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娘捧着刚出锅的糖炒栗子跑过来:“怎么了?快尝尝,刚出锅的呢。”她打开包着糖炒栗子的油纸的一角。
“你看,是镜明居士的诗集!”桂娘没顾得上拿平日里最喜欢的糖炒栗子,兴奋地指给琼娘看书摊上的一本诗集,《镜花集》,“就是阿恒之前告诉过我们的,镜明居士新出的诗集。”
“两位小娘子好眼光,这本《镜花集》所出不过数月,我可是今日才拿了货摆到这摊子上的,一共也没有几本,小娘子们现在看到的这本是最后一本啦。”书摊老板满脸堆笑地推销。
“这诗集多少钱?”桂娘和琼娘都很是心动。
“不贵不贵,才150文。”书摊老板伸出手比划。
“150文?这还不贵!”桂娘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后仰,“平日伺候着地一年到头所得也不过是4000文,150文快抵得上一家上下半月所需了。”
“就是就是,官府鼓励民间多读书,对书的价格一压再压,寻常的书不过50文,你这书并不厚,怎么会150文。”琼娘也被高昂的价格吓了一跳。
“两位小娘子啊,,这可是镜明居士的诗集啊,我也是从京城的书商那里高价收来的,若是如平常书一般定价,我怕是要去喝西北风了。”书摊老板语气里满是无奈,大有一种书就这么贵,你们爱买不买的气势。
琼娘拉了桂娘就走,压低了声音贴了桂娘的耳朵:“这诗集实在是贵得骇人,不过书摊老板就爱搞这种高价,专门坑咱们这种没买过书的人,我是不相信他真的只剩下那一本的,且瞧着罢,若是他觉得能做成这笔生意肯定要把我们往回叫的。”
桂娘从油纸包里拿了个板栗剥开了撂嘴里,,板栗绵软口齿留香,说话都模糊不清:“高,还得是你高。”两人放慢了脚步。
后面的声音又急又噪地追了上来:“两位小娘子,回来,回来嘛,价钱可以再商量。”
俩人相视一笑,扭过头又是一副我就随便看看的无所谓样子折回了书摊。
“我看两位小娘子合眼缘,这次我就狠狠心一分不挣按我进来的价格给两位小娘子,120文如何?”书摊老板满眼真诚,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50文。”琼娘面无表情,直接杀到底。
“你这小娘子,说这么低的价我们生意没得做了啊,这都让我赔了大半本书了,这可怎么做的。”话虽这样说,书摊老板并没有撵她们走。
“老板这普通书籍官家的也不过50文,这诗集这样薄也用不得多少纸,这样得了,您挣钱也不容易,我们再加点,55文如何?”桂娘和琼娘一唱一和,面上笑得和善砍起价来却一点都不手软。
“诶呦呦,两位小娘子看着这么和善怎么砍起来一个比一个狠。”书摊老板看着眼前不过十二三岁的桂娘和琼娘,知道这俩小娘子不是好糊弄的,他一副为难模样,“如果两位诚心喜欢,我这儿亏便亏一些,再让两位些,100文,可行?”
“老板,您都这样说了,我们便也再加一点,60文,我们诚心想要,您也看出来了我们俩年岁不大,这已经是我们攒了好久所有的钱了,若还是买不下那便算了。”琼娘一点都不上他的当,说了这话拉了桂娘就要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老板的招呼声:“小娘子莫走,既然大家相遇了便是有缘,这诗集60文你们拿去吧。”他满脸都是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的样子。
琼娘和桂娘各数了30文给他。老板把书递给桂娘:“来买书的小娘子可少见的很,你们是买来给家中哥哥爹爹的吗?”
桂娘接过书,呛了书摊老板一声:“我们才不给她们买,我们自己读,怎么,男子读得我们女子就读不得吗?写了诗集的镜明居士也是女子。”
书摊老板被呛得顿时说不出话,只讪讪地笑,好一会儿才接上话:“自然是读得,只是读书的小娘子实在是少,我才猜得不对了。”
琼娘拉了桂娘走:“桂娘,我们回去把这书读了吧。”
王恒散了学常常来把新学的字讲给她们听,有时也讲些夫子教的词文。有次王恒誊了一首镜明居士的诗回来给俩人看,琼娘桂娘听了王恒讲的其中内涵,大受震撼,原来有些事情从女子角度还能这样看,自此俩人都对镜明居士的诗词念念不忘起来,希望能有机会再读到她的诗文。
俩人都已长大,早已不整日凑在梨树下的土地上拿根树枝比比划划了,她们坐在桂娘家的桌子前,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一字一句地看,记了那些不确定的字准备等王恒散了学再问他。
“这俩小姑娘真有意思,”孟婆目睹了她们还价的全过程,“若是镜明知道她的诗集被人誊抄了传到这么远的两个小姑娘手里,尤其是这个时代女子读书更是少见,那时的孤独说不定会少一点呢。”
晏秋听得云里雾里的,很显然孟婆也没有要就此解释的打算。
晏秋虽然很好奇但还是很识相地没有开口。
“什么?嗯,我知道了。”许是外面传了话来里面,孟婆不知道和谁说了几句简短的话。她微微低头对晏秋说,“真可惜,我还真是想知道这俩姑娘最后怎么样了呢,但是突然有一大堆资料要整理,我得先出去工作了,又得你自己呆在这了。”
“好的孟婆姐姐。”晏秋还未来得及把话完全说完孟婆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大概是这个虚幻空间并不能与外界完全隔离,晏秋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孟婆的骂骂咧咧,“上面在搞什么啊,天界也真是的,那个什么香火积分制度干嘛存在啊,存在了不被冥王知道也行啊,现在好了,非要学天界的制度,冥王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资料浩如烟海吗,还整理整理,累死我算了。”
声音渐渐远去,大概孟婆已经怨气冲天地坐在了主厅了。
晏秋收了注意力回来。
眼前已经到了王家的院子里,天不过蒙蒙亮,王家却已早早地点上了灯,琼娘和桂娘也过来给王恒送行。
王恒不过束发之年就已考上了秀才,年龄之小,乡里县上都夸赞他有状元之相,经天纬地之才。
这次正是要去省城参加乡试。
“阿恒哥哥,祝你此去一切顺利。”琼娘递上一只香囊,“里面是我和桂娘去文昌殿求来的符,我们做了这香囊,绣了吉祥的纹路。”
“阿恒你好好考,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桂娘站在琼娘旁边。
“嗯,我会尽力的。”王恒接了香囊郑重地挂在腰间。
“阿恒,快些上路罢,天要亮了,你和你同行的正在县中等你呢。”阿恒的阿娘爹爹催促道。
“那我先走了,等我好消息吧。”王恒走进微亮的天色中。
琼娘就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街角。桂娘用手肘戳了戳琼娘,笑得不怀好意,压低了声音道:“别看了,人都走了,等他回来不就娶你了嘛。”
琼娘的脸刹时红了一大片,幸亏天色还是暗得很,没被桂娘看了去:“你瞎说什么。”
“哪有什么胡说,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俩人嬉笑打闹个不停。
“桂娘琼娘,天快亮了,你们正好留下来吃饭吧。”赵姨母催着俩人往屋里坐:“这天还是有点冷,快点进去罢。”
灯光暗下去,晏秋站在了一个月后的桂娘的房间。
“桂娘,你真的就要出嫁了,好快啊。”琼娘感慨。
“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嘛,”桂娘正细细地绣着她出嫁时要用的帕子,“我比你年长了一岁多,我出嫁了你也快到年纪了。”
“说这些作什么。”琼娘脸色翻红,有些羞于说自己的婚事。
“这有什么,”桂娘不以为意,“你和阿恒情投意合,这么多年我可是全看在眼里,再说阿恒的爹爹阿娘那么钟意你,估计他乡试结束就要来提亲了吧。”
“他若是中了举人,恐怕是看不上我了。”琼娘在一旁替桂娘叠着出嫁时要带走的布衾。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桂娘搁了手里的帕子看向琼娘,琼娘脸上游走着一丝失落,“我们认识王恒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不清楚,他可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再说你样貌品德才学都是清水镇一等一的好,你若是男子,考个举人又有何难,不过是因着咱们女子无法参加科举罢了,他有什么看不看得上的。”
琼娘没有接着桂娘的话往下说,叠好了手里的布衾转了话题:“听说刘家的大儿子品行很是端正,父母好相处,家里又殷实,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桂娘又捡起手里的帕子:“谁知道呢。”声音柔柔的,平静得像要嫁人的不是她桂娘而是旁的人。俩人也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只静悄悄干着手里的事。
桂娘在敲锣打鼓的一片喧嚣中坐进花轿出了嫁。
琼娘看着轿子落下又起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走远了,她还站在原处。
晏秋在漫天的喧嚣里看向琼娘,她还是弄不清楚存留了几百年的痴缘到底缘起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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