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砚刚出片场，他才发现在片场里就已经觉得很长的时间是真的很长，外边天都已经黑了。
他跟着亮着路灯的大道走，这边几乎都是工作人员，难得见几个其他人，最好的一点是，没有到处都是摄像头和摄像老师。
他走了会儿，兜里手机开始贴着皮肤疯狂震动，听起来像是电话，还是那种打了他没接，然后挂断，再打，挂断，再打的这种模式，不出意外，应该是他亲爱的姐姐。
“秦司砚，你死哪儿去了。”
秦司砚歪了歪头离手机远了一些，一只手捂住了手机出声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先斩后奏，你是越来越行了，我让你在公司里跟着他们学，你给我跑哪儿去了。”
“我这不是好奇麽，出来转转看看娱乐圈是什么样的。”
“你少给我来这套，想看看娱乐圈怎么样的多去参加各种宴会就能知道，你跑去选秀，怎么，你还想出道当明星？”
秦司砚顺着他姐的话说：“那听起来也可以啊。”
他姐那边沉默了半晌，说：“你是认真的？”
“我不——”是。
是字还没说出口，他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那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告诉你，我这边不会给你任何便利，我已经告诉了梁栋，不会让他再帮你，你要真有本事出道了我就放你再玩两年，你要连出道位都挤不进去就赶紧给我滚回来，别在外边丢人现眼。”
“我什么时候丢人现眼了？！”秦司砚控制不住的声音拔高，“盛文绮，你说清楚。”
他姐语气中的讥讽意味是一点儿都不掩饰，非常直白地对他说：“难道不是吗？你要不要看你排名。”
“……”
“这是……意外。”
“我管你是不是意外，我就知道你倒数。”
“我又不会一直倒数。”
“哦，那你什么时候不倒数了才有资格和我狡辩。”
秦司砚想直接挂断电话，又听到他姐说：“对了，你那过敏好了吗？我怎么看着好像很严重。”
“原来你还记得关心你弟弟，我还以为你忘了。”秦司砚语气酸溜溜的。
“好了没？”
“好了，早好了。”
“没毁容吧？”
“你能不能想着我点好？你是我亲姐吗？”
“我这是关心你，我可跟你说，你好好保护你那张脸，还有大用处。”
秦司砚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什么意思？”
他姐这话一听就不怀好意，小时候每次坑他或者看他笑话时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没变。
“我听妈妈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两人相见恨晚，半个月就处成了好朋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位金小姐有一个儿子。”
“然后呢？”
“他儿子喜欢男人。”
“然后呢？”
“她夫家家庭条件不错。”
“什么意思？”
“我昨天和她们一起下午茶，听到她们在谈要不要两家联姻，我看妈对金小姐儿子挺满意的，金小姐觉得你也挺合适……”
“联姻？！”秦司砚仿佛遭遇晴天霹雳，被天雷劈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啊，你要是毁容了，这联姻可能就联不成了，我听说爸也挺满意，真联姻对两家生意上还有些好处。”
秦司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们要把我卖了？”秦司砚抓着路旁的路灯，龇牙咧嘴的，“我不可能联姻，想都别想！”
秦司砚匆忙挂断了他姐的电话，他立刻打给了他妈妈，电话刚被接通，他急忙问：“妈妈，你要让我和谁联姻？”
他妈妈温柔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
“刚好我也想和你说一说这件事，金小姐儿子照片我看过了，你应该会喜欢的，要不然妈妈怎么会交流金小姐说这件事。”
“我有喜欢的人了。”秦司砚说。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秦司砚含含糊糊地说着：“嗯，反正已经有了，你别想这件事了。”
“那还挺可惜的，你真的不看看吗？长得又高又帅的，你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吗，我看他长得就很出众，我看着是比你哥还长得好，听说还是个还挺出名的明星。”
“明星？不行，他们混娱乐圈的都玩得花，和他们结婚容易婚姻不顺。”
“你都不认识人家不要乱说，唉，你这么不喜欢就算了，听着你气呼呼的，妈妈又不会逼你和别人联姻。”
秦司砚终于觉得松了口气，还是不太放心的再次强调：“就算你们逼我我也不会答应你们和别人联姻。”
“知道了，以后我不再说这件事就是了，瞧你紧张的，生怕妈妈把你卖了似的。”
……
挂断电话，秦司砚才发觉自己额间有些细汗，是紧张的。
虽然他大哥联姻婚姻很幸福，但是好歹他大哥和大嫂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只是没谈过恋爱，互相是知根知底的，他才不信每一段联姻的婚姻都会像他大哥大嫂的婚姻那样幸福。
薄溪石妆造复杂，卸妆花了很长时间，完全清清爽爽出来时，片场已经没几个人。
他环视了一周，目光回到身旁的邱煦身上。
“人呢？”
邱煦反应了一秒钟，指了指离开的方向，说：“走了。”
他又将薄溪石手机拿给薄溪石，说：“刚才薄夫人来电，说是让你忙完了回电话。”
薄溪石伸手拿过手机，又说：“耳机。”
邱煦从包里拿出了耳机。
薄溪石只戴上了一边耳机，随手拨通了刚才来电的那个电话已经被接听了没就把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手没伸出来，插在兜里，捏到了一块小东西，他就这么来回捏着那小东西，走了几步，耳机里就传出来一道女声。
“什么事？”薄溪石语气冷淡，看不出来他是在和他母亲通话，没有母子之间的那种亲昵感。
“你最近是不忙了吧。”薄溪石妈妈说话也是如此，也并不亲切，是很有疏离感。
“你直接说有什么事。”
“你没什么事过几天和我去见个人。”
“见谁？”
“我就直说了，你今年二十七，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总不能还这么一个人，身边总得有个人。我这边有个条件合适的，你去见一见。”
薄溪石手指稍微用力了一些，好在手里的东西还算坚硬，不至于就这么被捏碎了。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结婚生子，我这种情况你还让我去娶一个妻子，你自己想想，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吗？嫁给我守活寡？还是利益婚姻，说各玩各的，到时候你脸上未必好看。”
“怎么说话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这一次不是让你见女人，是一个男人，盛家的孩子。”
薄溪石眯着眸子，看着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停住了脚步，继续说：“盛家，我记得盛家就一个儿子，已经结婚很多年，孩子都七八岁了。”
“不是盛家大哥。”
“盛家还有其他孩子，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就是盛太太和盛先生的孩子。盛太太和盛先生以前离过婚，这事是大家都知道的，我最近才知道盛太太当时是怀着孩子走的，之后那孩子一直跟着盛太太生活，盛先生都不知道这件事，后来他们俩复婚，那孩子还是一直放在盛太太父母那边，盛家还有一个小儿子的事就一直没什么人知道，最近我和盛太太聊起，听她说她这个小儿子也喜欢男人，年纪和你差不多，比你小几岁，你坚持喜欢男人我也不反对，你和这孩子见一面，合适的话咱们两家商量一下联姻。”
薄溪石呵了一声，说：“你打盛家的主意，人家也愿意？”
“人家不愿意我和你说什么，盛太太也觉得这事合适。”
“你们都觉得合适，就是不问问两个当事人觉得合不合适？”
“你还觉得不合适？那你觉得什么合适？那姓尤的就合适？我又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他放弃了，这样的人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带回家的。”
薄溪石听着他妈又说起这事，也是头疼，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本来就不会带他回家。”
他妈依依不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近又碰上了。”
“你不用担心你想的问题，我和他本来就没有可能。”
他当时年轻气盛，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大约就是为了和家里对抗一气之下公开了性取向和一个恋爱对象，其实也不是恋爱对象，只是他刚好需要这么一个这个身份的人，而尤淼又同意了他提的要求，于是他们做了一个交易，让尤淼陪他演了一场戏。
这个交易后面有些变质，问题出在尤淼那边，他低估了尤淼的贪心，拿了钱还想要更多，也可能是入戏太深，最终尤淼对钱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他妈阴差阳错给他解决了这件事，不用他再去处理。
然而这还是导致他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对此耿耿于怀，他妈当年看他不妥协，去找了尤淼，尤淼拿了钱转头就离开，他没怎么样，最生气的反而是他妈。
当时他自己忙一堆事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在意这件事。
“这回让你见的这个真的很适合，无论哪方面和你都很适——”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别再给我安排什么人，我没兴趣去见。”
“你就不能听一次我的话——”
“没什么事就挂了。”
薄溪石挂断了电话，他继续捏着手机圆润光滑的小东西，平复了一下烦躁情绪。
往前走了一会儿，秦司砚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看样子也是在和谁通话，似乎通话进行得也很焦灼。
“你自己先走。”薄溪石对跟在他身后不远的邱煦说。
邱煦拿着一堆东西就走了。
而薄溪石是走向了另外一边，他越来越靠近那路灯下的人，依稀听到声音传来。
“妈妈，你向我保证你不会再这样。”
又是这种语气，狎昵的语气，比刚才喊的那一声姐姐亲昵程度更甚。
“哪里挺好的？混娱乐圈肯定私生活很乱，你没看到那些每天都上热门的新闻吗？我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还比我大五岁？那更不行了，年纪相差太大，有代沟。”
“能照顾我？我不需要人照顾，这种每天都有助理照顾的人哪里懂得怎么照顾人。”
“反正不行，你别发给我看，我不看，肯定不会喜欢的。”
……
秦司砚正迈步向前，才走了一步，他身后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玩味。
“混娱乐圈肯定私生活很乱？”
秦司砚转身，看到薄溪石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由于薄溪石戴着一顶鸭舌帽，他不能看清薄溪石的眼睛。
他的话是扫射了所有人，他没回复，反口质问：“你偷听？”
“你自己说得太大声，而且，上次你也听过我和别人说话。”
秦司砚哑口无言，还是强行镇定。
这时候薄溪石忽然对着他伸出了手，握拳向下，看着是要给他什么东西，却又不让他看到是什么。
“伸手。”薄溪石说。
他凝视着那只手，问：“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
“你又捡到我的东西了？”
薄溪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动了动手，示意秦司砚接。
秦司砚摊开掌心，也将手伸出去，掌心朝上，但是没有碰到薄溪石的手，而是悬在他手下方。
他刚才离开前确认过他是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的，还能被捡到什么？他也想知道。
薄溪石没有一下子将东西给秦司砚，两人还僵持了一会儿，秦司砚疑惑着抬头的那一瞬间一块有点儿温热的小东西落到他手心上
他就着路灯的灯光看着手心里的东西，是耳夹。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还真的是空空如也。
“挺适合你的。”薄溪石说着，收回了手，往前走了一步，离秦司砚更近，他直视着秦司砚眼睛，“你今天还戴了美瞳。”
“化妆师让戴的。”他自己也没尝试过戴这种东西，觉得新奇，也就戴了。
他拿回耳夹没再戴上，而是把耳夹放进了裤子口袋里，这耳夹不是他的，他还要还给化妆师。
“谢谢。”秦司砚说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非常想问薄溪石的问题，他忍了又忍还是想问，只是还没开口薄溪石已经说了话。
“就只有口头道谢？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
秦司砚想问的话一下子就被他忍下去了，他想了想，说：“请你吃饭？”
薄溪石似乎也在思考，几秒钟后说：“也可以。”
“可是这里没有餐厅。”
“那就算了。”
薄溪石侧转身体，眼看着是要走，秦司砚倏地感到慌忙，这情绪来得很快很急很混乱，他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等等——”
“怎么？”
秦司砚一时手足无措，余光忽然看到薄溪石肩头的头发上有东西，他伸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因为是夹在发丝里，他另一只手捏住了薄溪石一丝头发，另一只手捏着那东西顺着发丝捏到了发尾。
“线头。”他将线头展示给薄溪石看。
一阵晚风轻轻地飘拂而过，吹走了线头，风是带着余热，秦司砚却觉得这热气比正午时分的温度还要高一些。
薄溪石侧身站着，偏头，看着秦司砚，秦司砚直视前方，也看着薄溪石，两道目光交错交织，突然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有人再说话。
扑通扑通扑通——
秦司砚听得见这样的声音。
他看着薄溪石微微倾身，靠近他，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薄溪石帽檐下的眼睛，那视线本来停留在他眼睛上，忽然往下移动，是很慢很慢的，一寸一寸地下移，眼睫愈发下垂，最后停住。
一秒，两秒，三秒，他听到薄溪石近距离和他说：“谢谢。”
而后薄溪石是很快后撤远离他。
“不客气。”秦司砚感觉心空空的，手指微微动着，像是昏睡的植物人刚刚苏醒的时候那样，手指会微微抽动一下，而后缓慢苏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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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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