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中了!”乡试的结果刚出来,县里的人就到了清水镇王家报喜。
吴夫子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王恒不过十五六岁便中了举人,往上再数两百年也未曾有过这样年纪小小便中了举的秀才。
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王家贺喜,把小小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县里的员外来了,拿了50两银子贺喜,说自己以前也是吴夫子的学生,与王恒算得上是同门,这50两权当是同门贺喜,添个路费,硬是让王家收了这50两。
员外是个人精,年纪小小就中了举,前途无量,现在交好肯定是大有益处。
等人都散了已是太阳完全落了下去,周家夫妇才带了琼娘上门贺喜:“听说了阿恒年纪轻轻第一次会试就中了举人,我们也是高兴地不行,本想着立马上门来贺喜,谁知道贺喜的人早就把你家中挤满了,有的还走错了挤进了我家的院子呢。我们索性就等人全走了再过来。”
赵姨母赶紧端了瓜子出来:“害,大多数人都是来凑个热闹,来,吃点瓜子。”扬起来的嘴角从下午开始就没下去过。
“阿恒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好学,还聪明得很,这次可真给你们,给咱们清水镇争气啊。”
“说的可不就是嘛,我今天看见吴夫子脸都要笑成一朵花了,他这么多年都严肃的很,哪笑得这么得意过。”琼娘的爹爹附和道。
四位父亲母亲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琼娘和王恒什么时候到了院子里都没注意。
“阿恒哥哥,祝贺你,你可真是厉害。”
“哈哈哈哈多亏了你和桂娘的香囊,运气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王恒哈哈大笑,“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京城了,参加会试。”
“这次也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琼娘有点疑惑为什么突然提出明日就要去京城。
王恒的眼光太过于灼人,她盯着他腰间的香囊,避开了他的目光。
聪慧如她,不过疑惑片刻就全然明白他未提及的话。
他娶不了她,起码现在是。
“琼娘,来年春日会试,很快的。”见琼娘眼光躲闪,王恒急急忙忙解释道。
见琼娘不语,他小心翼翼开口:“你会等我的,对吗?”
琼娘还是不语,在等待琼娘开口的时间里王恒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一分一秒如一年那样漫长。
琼娘的失落在王恒的询问里被一扫而光,可她能等,他会娶吗?
届时他年少成名她不过是清水镇的小小绣娘,想到这儿琼娘的忐忑和失落如野草一般在心头长得密密麻麻。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琼娘阿恒,快进来,外面太冷了。”王恒阿娘站在门口唤俩孩子进屋。
待进了屋,四位长辈都笑眯眯地坐在桌子旁看着他们。
王恒一脸丧气,琼娘满眼别扭和躲闪。
“琼娘啊,我和你阿娘爹爹商量过了,阿恒明日便要进京赶考,他来年春天考试结果就出来了,到时候你们就成亲,如何?”他阿娘先开了口。
“全听阿娘爹爹的安排。”琼娘没了理由拒绝,扑通扑通的忐忑在得到双方父母认可的瞬间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恒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王恒进了京城,琼娘整日呆在家中绣成亲要准备的物件。
在摇曳的烛火边,在天寒地冻,冰雪埋城的日夜里,琼娘想象着春日里如云的梨花,想象着鲜衣怒马的少年来到年少的梨树下,绣好了所有的花。
春天吵吵闹闹地在清水镇住下,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比以往更盛,琼娘等啊等啊等,没等到鲜衣怒马的阿恒哥哥,只等来一封信。
王恒落了榜。
清水镇离京城实在太远,路途崎岖,他还年轻时间还多,准备呆在京中等下一次会试。
他希望琼娘可以再等他。
与此同时王家夫妇走进周家的院子。
桂娘嫁的不远,看了琼娘递给她的信破口大骂:“他还年轻,他时间还多,他当然年轻又无所谓,他是男子,到时候榜上有名也不过快要弱冠,一样地被人赞颂名扬天下。他怎么不想想你,一年又一年,你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你有什么由头等他呢?”
琼娘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就是自私,功名利禄重要就不要轻易许下诺言,他一句毫无力度的请求凭什么要求你拿你最好的年华去等去赌。”桂娘气得不行。
“我知道。”琼娘小声地说一声,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桂娘的心头苦涩一片,明明什么都没吃,舌尖却蔓延开若有若无的苦味,两人都是家中独女,相伴长大,她与琼娘情同姐妹,声音霎时软了下来:“琼娘,你怎么想呢?”
出乎桂娘预料,琼娘的眼泪劈里啪啦地就往身上掉,哭得稀里哗啦的。
琼娘从小就有主见,遇见什么事都乐呵呵的,桂娘从来都没见她落过泪,这一次却因为王恒落泪如落雨。桂娘手忙脚乱地揽住琼娘,恨不得把王恒大卸八块。
琼娘的哭声渐渐小了,她轻轻挣开了桂娘的怀抱,抽泣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桂娘。”
桂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把帕子递了过去。
琼娘终于止住了哭泣。桂娘开口:“那你父母怎么想的呢?”
周家父母也因为王恒毫不顾忌琼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决定气个不行,本想一口回绝了王家父母,但琼娘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不舍得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还是决定让琼娘自己决定,无论琼娘最后怎么决定,都由他们去说。
“阿娘爹爹说了,让我自己做决定,让我不要后悔就好。”她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那你怎么想的呢?”
“桂娘,我还是喜欢阿恒。”小时候的琼娘跟在王恒后面,一口一个阿恒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忽地改了口。
“琼娘,你可想好了,那可是三年。”桂娘心中明镜似的,轻叹口气。
那可是三年,是她最好年华的三年,是世间女子最重要的三年,是她可能要拿一生去赌的三年。
“桂娘,我还想嫁他。”
桂娘没再说话,而是看向外面阴云密布的天。
豆大的雨点很快就砸在了清水镇,被刮起来的尘土又被雨点按回地上。清水镇山高皇帝远,官府并不做些什么实事,乐得清闲自在,清水镇的道路更是没有人会管了,平日里尘土飞扬,呛鼻的很,清水镇的水自然也是浑浊得很,外地人来了清水镇都要捂着嘴嘲笑上一阵。
琼娘等过了两个冬天。
“好大的雪啊。”琼娘感叹道,今年这场雪格外的大,天黑得也早。
平日里琼娘就呆在家中绣些帕子什么的卖,琼娘绣的花精致好看,就是在全县也是一等一的好,一开始在集市上卖久而久之很多人慕名而来,直接上门订购,琼娘也就很少再去集市上兜售了。往日都是琼娘绣好了让爹爹送到别人府上,这次这批货主人家催得紧,琼娘紧赶慢赶终于在今天完工,阿爹有事不在家,她只好自己去府上送。
清水镇这两年很是不太平,山贼占山为王,无恶不作,官府与山贼勾结,只派了几个捕快巡了遍山做了个样子,山贼更是猖狂。
清水镇人人自危,太阳落山就闭门不出,唯恐触了山贼的霉头。
琼娘是吃了午饭就去送了那批衣物,这日雪下得又急又大,往日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今日却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交了货天已渐渐黑了下去。
黑压压的天追了上来,家家户户都闭了户,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回了家,琼娘有些害怕,绞着手里的帕子,加快了脚步往家走。
“小娘子,这是要到哪里去啊?”走了大半,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笑嘻嘻地拦住了琼娘的路。
这些人腰里都别了把刀,这个时间别着刀成群出现,除了那群山贼不会有其他人了。
“小女子家就在前边,还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琼娘故作镇定,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绞烂。
为首的男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五官都凑在了一起:“小娘子,山上茶叶没了,兄弟们下来找点茶喝,咱们相逢就是缘,不请兄弟们喝杯茶歇歇吗?”
琼娘立马解了腰间的荷包递上去:“各位好汉,这是小女子所有的家当,请各位好汉喝个茶,还请各位别嫌弃。”
为首的男人接了荷包颠了颠,琼娘递了荷包又退回到原地,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那条帕子已经被绞得皱的不成样子。听说这些山贼只劫财,她把钱给他们,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那男人看琼娘唇红齿白,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面身姿婀娜,好看得紧。瞬间起了歹心,他舔了添嘴唇,笑得瘆人:“小娘子,这雪下得紧,山上有碳火,跟兄弟们上山暖和暖和不是更好。”
琼娘转身就跑,后面的男人立马追了上来。
这里偏僻,街上没有一个人。她哪里跑得过他们,她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后面男人如猫捉老鼠一般撵上来,滑腻如蛇的声音沿着雪地爬过去缠上来:“小娘子,别跑啊,万一摔了我们可心疼坏了。”
他一把抓住了琼娘。
琼娘的尖叫声响彻了这条街。临街的院落中的人听得胆战心惊,可没有人敢开门救她。
那男人像抓小鸡一样抓着琼娘的膀子往回拖,她一直在喊,听得男人不耐烦了一巴掌扇过去,琼娘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晏秋就站在她回家的路上,明明是在幻境空间,她好像听见了琼娘从地上冲到天上去的最凄厉的呼救。
救命,求求无论谁了救救我。
她在向平日供奉的神呼救,凄厉而无望。
男人扛着她上了山头,琼娘终于停止了沙哑的求救,她头偏下去,雪纷纷扬扬地落了她满身,她一点都不觉得冷,眼睛呆呆地瞪着,满是绝望。
晏秋被她的眼睛里的灰烬灼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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