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病发的突然，女子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狗剩才开始发抖，一块长条状的木头就塞进了狗剩嘴里。
木头上还有很多陈旧的咬痕，显然是狗剩用惯的。
确认狗剩不会咬到舌头，女子赶忙将狗剩抱回屋子里。
穿过孟若之前待过的屋子，再进一道暗门，走过一道长廊，正对面就是女子的寝居。
女子在屋子里面将狗剩扒的一干二净，都擦拭干净了，手脚都捆住了，接着拿出一碗朱砂，蘸得笔饱，就开始在狗剩的肢体上写画。
孟若不会医，也没遇过这种病症，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如今看见女子写画的符咒，这才稍稍瞧出点端倪出来。
封栖看孟若表情不对劲，悄悄低头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孟若下意识对封栖“咬耳朵”：“这些符咒，看着不像安抚神经，镇病灶的，怎么说呢，更像藏在狗剩体内的一种东西饿了，用这些符咒汇聚食物，来反哺的。”
看狗剩的母亲紧张的样子不似作假，画好符咒，狗剩还躁动不安，她就蹲在床边给狗剩细细擦汗，声音也放柔了，不管狗剩听得见与否，在那轻声细语地安慰。
这样看来，关于用符咒不仅不能缓狗剩身上病症，反而促成狗剩反哺他体内的东西的这件事，狗剩的母亲并不知情。
封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倒不是觉得事情棘手，而是孟若这家伙神经也太大条了些，几乎是把嘴贴着他耳朵说的。
温热的呼吸或重或轻地扫过他的肌肤，就跟大暑时节往身上浇一桶滚烫的水似的，整个人的呼吸就是一窒，跟被水淹一回没好多少。
偏偏那个始作俑者不自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想跟他说。没法子，他只好憋着一口气，跨擦一步挪出了一丈开外，躲开了。
又觉得自己突然这样子，不尴不尬的，紧跟着对孟若作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走到女子身后，无声无息地，用一个手刀将女子劈晕了。
孟若：“……”知道封栖是干脆利落的性子，但她不过向女子努了下嘴，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他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她想说，和女子商量一下，现在连口舌都省了。
封栖：“说吧，你想做什么？”
配合得过于顺利，孟若反倒犹豫了，女子是将符咒画完了的，狗剩的安危现在无需担忧，只是……
“这位小姐，我初见时就想说，她似乎是被圈禁在这里的。虽然她看着心态平和，也没有什么挣扎的样子，但她的魂灵，是缺一角的。那意味着，有人将这位小姐的某段记忆，给抹除了。这也许也是她会待在这里的原因。”
“我能修复魂灵，可以帮她找回记忆，恢复真相，也许是在救她，脱离苦海，可要是万一，她是心甘情愿被抹除记忆的，我反而多了事，叫她回忆起痛苦的事，那岂不是在害人？”
封栖难得看见孟若露出这种犹豫不决的样子，对她突然的优柔寡断，他虽不解，但还是耐心道：“关于这位小姐什么魂灵记忆的事，咱们先放到一边，就看狗剩这孩子，你既然知道用在他身上的符咒有问题，要是放任不管，死了，日后回想起来，你能保证自己不后悔？”
话糙理不糙，孟若想了一下，两害相权取其轻，一个恢复记忆可能会伤心崩溃，一个可能会死，那还是保性命要紧。
这么想着，孟若已拿起女子剩下的朱砂，在女子额上，画下一个恢复的符咒。
就在符咒完成的一瞬间，女子额头白光一闪，符咒溶于魂灵，顷刻间，原本残缺的魂灵就复原完整了。
随着孟若一声“醒来”，女子也在这时睁开双眼。
女子看向两人，先是迷茫了一会儿，随后琢磨过来了，笃定道：“你们不是那个人派过来的。”
称呼不是父亲，而是那个人。而且声音落在“那个人”这几个字上，咬牙切齿的。
她终于正视了孟若的囚衣：“囚犯？”
又看向封栖背后的长剑：“剑客？”
这什么奇怪的组合？
“你们想要什么？若是求钱财，这院子里的东西，随便你们取用，但要是想利用我威胁那个人——我名义上的父亲，那只怕要叫你们失望了。他不在乎任何人。在他眼里，我和狗剩都不过是他豢养起来的工具而已。”
被抹除了记忆，她就一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浑浑噩噩。
那个人说什么狗剩生来体虚多病，容易染疾，说他有法子治愈，她也偏听偏信，随后每月派一对男女进来，只待一天，之后就杳无踪迹，再不见其人影，第二个月，又是另一对陌生的男女，她也装聋作哑，只当不知。
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想，这是她的孩子，得活着，不能出事，不能死，旁的人的生死，哪由得她一个被豢养的妇人来决断。
如今回想起了一切，结合那些年的经历，狗剩身上所谓的病，也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若你们前两者都不是，以那个人的为人，仇家肯定不少，想必你们是来找他寻仇的，若是如此，我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只求届时能救我儿子一命。”
这么听来，之前消失的那段记忆里，女子吃了不少苦头，封栖顺势坦白身份，出示怀里的监察署腰牌，道：“我乃监察属指挥使封栖，与林老爷并无私仇恩怨，此次也是因林老爷的寿诞，误闯入这座别院。多亏这位孟若姑娘及时发现你和你儿子狗剩身上的不对，如今你已恢复记忆，关于这座边院的事，能否将所知晓的事告知在下一二。”
女子自然愿意说，但事情不如所愿，每当她提及关于那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她的嗓子就发不出声音了，最后连那个人给自己取的名字也说不出口。
她捂着嗓子，难以置信，那个人不仅抹除她的记忆，还留了一手，对她的嗓子做了手脚。
看着女子嗓子处出现的符咒，孟若嘶了一声，“下咒的人好狠的心，要是有人强行解咒，她的嗓子别说吐露当年的真相了，连话也不能说，整个废了。”
封栖：“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女子还要强行开口，孟若赶忙拦下，“停停停，你就算把嗓子扯坏了，也是说不出来的。深呼吸，能写字吗？”
女子摇头，那个人从来不让她碰笔，有次只是学着旁人翻看书籍，她的眼睛就被下了符咒，瞎了整整七日。后来哪怕书就放在面前，她也不敢碰了。
不会说，不会写，事情就难办了。
孟若捉摸了一会儿，试探问狗剩的事，三三两两的，绕过一些关键的信息，又能说了。
“狗剩的叫法，也是那个人取的，生下来的后，就一直养在他身边，一个月里，顶多分出两日叫狗剩见我一面，有时狗剩也会偷偷过来，就像今日这般……”
知道她紧张儿子，孟若就将狗剩身上的状况，如数复述了一遍，“狗剩如今不过五岁，这东西在狗剩体内应有一年了，剧你所说，头一次癫痫发作的时候最严重，狗剩几乎疼死过去，照林老爷的所谓‘法子’，确实慢慢有所好转。”
“只是如今在我看来却不是这样，狗剩体内的东西，怎么说呢，有点像海里的藤壶，本来只是虚无缥缈的，肉眼难以看见的。”
“一开始身体的癫痫，就是排异的反应，而那些符咒，确实能稳住身体，但也顺势将那东西稳固下来了。而经过一年的扎根，在狗剩体内蟠根错结，几乎和根脉都长在一起……”
女子心里越听越焦，忙插嘴道：“那我家狗剩，还有救没有？”
孟若刚要开口，正在这时，有人进了前屋，正准备过走廊，往里面这间屋子走。
这时候来的，不外乎是林老爷派来的，要是看见两个外人在这里，就麻烦了。
女子连忙叫两人往身后衣柜里藏住了。
她擦眼抹泪，整装衣裳，坐在狗剩身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望向来人：“今天不是老爷寿诞？怎么有空派你们过来？”
孟若和封栖两人打从门缝里张望，认出是来人是林府管事，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低眉顺目，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罩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林管事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道：“老爷有交代，叫小姐和狗剩少爷梳洗打扮，去前厅见客。”
“你去告诉老爷，狗剩方才癫痫犯了，不方便见客。”
林管事：“狗剩少爷发生的事，老爷都知晓，也是亲自下令这么安排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姐不要叫我为难。”
要是说多了，林管事反而起疑，女子点到为止，“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收拾，等叫到你们再进来。”
林管家没说什么，招呼两个侍女放下东西，带上门出去了。
女子趁机走到衣柜前询问两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囚禁我，期间从未有过面见客人这种事。我该怎么做？”
封栖：“今日我本是陪着家母前来赴宴，届时会以客人的身份出现在宴席上，你见机行事即可。”
狗剩现在还神志不清，为了以防万一，孟若又在狗剩的脚底添了一道保护符咒。连女子的身上，也特别加了一道。
等女子带着狗剩前去赴宴，不久后，封栖和孟若也原路返回，出了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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