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宁脚步渐缓，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望向身后，那一眼不带任何温度。
吴韵一愣，随后才冷声道：“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吴大人有长进，现在还不是在我手下做事？”
“若没有我，你……”
夏清宁不等人说完便冷声打断道：“当日不是说没关系吗？怎么，如今折子递不上去就开始攀亲戚了？不好意思，我家没你这号儿穷亲戚，失陪。”
话落夏清宁还不忘将一旁看戏的赵平一起拽走。
早餐铺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夏清宁探头看了一眼后才叹气道：“也不知道排到我还有没有肉包了。”
赵平略一挑眉道：“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你和吴韵之间的纠葛，我保你能吃上肉包。”
夏清宁笑着将吴韵拍出队伍：“一言为定。”
果然，在夏清宁的队伍没往前走几步，赵平已经捧着油纸包好的包子走了过来。
……
看着夏清宁将包子揣进怀里，赵平默默的收起了把自己那一份拿出来的想法，看着夏清宁道：“现在能说了吧。”
夏清宁点头像是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下才道：“没纠葛。”
赵平闻言显然愣了下，随后作势要去抢夏清宁怀里的包子。
夏清宁一边护着包子，一边不满道：“哪有送人的东西还往回要的。”
“我那是报酬，不做事的人不配拿报酬！”
夏清宁拿手肘顶着赵平道：“哎呀，不是我不说，是我真忘了。”
赵平听到这儿时到底品出些不对味儿来，收了手站好道：“什么意思？”
夏清宁将衣服拉好道：“就是字面意思，我关于以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
赵平一愣，随后看着夏清宁皱眉道：“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不记得亲娘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就是脑子坏了的意思？”赵平看向夏清宁又确认了一遍。
夏清宁这才终于停下脚步看着赵平道：“这位愤世嫉俗的大人，麻烦你在说你上层坏话的时候能背着点儿本人吗？我不要面子的吗？你要整顿官场啊！”
赵平抿了下嘴扯开了话题。
“所以她的信要过你的手这件事儿你在路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担心了一路。”
听着赵平的抱怨，夏清宁隔着衣服拍了拍怀里的包子笑道：“这都是你不好好读书的报酬。”
赵平磨牙，半响忽然道：“你之前官职是什么？训导？我们小地方都没听说过这么个官职，你究竟得罪什么人了？”
夏清宁伸出食指晃了晃道：“这个问题的酬劳你可付不起，买不起少打听。”
赵平斜睨了夏清宁一眼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就料定我买不起的人名，想来官职不低吧。”
本想看到夏清宁懊悔的神色，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脸奇怪的打量起自己来。
“连买几个包子都一脸肉痛的人，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手里的钱会达到一个我企及不了的高度？”
看着赵平愣在那里俨然一副被打击的模样夏清宁好心道：“行吧，你的钱能买到八品以下的官员。”
两人对视，夏清宁依旧在笑，赵平却笑不出来了。
看着桌上的包子和粥，江容恬脑袋还有些晕。
夏清宁先舀了一碗粥递过去却半晌也等不到人来接，奇怪回头却见那人又靠着床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急忙上前去探，感受到手背的温度并没有那么不正常后才轻轻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容恬，醒醒，醒来先把这碗粥喝了，不然一会儿的药喝下去要伤胃的。”
床上的人闻言勉强睁开了眼睛只是看上去气色却还是很差，夏清宁原本要递碗出去的手很快就顿住了，随后认命般的摇头道：“我来。”
粥被一口口喂进江容恬的嘴里，许久夏清宁才察觉出不对。
这人平时有这么大的胃口吗？
一碗粥下肚，夏清宁才将温在灶上的药端了进来，好在江容恬在喝药方面不像她那般苦大仇深，眉头都没皱一下很快就喝下去了，顺手接过夏清宁手里的蜜饯放进嘴里才将碗递了出去。
刚想出口问些什么，门口便传来一阵嘈杂。
“县令大人，鉴于今早差点因为您过于节俭而耽误正事，下官特地叫了附近的人牙子来为府上添些人口。”
看着门口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聚了几十号人，夏清宁才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封建王朝，没办法，即便她来到这里多年，她的条件也从来没允许她拥有过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不过……
忽然被夏清宁拉到一边的赵平面上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夏清宁开口她才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人。
“这里面不会都是你的人吧。”
“启禀大人，你把我想的太过一手遮天了吧。”
夏清宁看着她抱着手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赵平叹了口气道：“是想把人手派进府里的，只是眼下看来大人的手腕或许会折损我的人手，再加上又来了一位主簿，比起你我想她或许更需要被严加监视起来。”
对于赵平的坦诚夏清宁表示十分受用，随后笑呵呵的走到人牙子面前，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夏清宁抬手点了五个看上去十分稳妥的女人。
人牙子登时笑的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将人推出来道：“大人真是好眼光，这几位可是我这里最好的人了，都是上面大宅子里出来的护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夏清宁满意的看着几个安全感十足的女人，又点了两个男人出来。
赵平和人牙子的脸色同时变得精彩起来，看向夏清宁的表情都有些不正经起来。
“你们两个以后就专门照顾少爷的饮食起居。”
想了想夏清宁又选了五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做了门房、洒扫和后厨，就在几人都以为人已经够了时，夏清宁的眼神却定在了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身上。
“这几个孩子年纪小也做不了什么，干脆送我吧。”
原本以为碰上个大买主还没高兴一阵儿的人牙子，闻言立刻为难道：“大人，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夏清宁道：“难道不是？这么小的孩子，等他们长大还得一段时间吧，不如送我。”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孩子在不少大人那里还是很好出手的，他们……”
“长宁国律法，买卖娈童，剜眼、剥皮、削骨。”
夏清宁脸色渐沉，人牙子明显被吓到了，脚下一个趔趄结巴道：“不，不是，我是想说他们这样年纪小的好，好做书伴。”
“男孩也能做书伴了？”
夏清宁眯着眼道。
人牙子嚅喏半响道：“大人说的是，这么小的孩子是没人肯要的，就，就送给大人了。”
夏清宁冷哼一声道：“不用了，就按原价吧。”
不是她忽然不在乎钱了，是她刚刚在还价的时候正巧看到其中一个女孩的眼神明显变得有些奇怪，那种感觉即便她不问也似乎能猜出其中含义。
前前后后一共十五号人，抹了零头后一共一百五十两，赵平还没看清就见夏清宁十分利落的掏了银票出来。
“你故意的吧！”
赵平愤愤道。
人牙子在拿了钱后见势不对给了卖身契就溜了。
夏清宁一边拿着手里轻飘飘的纸翻看着，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做什么了？”
“包子！早上的包子钱，还我。”
夏清宁将手里的身契揣好，随后对着众人做了个手势，见人慢慢跟上来后才回话道：“愿赌服输，那包子是你答应我的，怎么还往回要啊。”
说到这儿赵平反而更气恼道：“你也好意思说！随身能揣一百多两的人坑别人的包子钱！”
夏清宁摊手道：“谁和你说有钱人会不在乎一个包子钱，这钱不就是一个个包子钱叠加起来的吗？”
赵平气结，还想开口，身后却有个稚嫩的声音先她一步传来。
“这钱我会还给大人的。”
众人停住脚步，夏清宁回身时顺带扫了眼众人的态度，随后才看向腿边的女孩道：“你拿什么还？”
女孩揪着衣服下摆却尽力挡在身边男孩的身前，抿了抿嘴在男孩手心传来的力度下还是开口道：“做工，即便我们是大人买来的奴隶，我们也应该有一份自己的工钱，我拿我的工钱来还。”
看着女孩精亮的眸子，夏清宁忽然笑了。
“就按你说的办。”
女孩紧握着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
“为什么想还这笔钱？是觉得自己不配？还是想还了钱换自己的身契？”
夏清宁的声音从女孩头顶方向传来，女孩仰着头看着夏清宁道。
“您看上去是个好人，买下我们不过是想帮我们一把，人要学会感恩，既然一开始恩人不愿意给这笔钱，那我自然不该让恩人为难，至于钱数，我觉得我远不止这个价。”
女孩的回答连一直站在一旁表示不关心的赵平也愣了神，随后才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孩子。
女孩虽然身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觉不像是普通孩子，如今看来或许的确是块儿还未被雕琢完成的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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