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年末，天界各殿都忙了起来，就连平日里没什么工作的闲散部门也都忙地整日坐在殿中整理事务，准备年末总结汇报。
更不消说月老殿这类平日业务就最是繁忙的部门了，镜明整日呆在主殿处理事务，小仙们的汇报一摞一摞如山般搬进主殿，连休息都成了忙里偷闲的奢侈。连带着晏秋镜明一众偏殿仙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将一年来处理的业务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做了汇总报告送到主殿镜明手中。
忙活了小半个月，终于到了天界年末总结和各殿述职了。
大殿云雾缭绕，各主殿者站在前排，主殿之下偏殿小仙在其直系上司后站两到四列不等。按照飞升顺序，晏秋和凌晟站在后列。
各仙官皆身着仙官服，脸色祥和，按各殿建立时间上前汇报，汇总报告已经在昨日交到天帝手中，今日不过是各主殿者面向全体天官的一个精简版的汇总，每人不过十几分钟，但神殿众多，约莫也得好几个小时。
汇总刚开始时晏秋还兴高采烈，好奇认真地听各主殿者的汇报，听了几个殿后就兴致缺缺，转而去看各神官各自相异做工精细繁复的服饰打发时间去了。
“晏秋，第一次参加年末汇总。怎么样？”凌晟的声音突然闯进晏秋的脑海里，转头去看身旁的凌晟，却是直视前方何安神官，一副专心听汇报的模样。
她在意念空间回过去：“好无聊。”
听见这话，凌晟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嘴角：“都是这，无聊的很，我第一年参加的时候差点没在大殿上睡过去。”
“不过我们这么聊没事吗？各殿汇总的时候天帝不抓在意念空间聊天开小差的仙子吗？”
“害，天帝才不会管呢。这汇报这么无聊，再不让人开开小差，这几个小时怎么熬过去啊。”
凌晟用眼神示意晏秋看左侧的一众天官：“他们年年年末汇总在意念空间里打牌，有时候还押点宝。去年他们喊我，我还去打了呢。”
“那你赢了没？”
“赢什么？我输的彻底，本来准备自己吃了的南山野猪做的咸火腿全输了个精光。我的火腿啊。”凌晟面上仍是一副认真听汇报的模样，可语气却懊恼得很，晏秋总觉得看见他平静面孔下悔成青色的肠子，低下头来努力憋住笑。
“好好好，哥们在这陪你聊天解闷，你把哥们当笑料是吧。”凌晟侧目，一眼就看见晏秋快要笑抽的嘴角。
“诶呀，那我不是也在陪你聊天解闷嘛，你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有损功德有损功德，罪过罪过。”晏秋拼命压住快要冲破大脑控制的嘴角。
“所以我这次学聪明了，可不与他们那群赌棍同流合污，今年的火腿又大有好，我可不能再一口都吃不上了。”
“你一说吃，我突然感觉好饿，忙了小半个月，连口正经的饭都没吃上。”
前排镜明仙子正在汇报，凌晟看了眼：“快了，到镜明仙子了，说明汇报已经过去一大半了，等汇报结束了，各殿就会回去主殿处一起吃饭，你还没吃过呢，那饭做得叫一个绝，色香味俱全，加上咱们高强度工作了这么久，吃到口里，更是要鲜掉舌头了。”
凌晟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这下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忍着不吃火腿，等到今天汇报完吃了吧，空口吃一片又咸又香的火腿，再喝上一小杯天界特产的酒，绝！”
“还得是你会吃，牛！”
“不是我吹，要论吃，我排第二，这天界没人敢排第一。一会散了之后你去我那处，我也给你整点，尝尝南山野猪做的咸火腿，咱们再去主殿吃饭。”
“好朋友，够意思。”两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终于把这漫长的几个小时熬了过去。
“希望各殿接下来一年再接再厉，散会！”天帝一声令下，站了好几个小时的仙子天官们俱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喜气洋洋地往各殿赶过去。
*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凌晟盯着晏秋把那薄薄一片咸火腿送进嘴里，咽下去，两眼放光等待她的回答。
“好吃！”咸火腿进肚，细腻，鲜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清香，“不愧是南山的野猪火腿，找不出来形容词了，太好吃了。”
“哈哈哈哈哈，没人能抵御南山火腿的魅力。”凌晟得意洋洋地递过来一杯酒，“配着它，更香。”
“我不会喝酒，”晏秋连连摆手，虚空掏出一小罐茶叶，“我喝这个就好。”
“真可惜，不喝点酒就感受不到那个极鲜之味了。”凌晟一脸可惜。
晏秋泡好了茶，热气渺渺，茶独特的香气在殿中弥散开来，凌晟灵敏地抓住了这个香味：“这是什么茶，好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晏秋倒了一杯递给他：“这是上清山的上清茶，上次去摩纳的时候我姐姐给的，可香了，而且越放越香，你尝尝看。”
茶汤顺着喉咙落下去，花香清淡，回味悠长，和刚咽下肚的火腿交相辉映，凌晟连连称赞：“这好香，跟火腿的搭配较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我堂堂天界第一美食家竟然不知道此种妙物，实在是可惜可惜。”
“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上清茶只上清山上产，我们家自产自销，从未流到市面上去，几乎没人知道这么一种茶。”
“上清山？”凌晟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顾氏一族的，你姐姐不会是殷春吧。”
“你怎么知道？”晏秋一脸惊讶，“其实是顾殷春，但我姐下山了，就只用了名的后两个字作为名字了。”
“果然，怪不得我看她有几分相似呢。”凌晟解释道，“之前下界出差时晚上无聊，就上网找电影打磨时间，我看了好几部殷春主演的电影呢。别说，你姐的演技是真好啊，代入感特别强。”
“那当然，我姐姐可厉害了。”没想到在天界也能听见对殷春的称赞，晏秋一脸骄傲。
“厉害厉害，”凌晟推着晏秋往前走，“大明星殷春的妹妹晏秋，咱们该去主殿吃饭了，再晚镜明仙子就要亲自来喊我们了。”
主殿处常年堆积如山的公务已经被送到了后方的库房，新的一年的公务还未送来，偌大的殿上很是宽敞，镜明坐于主位，各偏殿仙子分坐两侧，面前的矮桌已摆好了食物，造型精美，香味勾人。
各仙子也不拘着，聊天喝酒，好不热闹，连一向严肃的镜明也喝了几杯酒，嘴角带着点淡笑。
下面有仙子提议，要镜明题一首诗，大家也都跟着起哄，一派乱哄嘈杂的声音，各个却是笑得极为开心。
镜明借着酒意，出口成章，韵律平整，用词动人。
有手快的仙子已经抄了下来，传进殿上各人的意念空间。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镜明居士啊，多少年过去，实力不减当年。
众人赞叹着，吃着，喝着，一派热闹祥和。
晏秋埋头吃饭，果然如凌晟所说，不光好看，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
“晏秋，你随我出来一下。”正埋头吃得正香，镜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晏秋匆匆咽下口里的东西，跟着镜明来到殿外。
“仙子，有什么事吗？”热闹的氛围还在她的脸上喜气洋洋地存在着。
镜明忽地有点难以开口，打破闲暇时候的愉快，实在是有点残忍：“孟婆刚传了信给我，让你到她那里去一趟。”
“怎么了吗？是之前处理过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吗？”晏秋一下子想起那只梦魇来。
“没什么，只是你家中出了些事，按照惯例你是应当去的，你快些下界，从辖区白云市南梦湖到冥府去，别让她等急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晏秋转身就要下界。
镜明叫住她：“晏秋，孟婆府最近鬼差缺的很。”说的没头没尾，晏秋一脸雾水，还想说什么，镜明却先了一步：“快去吧。”
“好。”
*
晏秋落在月老庙后殿处，此时人间正值盛夏，月老庙后那颗两人抱的大树郁郁葱葱地把整个主殿抱在错落的光影里。
正午的阳光很毒，蝉像要撕破了嗓子似的费力地喊着，寺庙里的僧人都在午休，整个白云市都在安静地睡眠。
晏秋略施法术，直接站在了南梦湖湖心处，南梦湖是郊区，周遭都是大片的繁密森林，比处在市区的月老庙凉快了很多。
她想着之前鬼差教的法子，再睁眼时，已经站在孟婆府前了。
忘川河的水依旧翻滚腥臭，长长的黄泉路蜿蜒曲折，排着长队的往生者依旧没有尽头。
上次送她出冥界的鬼差从府里走出来：“仙子，这边请，孟婆已等您很久了。”
跟在鬼差的后面往府里走，穿过门廊，走过狭窄的石子小路，跨进了前厅。前厅处都是些坐着的往生者，几位鬼差正忙前忙后地端给他们孟婆汤。
有的往生者一饮而尽，潇洒离去；有的犹犹豫豫，在劝说下也尽数吞下肚去；有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喝下面前的孟婆汤，要等着谁一起喝。
晏秋随鬼差穿过前厅，到了后殿。
孟婆正立于门口处，把晏秋人带到，鬼差就告退去工作了。
“孟婆姐姐，你这次叫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吗？”晏秋问道。
孟婆侧过身去，把晏秋让到殿内。
殿中并未点灯，只一颗作照明用的巨大夜光珠在正中的办公案处发着盈盈的光。
待眼睛适应了殿内的黑暗，晏秋才看到殿的西侧小桌前有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背对着她。
看清那人的背影之后，晏秋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持久而剧烈的疼痛。
老人转过身来，笑语盈盈道：“小秋，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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