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纪稚知精准踢下侧支架，机车车身倾斜，更方便后座的沈鄢柠下车。
沈鄢柠松开搂住纪稚知半边腰的手臂，腿长的好处再次显现，他左腿刚踩到地面，右腿跟着跨过后座顺势滑下。
而纪稚知等人下去，这才翻身越过车身。纪稚知撕开手腕的魔术贴，将半指手套甩在油箱盖，又马不停蹄扯开全盔的双D扣，纤细发红的手指插入内衬摘下头盔，重重搁上交叠着的半指手套。
额前有一缕被压弯的发丝，纪稚知随意一捋，将凌乱的头发重新捋顺，箭步走到沈鄢柠面前，挽开牛仔外套袖子，翻来覆去查看沈鄢柠的胳膊。
明明是雷厉风行的动作，碰到沈鄢柠时却又不自觉放轻，变得温和不少。
“伤呢？”纪稚知检查完两只前臂，沈鄢柠的前臂除了饱满的肌肉没有任何的伤疤。难道在上臂的位置骨折过？纪稚知也变得有点不确定，但记忆里，那次篮球赛后，沈鄢柠只是手腕肿了两天带了几天护腕，后面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纪稚知相信自己的记忆，但手还是放上沈鄢柠的衣领，准备一把脱下看看是不是上臂的位置骨过折。
“我没有受伤。”
“纪稚知，骨折要打一个月的石膏，早六晚十16个小时，我们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待在一起，就算关系在之后差到极致，480个小时，28800分钟里，你就没有一分钟余光里看到我有没有受伤？”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
沈鄢柠说完撇头冷哼一声，等着纪稚知给出合理的解释，最好再哄哄自己。
纪稚知看一眼沈鄢柠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嘴角不禁扯出嘲讽的冷笑，白瞎他真以为自己记忆错乱，第一时间停车检查沈鄢柠的伤，原来在这儿等着他，探他记不记得。
不亏是沈鄢柠，还真有一套，开局道歉，中间卖惨，结尾批判。
“数学学得挺好。”纪稚知意味不明地道了声“好”，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的夸赞，双手悄然攥紧活动筋骨，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不等沈鄢柠反应，纪稚知早已出手，食指中指并扣，直直扣入沈鄢柠还没脱下的头盔，将人猛地往前一带，拉到自己面前。
沈鄢柠随惯性往前跌了几步，因纪稚知手指还扣着头盔，他也只能跟着低头，一抬眸他便愣了神，倒不是因为纪稚知突然的拽拉让他懵逼，而是因为看清了纪稚知脸蛋上紧皱的眉和毫不掩饰的怒意。
纪稚知生得特别好看，就算在最讨厌纪稚知的时段，听见其他人谈起“小纪少爷”，沈鄢柠也不会否认别人对纪稚知外貌的赞美。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只隔着层镜片，浓郁深邃的的夜色、青翠婀娜的垂柳下，时隔多年，沈鄢柠依旧挪不开眼。
“沈鄢柠，我真想一脚把你踹进湖里，让湖水好好洗洗你的脑子……不对，应该是让你脑子里面的水换一波新的……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
叽里呱啦说什么，听不懂。
但怪好看的。
生气更好看。
“沈鄢柠！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红唇一张一合，愠怒的声音逐渐清晰，插入头盔的手指一提一解，隔着的“屏障”被取下放上座位。
纤白的手拽起自己的衣领，纪稚知连指尖都是圆钝漂亮的，可能是实在气急了，黑巧味的信息素也跟泄了出来，随着手指用力提起衣领，黑巧味的浓度也一点点加深。
这样一闻……纪稚知的信息素怎么跟他最喜欢的咖啡豆有的一拼？果然他就是针对纪稚知才会觉得纪稚知的信息素又苦又涩吧，这不怎么针对了，反正他还挺喜欢的。
纪稚知不明白沈鄢柠为什么会一直低着头看着他的手笑。
沈鄢柠一笑，露出的白齿配合深夜、湖边、柳树等元素在纪稚知这里看来更加阴森，纪稚知手一抖，松开沈鄢柠的衣领，往后退了一步。
“沈鄢柠。”
“你别装鬼吓我。”
黑巧味变得若即若离，还在回味味道和手跟脸真好看的人勉强回过神，只听见面前人强装镇定的“装鬼吓我”。
这是什么要求？装鬼吓他？纪稚知还有这癖好？
那满足一下奇怪的癖好吧。
谁叫这人是纪稚知。
沈鄢柠不假思索踮起双脚，双臂用力一肘，像生了锈的机器节节僵硬抬起，直到与纪稚知的肩膀平齐，随后缓慢抬头，一个凄惨的笑容配上眼一翻就得到的没有一点黑眼珠的纯眼白，嘴角抽搐着张开，往前刚蹦哒一步，夹着嗓子准备的台词“我死的好惨啊”的“我”还没出口——
啪！
纪稚知一个巴掌重重扇了过来，萦绕着又苦又涩的黑巧信息素。
“嗷！”沈鄢柠捂着立马烫起来的半边脸蹲了下去，眼前的人影仿佛开始天旋地转，沈鄢柠晃了晃脑袋，委屈喊道，“不是你要我装鬼吓你的，干嘛打我啊！你这人到底什么癖好，要我扮鬼吓你，然后你又扇我，你想玩艾斯爱慕吗……”
纪稚知几乎是凭着本能的惊吓反应扇了过去，扇完那一巴掌手心火辣辣的疼，而力的作用又是相对的，可想而知那一巴掌落到脸上该有多疼，纪稚知慌乱地蹲了下去，要扒开沈鄢柠捂脸的手看看什么情况。
“对不起对不起，沈鄢柠你给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卧槽，我明天脸上要是有五个指头的巴掌印还怎么去上班，你快帮我看看！”
“别上班了，先回去消肿。”
那一巴掌一落下去，沈鄢柠的脸已经开始充血，纪稚知不敢多看，手颤着打火，机车弹射起步，速度快到飞起，推背感明显到沈鄢柠刚扶上油箱的手一秒也不犹豫死死搂住纪稚知的腰。
银黑色闪电飞驰而过，湖道很快只剩下沈鄢柠害怕的回响和机车的轰鸣：“啊啊啊——慢点——”
机车开进车库，沈鄢柠飘忽忽地从车上滑下，直到坐进纪稚知家里的沙发，人还在恍惚，灵魂好像还在湖道上驰骋飞扬。
他下车的第一反应不是脸上的疼，而是机车原来可以骑得这么快吗。
果然骑过去的时候纪稚知还顾及到他没坐过，不敢开太快。他当时还想，这怎么和他想象中的速度不一样。
原来是收着力呢。
“你快敷。”纪稚知一回到家，翻箱倒柜找出冰袋和干毛巾，随手用力拧了拧包着递给沈鄢柠。
“你这弄得真丑。”沈鄢柠还有心思笑。
“嘶～”等毛巾贴上红肿的脸颊时，沈鄢柠痛到倒吸冷气，嘴角迅速下垂，表演光速变脸。
“疼怎么办……你等我搜一下……”纪稚知反身跪在沙发上，扶着靠背刚拿出手机，沈鄢柠没敷脸的手拉住纪稚知，顺势靠上身后的抱枕，“没事，我皮糙肉厚……”
“厚个屁，脸要肿成包子了，还tm厚厚厚。”习惯文明用语的纪稚知非常难得爆了粗口，难得到跟沈鄢柠跟纪稚知共同上学的十几年了，只听过不超过三句脏话。
“唉……”沈鄢柠一边唉身叹气，一边拽着纪稚知的手，将人掰正，规规矩矩坐到自己身边，“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扇我。”
“我什么时候还扇……”纪稚知刚想反驳沈鄢柠就止了声。
他确实还扇过沈鄢柠一次。
在高校篮球友谊赛。
纪稚知还记得那天篮球场座无虚席，几所高校联合租了专业的场馆举办半决赛和决赛。沈鄢柠是篮球队的主力，而他是学生会的牛马。
纪稚知对球类运动都不太感兴趣，平常最多最多也就是打打羽毛球。篮球，他能看懂，但从不上场。
作为学生会的副会长兼牛马，他其实是不想去的。租办的场馆离他们学校又远，坐大巴过去不堵车情况起码四十分钟，对纪稚知来说，大巴晕车想吐、车内要比赛激动不已的Alpha飙起信息素来也让他想吐，太多味道融合到一起，很难闻。
但是他实在太好用了，新闻稿、策划案、组织拍照宣传几乎是手到擒来，老师舍不得放弃这个怎么使唤也不影响学习成绩、工作能力又强的优秀牛马。班主任的好说歹说劝说下，纪稚知才答应。
赛前大家为了公平，统一打过举办方提供的抑制剂，理论上来说赛场上大家的信息素不会被逼出来，可以控制的住。但是沈鄢柠不是普通Alpha，举办方没有考虑到沈鄢柠的特殊情况，准备的是只是强度稍高的抑制剂，或者考虑到但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高阶Alpha拥有足够的自控能力不会失控。
但刚分化不久的小A，能有多强的自控能力。当纪稚知举起相机，拍第一张合照的时候，同为高阶Alpha的他就看出沈鄢柠脸上的不适，他和班主任第一时间向举办方申请让沈鄢柠打他自己的抑制剂，但举办方以“现在检测抑制剂的成分太晚，万一里面有什么兴奋剂让他用了，对其他的学校不公平”拒绝了，只是多批了两只普通抑制剂，试图量变引起质变。
“沈鄢柠，别太拼命。”
“他们不让你用自己的高阶抑制剂。”
热身环节，他仗着近身拍照的机会，偷偷给沈鄢柠传话。
可是穿着白蓝赛服，绑着发带的沈鄢柠只是两指竖起，在观众看不见的角度朝他悄悄比了个“耶”，大大咧咧跟他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纪稚知也承认场上的人没有比沈鄢柠更帅、更醒目。那个时候的沈鄢柠还没有变成一辆卡车，给纪稚知的第一感觉是扑面而来的是生命力，开朗、阳光、温和这些词都无法来描述是什么样的氛围。
少年意气的他站在那里就是光。
但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懂这些，只觉得沈鄢柠是大白痴、无敌大白痴。
都说了不要让他拼命，结果还是往死里打。
把自己打出毛病来就舒服了。
打到沈鄢柠手扭伤，打到沈鄢柠被替换，打到沈鄢柠在场下看出了问题。
纪稚知让病号待着别动，自己去找后勤拿药箱的片刻功夫，比赛已暂停，双方球员围在一块，中间是压不住信息素的沈鄢柠和被他摁在地上有分化趋势的黑毛。
空气中高含针对高阶Alpha易感期的刺激性气味，纪稚知对那个味道同样敏感，只不过他事先打过自己的抑制剂，不会上头也不会迷糊。
意识到走向不对的纪稚知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好话软话说尽，但已经被刺激上头的沈鄢柠全然听不进，继续释放高强度攻击信息素。
预谋已经达到、被摁在地上再也憋不住笑的黑毛边咳边喘，分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分不开，根本分不开。
从始至终，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沈鄢柠做的“局”。
可如果现在不把两个人拉开，不在黑毛彻底分化前把他带走，沈鄢柠会被有心人举报“释放高强度信息素逼迫别人分化”，哪怕……沈鄢柠才是那个受害者。
一记清脆的耳光，被强行拖拉拽起半个身子的Alpha，和被扇偏愣住的脑袋。
“沈鄢柠，你tm冷静一点！”
这是纪稚知唯三的脏话之一。
纪稚知到现在也不明白……情急之下为什么自己会选择扇沈鄢柠那一耳光。
不重，却碎了很多东西。
那个时候，他带黑毛走时，不敢多看一眼沈鄢柠的眼神。
委屈、不解、愤怒。
是……被抛弃的小狗。
误会马上说清
过去的沈鄢柠（柔弱无力坐在地上咬手帕）：老婆为什么打我，按照套路不是应该把我带走，然后共处一室开始哄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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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过去的误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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