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少爷抓了一窝狐狸。”
“我也听说了,真奇怪,咱们城中已经数十年没见过狐狸了,昨日那一窝狐狸得有七八只呢,雪白雪白的,怕不是——”莹月瞟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怕不是惹了山中的狐仙,狐仙来寻仇了。”
“呸呸呸,净瞎说。”辉钰胆小,缩了缩脖子,“少爷平素里人那样好,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和和善善的,就是山中狐仙寻仇,也不该寻到少爷这里来。”
“谁知道呢?赶紧走吧,姑娘还等着我们送去早膳呢。”莹月耸了耸肩,就要拐过小门进到院子里去。
“什么狐仙,什么一窝狐狸?”
还未完全走到院子中,就撞上了着急忙慌往外冲的狐阿九。
“姑娘,怎么起这样早?”莹月差点和狐阿九撞个满怀,踉跄几步才稳住手脚,没把从小厨房端来的早膳摔了出去。
“你们刚才说什么一窝狐狸?君无虞抓了一窝狐狸吗?”狐阿九顾不得其他,伸手抓住莹月端着早膳的胳膊,抓地莹月生疼。
“姑娘,听少爷院里的人说是少爷昨晚抓到了一窝雪白的狐狸,大概七八只的样子。”莹月悄悄抬眼打量了眼狐阿九,一双眼睛微微挑着,透出些媚气来。
狐阿九却没注意到悄悄落在自己脸上的两道目光,莹月话音刚落,脸色刷一下子就惨白一片。
“姑娘,你没事吧?”莹月匆匆把早膳放到小院中的石桌上,又双手扶住狐阿九,怕她直接摔落到地上。
莹月是曹金贵的女儿,八天前刚被君无虞安排到这座院子里照顾狐阿九,看得出来无虞少爷很是在意这位姑娘,莹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狐阿九稳了稳身形:“君无虞呢,我要见君无虞。”
“少爷此时正在处理事情,一会我就去替姑娘把少爷请过来。”
每周此时君无虞都会将家中各铺子的掌柜叫到一起开会说事,不许任何事情耽误,雷打不动。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君无虞。”狐阿九发了火,挣开莹月的搀扶气匆匆地大步流星朝大门去。
“姑娘,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莹月三步并两步赶过去拽住狐阿九的袖子。
君无虞特意交代过,不允许狐阿九出门,也不允许狐阿九靠近大门,她说什么照办就是。若是被她告到君无虞那里去,怕是她和辉钰的差事都要没了。
“那你快去。”狐阿九没好气地坐回到石凳。
不知道那怪人布了什么东西,狐阿九被困在这院中法力全无,一靠近院门院墙就会被打回来,甚至连原身都变不回去了。
“好的,姑娘您消消气,我们现在就走。”莹月拉着辉钰的手腕就往外小跑,生怕多呆一秒狐阿九吃了她们似的。
狐阿九黑着脸耷拉着眉坐在石凳上,裙子上还沾着昨日不小心洒落上的葡萄汁,眼睛却还是微微挑着,就算是生气,也带出一丝媚来。
“真是个狐媚子,不知道给少爷灌了什么**汤了,来回趟地折腾我们。”刚拐过街角,辉钰狠狠地啐上一口。
“快别说了,一会回去晚了少爷该骂了。”莹月松开抓着辉钰的手,小跑着往城西方向过去。
无虞少爷谈事总会带着曹金贵过去,久而久之莹月也就知道他们总是在城西的君家酒楼的二楼议事。
狐媚子,吗?
正是辰时,莹月穿过人头攒动的集市,太阳落在她的身上,跑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莹月没来由地想到身后的辉钰的话。
那话她也听阿爹说过。
“不知道哪来的一个乡野丫头,给少爷迷得五迷三道,活脱脱一脸狐媚子相。”
她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皮肤雪白,确实像一只狐狸。
终于穿过拥挤的集市,莹月叩响了君家酒楼二楼雅间的门。
“你怎么来了?”开门的是曹金贵,看是莹月,忽地愣住,旋即斥责道,“现在少爷在谈事情,你怎么这么没分寸没规矩,到这边来了,快回去。”拢起手就要合上门。
“等等,”莹月按住门板,眼睛越过曹金贵落在房间最里面的君无虞身上,支支吾吾道,“少爷,姑娘找您。”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过去。”君无虞一愣,但很快又神色如常,“曹叔,把门关上吧。”
屋中的掌柜们个个都是人精,亲眼见了这样的事,坊间的传言也都七七八八落了个实。你看我我看你,眼神碰撞交汇,笑得心照不宣。
事情终于说完,王掌柜打趣道:“少爷还不赶紧回去,怕是要让姑娘等急喽。”王掌柜话音一出,其他掌柜也都跟着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全散了去。
君无虞也不恼,脸上过着惯常的笑:“那接下来各位掌柜还得多辛苦,家中有事,无虞就先走一步了。”
“阿九,怎么了,怎么这样不高兴?”君无虞跨进狐阿九的小院,摆摆手让守着狐阿九的俩人散了,自己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
狐阿九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君无虞,你是不是抓了我的家人?”
“什么家人?我昨晚一直在府中,难道是你的家人来找你了吗?”君无虞惯会一脸无辜地装傻。
“你别装了,”狐阿九忽地站起来,倾身抓住君无虞的领子,“昨日深夜我嗅到了我家人的气味,就快到这了,结果突然没有了,今早上她们说你抓了一窝狐狸,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阿九,你松开,勒的我说不出话来了。”
狐阿九嫌弃地松开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
“我昨晚确实是抓到一窝狐狸,是家中突然闹了狐狸灾,偷家里的鸡,才被我们抓了的,但这和你的家人什么关系,你家中不是山中的猎户吗?”
“装,你接着装,有意思吗?”狐阿九冷哼一声,“若我只是普通的山中猎户的女儿,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我囚在此处,让我法力尽失,连原形都化不了呢?”
话音刚落,狐阿九一拳落在君无虞肩上,君无虞没有防备,身子歪到一边去。
“阿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君无虞正了正身子,狐阿九一拳虽快,但力道并不大,痛感很快就消失了。
“君无虞,如果你没有动那些手脚的话,刚才那一拳过去你已经死了。”
“我警告你,不要对我的家人动什么手脚,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君无虞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阿九,我怎么会对你的家人动手呢,只要你乖乖的,她们自然是没事的。”
“不要害怕,阿九,毕竟我很爱你。”君无虞亲昵地拍了拍狐阿九的肩膀,“好好吃饭,一会晚上我再来看你。”
君无虞拐过一个弯,消失在了大门口。
院内的狐阿九手按在冰凉的石桌上撑着身子,阳光抖落下来像是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惹得狐阿九头火辣辣的疼。
院子外,阳光洒落在街道上,君无虞仰起脸,只觉温暖舒适,他哼着小调,拐进了相隔不远的院子里。
“嘬嘬嘬。”君无虞伸出一只手指,饶有兴趣地逗弄着笼子里的狐狸。
到底是小狐狸沉不住气,狐阿六张嘴就要去咬那根惹人厌的手指头。君无虞眼疾手快地缩了回去,小狐狸扑了个空,呲牙咧嘴,微微倾身,后腿绷紧,两只眼睛瞪着君无虞,喉咙里发出轱辘辘的声音。
最老的那只狐狸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窝在最里面,一动不动。
逗弄地够了,君无虞站起身,拍拍手,好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辛苦你们呆些日子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九的。”
因着狐老太的缘故,狐狸们听得懂人话,却不会说。阿九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她们俱炸了毛,前爪扒着笼子,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想撞开了笼子撕碎他。
“别白费力气了。”君无虞觉得好笑,脸上又是得意洋洋,“笼子是特制的,你们别想跑出来。”
君无虞垂在身侧的食指在衣服上无声地敲了敲:“看在你们是阿九的亲人的份上,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可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转身就往院门走,到了大门,又顿住了脚:“对了,你们应该能吃□□,一会会有人给你们送鸡过来的。”
天色渐暗,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看不见。
打更人的叫声从街道另一端晃晃荡荡又绵长地传过来。
君无虞在这边吃了晚饭后早就回去了,莹月和辉钰也都去了偏房,狐阿九呆坐在院中,任由夜里的露水打湿衣服。
她忽地站起来,双眼的光都放了出来。
“阿哥!”
墙头蹿出来一只狐狸,尾巴尖沾着点灰。
是狐阿四,狐阿九一闻味道就知道,她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伸出手去扒墙头,却灼伤似的刚触到就收回了手。
“阿九!”狐阿四轻盈地跳下墙头。
狐阿四是狐家唯一一个一点修炼天赋都没有的孩子,别的兄弟姐妹好赖都能懂点修习之道,唯独他一个整日进林子抓鸡,回洞穴睡觉,一点修炼的意思都没有,那人布下的阵防的是精怪,可防不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
“阿哥,阿奶阿娘她们还好吗?”狐阿九压低了声音用狐语问道。
“被那个姓君的抓了,但幸好没有伤害她们,只是把她们关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有虐待。”狐阿四把声音压的很低,像是一声又一声奇怪的猫叫。
“都怪我,要是我听了阿奶的话,你们就不会犯险下山,也不会到这种地步了。”狐阿九越说头低的越狠,最后两行泪珠子劈里啪啦地落下来。
“好啦,不要自责啦,我肯定会想办法把阿奶她们救出来啦。”狐阿四蹿到狐阿九肩上,伸出前爪用毛茸茸的爪背给狐阿九擦掉眼泪。
“阿哥,我也会想办法早点回去的。”
“嗯?现在不跟我走吗?”狐阿四重新回到地上,昂着头看狐阿九。平素里她也只是新鲜人类的样子,跟她们在一起时都还是原形,今日从见到她时,她就一直是人形,古怪的很,“阿九,变回原形,我们从墙上去救阿奶她们。”
“阿哥,君无虞给我布了阵,我暂时变不回人形,也逃不出去。”阿九擦了擦泪,“你快走吧,一会儿天亮了,君无虞来了就不好走了。”
“阿哥,拜托你了。”狐阿九努力扯出一丝笑,不至于显得太过可怜,泪水顺着脸流下来,却是比笑还可怜兮兮。
“嗯,放心阿九,我会把她们救出来的。”狐阿四没再多逗留,跳上墙头,消失在黑夜中了。
次日一早,狐阿九正睁着眼躺在床上,门外传来了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虽然被封了法力,但五感仍旧灵敏如常。
她们的说话声自然也尽数落进了耳朵里。
“莹月,我听说今日在那座院子里生擒了一只狐狸呢。”
“怎么回事?那窝狐狸不是被关的好好的吗?”
“是关的好好的,但这个狐狸是另外一只,可能和她们是一窝的吧。福财昨日起夜抓住的,听说今早啊,少爷先到了那,下令给当场剥了皮。”
“啊?真的假的啊,少爷仁善,不是从不杀生吗?”
“害,谁知道啊。”
“什么,什么狐狸被剥皮了?”狐阿九披头散发,嘴上没有一点颜色,惯常佩戴的红丝绦也不见了踪影,一阵风似的站在她们面前,冷白的手紧紧抓在端着早膳的辉钰的小臂上,声音短而急。
活脱脱一副鬼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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