾岚领着他走进小楼：“既然小友被令小姐招揽，那么也算是景川驻地的客人，这里是专门供外来客人暂时居住的地方，若有什么事情，和楼道里仆从吩咐便可。”
交代完一些普通事项，顾岚便从房间离开，周平楚在桌前坐定，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怀令在景川驻地内话语权极高，成为她的部属，在这驻地范围内，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他不必过多忧心安全问题。
显而易见，这是最稳妥的路。
但如此一来，他的立场便与顾怀令一脉牢牢捆绑，看今日的形势，后期若要抽身，恐怕并非易事。
周平楚并非这个世界之人，穿越过来也不是给人夺权党争当棋子的。
先不说他还有什么“游戏宣传”的狗屁任务要做，若是某天他的行为背离了顾怀令的利益，她要杀了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更何况，“稳妥”的道路，从来就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黄金大刀还放在桌上，系统给的“新手礼包”在旁边，袋子里有三瓶液体，正是周平楚用传送符传送过来之前，还没来得及看的那三瓶不知名药水。
三瓶液体分别是红绿蓝三种颜色，溶液清澈均匀，装着液体的透明小瓶是一种类似玻璃的材质，瓶子上细致地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颇具西幻那种华丽魔幻的风格。
小瓶的瓶塞和瓶身是同样的材质，轻轻一拧就可以取下。
周平楚把说明卡片从袋子里拿出来，翻过去一看，就在传送符的说明书下方，写着这么一行小字。
「药水三瓶：如题。」
……
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
周平楚把说明卡片翻过来又翻过去，寻找了半天，终于不得不确信了这个事实。
三瓶药水的说明书加起来六个字，没有一个字告诉他，这三瓶药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放在地球上是可以告上法庭的程度。
周平楚把三瓶药水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沉默地凝视了良久。
然后拿起蓝色的那瓶溶液，略带犹豫地打开了瓶口。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生，就应该拥有神农尝百草的勇气……吧？
他从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杯子，谨慎地倒出一个浅浅的杯底的量。
然后眼睛一闭，仰头喝了下去。
蓝色液体没有什么味道，像水一样，只在咽下去之后有一丝淡淡的回甘。
十分钟后。
无事发生。
不仅味道像水一样，就连作用也和水没有任何区别。
……总不能真的是水吧。
周平楚再次拿起那瓶蓝色溶液，正在斟酌要不要再喝多一点试试效果的时候，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他推开房门，只见得眼前一阵灰影倏忽间疾速飘过，随后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站住！”
顾怀容从楼道尽头窗口飞身而入，双手一扬，一道冰蓝色剑芒从掌中飞出，直冲向前！
灰影一闪身避开剑锋，几步飞奔过楼道拐角，顾怀容紧追不舍，转眼间两人都消失在视线中。
周平楚看着自己房间被气流冲烂的木门：“……”
你们的客楼是一次性用品吗？
这房间显然不能住了。他正打算转身回去收拾东西下去找个人解释一下情况，下一瞬所有动作忽然凝固。
脖颈上触感冰凉，耳边那人声音低哑，压抑不住的喘息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这里有灵力的波动……回灵剂在哪里？”
回灵剂？这是什么？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颈前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下一压。
再不说，这人真的会当场杀了他。
周平楚尽量放轻呼吸，避免这人手一抖血溅当场：“我知道在哪里，你放开，我去拿给你。”
“说。”那人毫不动摇，冷冷道，“我自己拿。”
行不通。
周平楚大脑高速运转，瞬间排出了唯一的可能性。
“在我桌上。”他闭了闭眼睛，孤注一掷，“蓝色那瓶。”
那人没有说话，像是往桌面上迅速瞟了一眼，便放开了匕首。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后心处忽然一阵巨力传来，直接把他拍出了房门！
周平楚毫无防备，重击之下被径直摔到另一侧墙上，一瞬间浑身上下无数处剧痛传来，有血液无法克制地从喉间涌上。
他一连咳了好几口鲜血，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黑白光交错闪过，混乱的意识里快速给自己诊断了诸如骨折气胸大出血等等数十个外伤疾病种类，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完了，这伤势现在穿回地球马不停蹄进医院送上手术台都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那灰衣人走到桌前，拿起装着蓝色溶液的瓶子一饮而尽，不过瞬息之间，面上便恢复了红晕，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他翻了翻桌上的东西，看见黄金屠龙宝刀，眼前一亮，拿起来刚要细细端详，房间里的窗户忽然被一道蓝色剑芒破开！
见顾怀容追到此处，灰衣人不再停留，顺手把大刀往自己腰间一挂，迅速离开了此地。
房间里终于再度安静下来。
周平楚靠在墙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眼前阵阵黑影重叠，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只能听见鲜血顺着唇角一滴滴落在地上的轻响。
……不行，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对了，既然那瓶蓝色药水是回灵剂……
……按照一般游戏的设置，既然有恢复“能量”的药水……那么……
他勉强提起最后一点意识，抬起手撑着地面，咬紧牙关，一点点把自己挪进房间内。
……那么，也会有恢复“生命”的药水……对吗？
千万，千万要是对的。
终于挪到桌边，周平楚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看不清东西了，艰难地往桌上摸索一阵，把两瓶还没开过的药水取了下来。
一瓶绿色，一瓶红色。
既然蓝瓶回的是蓝条，那红瓶……应该回的是红条吧？
周平楚拧了好一阵，才打开红色小瓶的瓶盖，仰起头喝了一口。
这药水的味道极其古怪，辛辣中掺着一丝奇怪的酸味，在酸味之后还混杂着莫名的甜腥，简直像过期了八百年生了蛆的陈年老醋。
更诡异的是，就在喝下去第一口之后，不仅原本折断的骨头没有丝毫好转，连尚且完好的骨缝间都开始隐隐作痛。
……不能是喝成毒药了吧。
周平楚不信邪，一咬牙，把药瓶里剩下所有的药水全部灌了下去。
下一秒，原本骨缝中的隐痛猛然蜕变成难以承受的剧痛。
周平楚眼前一白又一黑，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我刚才，他妈的，喝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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