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维维安，节哀。”威廉教授叹气，示意小女孩儿拉住她的手，“我们的车停在前面，需要走一段路。”
他们的小货车经过改造，车内只保留了两个座位，剩下的空间放置了小冰箱和一些杂物箱。
詹雪雪坐到了其中一只杂物箱上。
车子启动，副驾上的小女孩儿对车窗外车轮扬起的尘土很感兴趣，趴到了车窗上紧紧盯着看。
刚刚威廉教授说，维维安是他邻居的女儿。
于是詹雪雪问：“您记得我的事？”
威廉教授显然愣了一下。
詹雪雪说：“我受了刺激，很多事情记不清楚，醒来后，就在第四区域。”
威廉教授：“这样啊，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刚才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詹雪雪低下头不言语。
威廉教授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受苦了。”
窗外的尘土湮灭，车子以一个平缓的速度朝着远处行进。
威廉教授说：“你的父亲叫维克多·安，是我的同事，我们在科研所一起共事了三十几年。”
他缓缓道：“三个月前，我接到命令，要去地面进行考察。”
地面上危险丛生，只有高级军官、高等教授、高级工程师被允许短暂地登林地面。
“我的儿子很年轻时就为基地献身了，只剩下一个孙女和我相依为命。”
詹雪雪看向副驾上的小女孩儿，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她。
她穿一条洗的发旧的红色连衣裙，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玩偶。从始至终，她都没开口说过话。
教授怜爱地解释：“她天生聋哑，智力也不是正常水平。”
“所以你的父亲可怜我，冒着违反基地律法的风险，暗中和我调换了名额。”
“虽然在他执行命令期间，我一直密切关注他的情况。但是……”
还是没能回来。
太阳风暴改变了地面的生态系统，地面上的极端天气成为常态，植物发生变异，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和空气，尽管维克多携带了各种装备，但还是遭遇了不测。
“你是你父亲的助手，跟随你父亲一起去了地面。后来我在牺牲报告手册上没有看到你的名字，我一直在祈祷你平安。”
他的目光变得温和：“看来你是被好心人带回了第四区域。”
威廉教授说：“第四区域的民众没有合法身份，他们是唯一自由来去地面与基地的人。”
“基地不供给第四区域资源，他们习惯去去地面碰运气。”
所以——维维安是在地面遇险，被张廷邺和埃尔带回地下基地。
一切思路都被理顺，系统也适时上线提醒。
【请您继续使用维维安身份，完成‘拯救埃尔’任务】
【温馨提示，您的伙伴张廷邺和您一样，也只是炮灰之一，您不必悲伤。】
她闭上眼，就势躺在了身后的箱子上。
威廉教授放起了舒缓的音乐，并没有催促她要尽快打起精神。
一个小时后货车顺利驶过通道，从金色蟒蛇的咽喉处进入【□□区】。
詹雪雪是因为一阵炫目的光而醒来。
□□的穹顶上悬挂着长明的太阳球体，这里昼长夜短，科研所和高等学府分布在这里，地下城基地的行政中心也在这里。
地面是平整的铅灰色地面，区域规划都是规整的长方形，从高处俯瞰，城区内建筑对称而高大。
进入城中后，车速下降，车子按照地图导航，正在驶向科研所居民宿舍。
威廉教授的家在那里，维维安和维克多教授的家也在那里。
詹雪雪坐起身，透过车窗打量外头那些方正庞大的建筑。
每栋建筑上都嵌有不同元素的标志。在经过科研所区域关闸时，墙体上的标志变成了褐色的蚯蚓。
威廉教授向她索要了身份登记卡。
这里属于重要区域，关闸处的连廊下遍布监视仪，威廉教授带着她们两个从车上下来，走人工通道缴纳罚款。
缴纳完罚款后，她们被允许进入。
教授的家住在１７１１号，而维维安住在１７２２号。
居民区内的气氛就不如外面那样严肃，建筑风格也多变起来，有便利店、面包店、文具店，和机械零件店。街上到处都是活人，还有小孩儿在贩卖报纸。
詹雪雪降下车窗，朝最近的小男孩儿招了招手。
威廉教授配合着她将车停下。
小男孩儿来到车窗前，副驾座的小女孩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递给他。男孩儿恭敬的对她行礼，然后将一份报纸塞进车窗。
小女孩儿把报纸递给了维维安，并对她笑了笑。
这是刚印刷出的新闻报，基地内最新发生的消息赫然出现在了第一版面。
——下午六点，□□守卫例行在第四区域执行任务，任务圆满完成。配图是几位军官真诚温和的笑容。
果然是炮灰的叙述方式，张廷邺连一个伤亡数字都没有出现。
她将报纸叠好放入怀中。
威廉教授再次安慰她：“节哀。”
她用手按住胸口，那里还放着维维安过生日的照片。
她要尽快将照片交给基地管理层救出埃尔，完成张廷邺的夙愿。
科研所的宿舍是一座坚固的混凝土大楼。
建筑内部贴有象牙白的瓷砖，明亮开阔。他们住在十一楼，需要乘坐电梯。电梯内的装修较为老旧，木质的电梯墙面已经剥落下些许墙皮。
到了宿舍大门前，维维安发现自己并没有钥匙，而进入大门需要钥匙。
“这个好说。”威廉摘下了右眼的镜片，替换上上圆形机械轮一样的镜片。他从家中找出特质的火枪瞄准器，对准锁芯，大概两秒后暴力打开了她的家门。
他说，“我晚上再给你换上新的锁。”
威廉教授在高等学府接受教育时经常实践操作。平常也喜欢在家中发明创造一些东西。
为此他经常缴纳罚款。
他的孙女见状在后面为他热烈鼓掌，他淡然一笑，指了指维维安的家。
小女孩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放在了屋内门口处的小桌子上。
威廉教授说：“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你再来找我，晚上也可以过来我这里吃完饭。”
“谢谢您。”
小女孩扯住她脏兮兮的裙角，对她鞠躬，这大概是基地内的某种分别礼仪。
詹雪雪道谢，目送爷孙两个回家。之后她进入到薇薇安的宿舍。
【系统：叮咚，您已解锁新的场景，】
维维安和维克多的宿舍由五个房间构成，两间卧室，两间盥洗室，剩余的一间是厨房。客厅内有一张很大的瓷白色餐桌。桌子上铺着黄白相间的格子桌布，上面放着一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束已经枯萎，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回来过。
詹雪雪是在属于维维安那间卧室的盥洗室里，发现了男人使用的【剃须刀】。
剃须刀很崭新，被擦拭的很干净，放在了洗漱台上。
维维安的情人？
她来不及多想，想进入行政大楼，需要保持维维安体面的形象，而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分辨颜色，于是她迅速洗澡，打算换上衣柜里维维安风格的衣服。
她打开衣柜，衣柜里有各种卡其色长裙和针织衫，就在她选择了一条长裙后，她发现，下层橱柜里，居然放着一套叠好的深蓝色军装，军装上还放着一枚“海浪形”的徽章。
她想起了在第四区域见到的那位林将军。
“？”
有新的人物关系？
系统？在么？
【系统：不在。】
詹雪雪：……
从之前那位林军官的样貌来看，海浪徽章的军衔不会很低。
看来詹雪雪的情人身份很厉害。
不过关她什么事。
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卡其色的长裙，几乎没有破绽，她大概已经能正式冒名顶替维维安。
她要尽快去基地行政大楼拯救埃尔。
她找到了一个背包，将证件与照片全部妥善放进去。
准备下楼时，却又鬼使神差的，将那枚海浪徽章也放进了包里。
在长街上，她用威廉教授留下的钱，买了一份纸质地图。行政大楼距离科研所居民区的距离很近，步行大约三十五分钟。
区域内的道路纵横有序，很好辨认。
可她顺着路边行走，忽然一个急速奔跑的男孩儿从十字路口的侧面道路直撞过来。腹部一阵剧痛，几乎是瞬间，手中的地图“哗啦”一声裂开。她和男孩儿一起摔进路边的绿化带中。
……
天有不测风云。
等詹雪雪起身，刚要指责点什么，那个男孩儿却抢先在她手中塞了一张照片。
低头看……居然是张廷邺和一个男人的合照，两个人勾肩搭背，看起来关系很好。
她很震惊抬头，同时认出，这是刚刚卖给她报纸的男孩儿，他斜挎在肩膀上的布兜里还装着没有卖出的报纸。
小男孩儿又小声说：“以利亚已经在等你，你跟我来”
詹雪雪：“？”
以利亚是谁？
是照片上另外一个男人么？
就这样，詹雪雪跟着卖报男孩儿进入了以利亚的地盘。
【系统：叮咚，恭喜您，解锁新的场景。】
从和以利亚见面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以利亚并不属于□□区，他的眼神晦暗阴狠，应该和她一样曾经都是第四区域的流民。
他的住所是在一座糖果商店的地下室内。
在进入糖果商店时，詹雪雪还看到了其他卖报纸的小孩儿，他们从这里进货，出去售卖，是以利亚的眼线与爪牙。
以利亚称呼他们为“□□的小老鼠”。
进入地下室的楼梯上铺着的粉红色毛绒地毯。大概是开了恒温仪，下面的整个空间温暖干燥，所有的家具都是深棕色木头质地，火炉里的火焰在不停的跳动，十分温馨，然而以利亚的沙发下，却放着一张展开的虎皮地毯。
他说，这是他的手下“阿昆”送给他的礼物。
以利亚的蓝色眼珠玻璃海一样澄澈，可眼神却阴狠潮湿。
他的鼻子很高，头发介于棕色与金色指尖，左脸脸颊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印。做笑的表情时，只有嘴角会弯起弧度，眼底冰冷的像是冻住的雪松。
他拿过来一张账单，说那是与张廷邺签下的合同。
詹雪雪看到上面写着——维克多女儿的身份登记卡，六块金砖。
以利亚说：“第四区域的流民无法获得三大主城区的身份许可，但我可以为他们提供合法的证件。”
三大主城每天都有人死在地面上，由于地面与地下的通讯限制，基地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以利亚会带着他的小老鼠们，从通风口去往地面，寻找那些死亡没多久人。
他处理掉那些人身体，拿走他们的身份卡，在主城区将他们的户口消除前，将这些身份卡售卖给第四区域的流民，并帮助他们顺利进入三大主城，成为身份卡上真正的主人。
以利亚笑了笑：“我的□□身份也是这么来的。”
维克多教授隶属于科研所，他女儿的身份卡价值千金，第四区域无数流民都想为家里的妹妹弄到这张卡。
“张廷邺是最先给我金砖的人，他说他的妹妹，也就是你，需要这样东西。”
“本来按照流程，我今天应该将你接进来，然后收到他给我的尾款。”
“但没想到他死了。”
“你能支付尾款么？”
詹雪雪仍旧沉浸在震惊当中。
所以说，她并不是真的维维安，真正的维维安已经死了，她一直都是冒名顶替。
“每个城区都会滋生黑暗。天黑下来，见不得人的勾当就会开始，我就是这样发家的。”
她又想到了威廉教授。
詹雪雪道：“完了，我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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