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呜喔——
秦风一脸懵逼地掀开被子，看着隔壁床同样一脸懵逼的高朗，这什么情况？
其他人打着呵欠，见怪不怪的样子：“指导员养的鸡，五点五十九分打鸣，永远比起床号提前一分钟。”
两人依然睡眼惺忪懵逼中。
马晓宁闭着眼往身上套衣服：“何导说了，这叫金鸡报晓，要的就是这个寓意。”
高朗一脸无奈地爬起来：“指导员多大，清朝人啊？”
马晓宁抛来一个眼神：“你俩慢慢体会吧，咱们指导员神着呢。”
耿辉瞪了眼他们，催促道：“抓紧时间，穿衣服集合。”
大家匆忙穿好体能服，赶到楼前集合。
早操一般由值班班长来带，整队，点名，流程结束后，耿辉喊着口号把队伍拉到操场。
三公里慢跑没什么硬性要求，但跑着跑着，秦风和高朗两人就被落在了后面。
这批新人里除了他俩，大部分都是退伍军人，一个比一个跑得猛。
“你俩快点，跟上。”耿辉在前面催促。
高朗呼哧呼哧地喘着：“哪有人大早上跑三公里还带冲刺的，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秦风尽力调整着呼吸，正常来说他的三公里速度在14分之内，但现在已经落后了将近一圈，他大爷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早上人身体的各个系统机能还未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剧烈运动很可能导致训练事故。
秦风虽然没带过训练，但他见过不少因为训练导致伤病的战士，哪能这么乱来。
秦风调整步伐，追上耿辉，尽量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耿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加速。”
秦风客气的微笑凝在脸上。
毫无悬念，秦风和高朗这对难兄难弟喜提倒数。
高朗叉着腰靠在秦风身上抱怨：“给我跑岔气了，大早上的都不要命了，拿考核的速度拼啊。”
秦风上气不接下气：“都说跑不死的消防，今天算是领教了。”
高朗咋呼道：“这就是群铁打的大牲口。”
秦风喘着气笑：“其实你用特意等我。”
高朗摇了摇头：“兄弟，不瞒你说，我特想往前冲，但咱是真跑不动啊。”
按高朗的理论来分析，他体力不好主要是因为小时候练体育练得太狠，提前预支了前二十年的运动量。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省着劲儿用，不然三十岁以后就更没得用了。
秦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瞎话讲得头头是道，特别想掰开他的头看看，里面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构造。
一上午训练下来，耿辉火气很大。
他本以为以自己辣手摧花的功力，对付这位榜上有名的倒数第一应该绰绰有余。
没想到这人脸皮太厚，吊个杠还没两分钟，就哭天喊地要下来，就差没求爷爷告奶奶给自己跪下了。
高朗两手吊在杠上哀嚎，底下马晓宁和陈志飞一人负责一条腿，紧抱着不让他下杠。
耿辉在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俩给我抱紧了，高朗，你要敢下来今天就别想吃饭。”
体能训练三分靠体力，七分靠毅力，高朗在这方面意志力几乎为零，他也不是不行，就是单纯不想受累。
昨天被指导员激起的一腔热血，经过半天毒打，早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
秦风倒是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结果手还没捂热杠呢，就被耿辉叫下来了。
“班长，我还没到时间吧？”
秦风看着耿辉手上的秒表，他根本就没按。
“到了到了，我都看着呢。”
“不是，你这......”
耿辉直接打断他，催促后面的人：“下一个了，快点的。”
一上午，两人的对话如下：
秦风：“班长，我水带接口没接好吧？”
耿辉：“接好了，我都看了，没问题。”
秦风：“班长，拉梯我什么时候上？”
耿辉：“先在底下扶梯子，马上到你了。”
秦风：“现在该我了吗班长？”
耿辉低头看看时间：“嗯，十一点半了，收工，吃饭吃饭。”
秦风：“......”
吃完饭出来，高朗一路抱怨着。
“我可太惨了，这一上午班长就死盯着我，不管干什么他都得骂两句，这四肢都快让他整残了。”
秦风耸了耸肩：“就您那状况百出的，他就是想难为别人，那也得有空啊。”
高朗一下子抬高嗓门：“哎，是不是兄弟，胳膊肘往外拐呢。”
秦风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你太突出了，他不想关注都难。”
“也是。”高朗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哎，你说我这招谁惹谁了？”
秦风也跟着嘟囔：“对啊，咱招谁惹谁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溜达到楼后，在墙根下坐了一会，刚要起身，只听头顶风声赫赫，空中有不明物体飞过。
只见两床被子在空中划出弧线，不偏不倚，正落到旁边的树杈上。
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倒霉蛋，秦风叹了口气，深表同情。
五分钟后，秦风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床铺，跟高朗俩人面面相觑。
高朗这货还在那儿到处找呢：“哎，我被子呢？”
看热闹的马晓宁冲窗户撇了撇嘴：“别找了，树上叉着呢。”
秦风站在树下，表情复杂。
高朗甩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棍子，跃跃欲试。
他附在秦风耳边一阵叽哩哇啦，最后眼神坚定地拍着他的肩膀：“兄弟，相信我。”
“那你怎么不站底下呢？”秦风表示怀疑。
“我太高了，底盘不稳，万一扛不住你，摔着怎么办？”高朗振振有词。
秦风：“咱俩也差不了多少吧。”
高朗：“就这么说吧，我在底下你能放心啊？”
秦风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一想觉得也对，靠他还真不如靠自己。
“那我上去，你在底下接着点。”
秦风拍了拍手，上前抱住树干，两腿一蹬，蹭蹭蹭，三下五除二就上去了。
“我靠，你还有这本事，牛啊。”高朗咋呼着把木棍递给秦风。
秦风接过来，刚要抬手，对面三楼的窗户突然被打开，露出一张幸灾乐祸的脸。
“哟，爬树呢。”
韩晔端着个杯子，看了看树上的秦风，又看了看树下的高朗。
这张脸一出现就准没好事，秦风懒得搭理，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只想赶紧弄完下去。
高朗生怕韩晔不知道有他的份儿，在底下大喊：“队长，我俩找被子呢。”
韩晔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班长怎么给扔这么高呢，强调内务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这么乱来怎么行？”
高朗一拍大腿，狂点头：“对啊，谁说不是呢。”
“看来，你对你们班长意见很大啊。”韩晔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道。
高朗登时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勺：“那个，我的意思是说，班长对我们挺好的，他这是在督促我们进步。”
“是吗，给我说说，你们班长怎么督促你进步了。”
韩晔身子前倾靠到窗边，大有要做知心领导的意思。
高朗一下磕巴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
韩晔看上去倒不着急，一口一口细细品着茶，偶尔插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俩人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聊开了，完全忘了还有个人正在树上蹲着。
“韩队，您说完了吗？”秦风幽幽地开口。
韩晔一拍脑袋，惊讶地看向秦风：“还没下去呢？哎哟，不好意思，一聊起来把你给忘了。”
您老闲来无事故意熬我呢，秦风握着手里的棍子，用一种恨不得把人戳死的眼神瞪着韩晔。
韩晔则费尽心思展示着他并不存在的亲和力：“这孩子这么死心眼呢，我就随便聊聊，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以后可别这么拘束，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秦风的口轮匝肌微微抽动，有种想把棍子抽到他脑门上的冲动。
“别愣着了，赶紧的吧。”韩晔盯着秦风看了一会儿，突然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蹲这儿下蛋呢。”
韩晔说完便关上窗户，施施然走了，留树上的秦风独自挥着空拳。
高朗这会儿倒是很看眼色，一句话没说，默默地伸出双手，在底下等着。
一番折腾，俩人抱着被子，闷闷不乐地回了宿舍。
秦风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突然猛地站起来，拿起本子往外走。
高朗赶紧爬起来拉他：“哎，你干嘛去？”
秦风看高朗一脸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他大概觉得自己要去找韩晔单挑。
他晃晃手里的笔记本：“去交抄写。”
高朗松了口气：“交个抄写你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秦风拍拍胸脯：“小爷这叫霸气。”
高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发现你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说话还挺逗。”
“怎么，就许你们体育生幽默，瞧不起我们书呆子啊？”
“我说你嘴这么灵，刚才对着队长怎么一句话不说呢。”高朗呲牙看他。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秦风骄傲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办公室的门开着，秦风象征性地敲了一下，进去。
韩晔嘴里叼着根烟，正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头也不抬地问：“有事？”
他神情冷淡，看上去像是全然忘了刚才的小插曲。
秦风把本子放到韩晔办公桌上：“条令抄写。”
“放那儿吧。”
韩晔专注地看着电脑，没有抬头，于是秦风也沉默地站着，屋里只剩哒哒的键盘声。
“还有事？”韩晔抬了抬眼，呼出一口烟气。
秦风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韩队，您不是说咱们队里从不搞特殊吗，为什么区别对待？”
韩晔停下手里的活，掸了掸烟灰：“这话怎么说？”
“这话您还需要问我吗，没有您的示意，班长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让我正常训练？”秦风反问。
韩晔向后一仰，轻笑道：“看来你对我很不满意啊。”
秦风一动不动地站着：“您是领导，我对您没什么不满意。”
韩晔把烟屁股掐掉，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又溜达着回来。
他翘着腿，低头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
“刚才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开个玩笑而已，生气了？”韩晔看着他。
“跟刚才没关系，我来这里有自己的事要做，我需要训练通过考核，希望您能理解。”秦风已经很低声下气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韩晔的霸道逻辑简直要让秦风气急败坏：“不是我想怎样，更不是我要怎样，是您本来就没有一视同仁。”
韩晔突然一脸郑重地看着他：“能跟你说个事吗？”
秦风莫名其妙：“什么事？”
“说话能别您您您的吗，我听着特别难受。”
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在这是重点吗！
秦风坚定地看着韩晔：“我要跟你训练。”
“要求倒挺多。”韩晔笑了笑，“让我带训练？只怕你不到两天就得哭着喊着回支队了。”
秦风急了：“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韩晔放下杯子：“行，就是看在领导的份上我也得同意，不过到时候考核不通过，可别来找我哭。”
秦风扯出一个微笑：“不通过的话，您就该反思下自己的实力了。”
韩晔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在这儿等我呢，放心，我保证帮你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亲妈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成语是您这么用的吗，秦风不甘示弱地点头：“好啊，您尽管认真，我没有任何意见。”
韩晔从桌上摸起烟盒，重新点上了根烟，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还有事吗？”
“没了。”秦风说。
“没事就回去，等我八抬大轿送你？”
秦风转过身去，把地板跺得咚咚响。
秦风前脚刚走，何涛后脚就进了屋。
“我可是记得，有人说要把这桌子给吃了。”
韩晔厚着脸皮笑：“破坏公物，违反纪律，我哪能干那事呢。”
“老韩，你这两天挺反常啊，以前内务这种事你可是从来不管，今天上来就把那俩被子给扔了，怎么个意思，给自己找刺激呢？”
韩晔嘿嘿两声：“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慧眼，许支队特意交待的，只有让新同志多多接受考验，才能锻炼出钢铁般的意志，领导的命令，你说我能不执行吗？”
一道犀利的目光冲韩晔飞了过去：“韩队，咱俩现在很不同频啊。”
韩晔讪讪地笑：“我也是昨天刚接到消息，刚要跟你说，这不忙忘了。”
何涛踏步过来：“老韩，我不是非要什么都管，但至少在某些事上咱俩步调得一致吧，不然这么一大摊子怎么管理......”
韩晔一边听着何涛的唠叨，一边对着电脑继续搬砖。
突然想起起刚才的场景，情不自禁感叹，这文化人就是厉害。
上纲上线能说会道的，韩晔心想，要是让队里那几个莽汉过来理论，估计除了骂娘，真放不出什么正经屁。
二十岁，一个血管里滚雷的年纪。
明明已经足够愤怒，却仍能保持可怕的清醒，即使情绪激动，也能尽力让自己冷静处事。
天之骄子一路顺遂，他是最有资格骄傲的人，却肯为了目标放低姿态。
这份能屈能伸的劲儿，可比单纯的天赋难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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