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林可卿冲她眨了眨眼的同时偏了偏头,
“学姐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性向?”
“我……”
她一时吞吐起来,脑海中也回忆起来初遇时的流言。
彼时便有传闻称林可卿对男人不感兴趣,顾子衿从来没把这回事儿放在心上。
可是此时她却想要确认了。
“我不知道。”她敛了敛慌张的神情,正色地回答道。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到了他人的纷说,不由得一阵忐忑,脸也红成了树梢的苹果。
林可卿脸上挂着的调笑不再,那副深棕色的眸子隐匿在黑夜的海,叫人分辨不清她脸色的好坏。
“你真的不知道吗?”
大概是她吹了吹心中的怒火,顾子衿没注意到她眯着的眼里的落寞,也不曾察觉到她的失魂落魄。
“嗯。”顾子衿心虚地没说出那两个字,接着又转移话题道,
“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猜。”
不同于刚刚的掩饰,她轻松地笑道:“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强装的乐观再也掩饰不住,月色笼罩在她的周遭,显得她疲惫的脸庞更为憔悴。
林可卿眼看月升月潜,面前的那人却迟迟不肯正面回复自己。
她心底顿时升起一阵失败的荒凉感,像是不小心勾了线的丝袜,每走一步便将那裂痕撕扯得更大。
直到她发觉那口洞时,方觉为时已晚。再回头复盘,才觉失败自是必然。
“嗯。”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情绪的洪流冲垮了堤坝,林可卿趁着耳畔的呼啸抽了抽酸涩的鼻尖,好将这难言的隐晦的爱恋诉之于风。
风儿也怜惜她的痴情,裹挟着她的声声抽噎贴在顾子衿的耳侧。
顾子衿注意到她的反常,诧望道:“你哭了?”
“怎么会?”她嘴硬地撇过头去不肯承认,“我怎么会哭呢?”
顾子衿微蹙着眉头瞧着她,那眼底之下流转着的分明是哀伤。
泪水盈在她的眼眶里不肯落下,像是缀了点点星光。
“林可卿?”
她闻声回过头来,便被顾子衿那双温热的手掌亲昵地捧起。
她捧着她泪流满面的颊,鼻尖耸动着呼出阵阵热气,伴随着鼻翼煽动的,还有那细小到近乎透明的绒毛,犹如新降生的小猫崽。
她能够透过湿润的皮毛看到她粉嫩、跳跃的心脏,扑闪的睫毛拍打着她的掌心,恍若一只破茧而出迎来新生的蝴蝶,又好似一片羽毛,挠搔着她最柔软的心底。
回眸的一瞬间,顾子衿目睹了那两串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的落泪。
那两行清泪,好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滴落在她荒废的心田。
于是这片尘封了二十六年的土地又钻出了新鲜嫩芽;
恰似雷电阵阵的夏雨,重重地砸在她干涸的心湖。
于是这片寂静了二十六年的水面又泛起了阵阵涟漪。
借着月光,她注意到林可卿左眼眼角下的泪痣。
她颤抖着勾出指尖,接下那滴挂在眼角的泪珠。
“别哭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她上前两步抱住她。
纤细的中指轻轻摩挲着那颗泪痣,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心中的雀跃。
“听说有泪痣的人爱哭,看来是真的。”
林可卿感受得到怀中的炽热,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垂在顾子衿肩上的手都是虚无的。
她垂下红了眼尾的双眼,被她抚摸了的泪痣也害羞地红了起来。
强行压制下去的眼泪划过鼻口,流入了咽喉。
酸涩,钻心的酸涩。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啊。
喜欢一个人向来是自卑的,她不想这幅狼狈的模样被顾子衿看到,尤其是这幅没出息的模样。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糙乱的麻绳。
“我不要你的可怜。”
她一般推开顾子衿,力度之大差点害她跌了个踉跄。
“什么?”
眼泪从鼻口之间涌了出来,好脾气不再,她难得地怒吼质问:
“我问你是不是可怜我!”
夺眶而出的泪水,让人看了心碎,她刚想安慰,林可卿却迈着决绝的步伐而归。
她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没有看我一眼。
离开,在字典的解释是和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敌方分开,而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离开。
冷风吹,顾子衿突然清楚了她的喜悲。
那是一种既骄傲又自卑的无常,是不会主动献媚却又在自己需要时及时出现的追随,是莫文博所说的幽暗的月亮。
她想告诉她的是,“可怜的另一个意思是心疼。”
可她没有机会了。
风吹过树叶,发出窸窣的响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可悲。
顾子衿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
“喂,是我。明天不见不散。”
·
梅雨时节的金林市,恍若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昨日还喜上眉梢终于放晴,今日却又蒙上了一层忧愁的面纱。
雨丝细密而缠绵,它们轻轻地敲打着窗户,发出细微的呢喃,仿佛襁褓中的婴儿啼哭着委屈。
城市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新,朦胧的雾又给它添了一份神秘。
雨滴落在小小的水洼,激起一圈圈涟漪,慢慢地扩散开来,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一只厚重的卡其色工装靴踩入水洼,将小小水池里的蓄水清空。
“顾队,瑶瑶已经把搜查令给我了。幸好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不然肯定来不及。”
谭子豪看见她的身影便打起招呼,随后撑起一把伞没入雨雾中。
林可卿闻言转身,这才发觉顾子衿跟在自己的身后。
也不知道她跟了多久,大抵是两人都觉尴尬,便默默无闻了一路。
前者刻意地不去回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过是雨声;
后者将视线埋入金属制的伞骨,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好了,废话少说,直接去陈若楠家里吧。”
林可卿刚刚打开副驾车门,她便出声阻止:
“我坐副驾吧,副驾太窄了,你会不舒服。”
面对顾子衿近似求和的态度,她倒是贯彻了昨日分离时的作风。
冷冷漠漠的一句,“不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同她对上。
谭子豪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
少有的同两位异性搭档出外勤,面对这种情况,他主动坐上了驾驶位。
顾子衿悻悻地坐到了后排,无奈地躲在谭子豪的身后。
副驾上的林可卿系好安全带后,视线便透过后视镜紧紧地黏在了她的身上。
她静静地打量着顾子衿,大抵是注视着她时太过于专注以致于耳边听不到疾驰车辆的呼啸,只感受得到她每一次若即若无的呼吸。
不同于先前的轻松,也许是她太累了,于是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好似一只沉睡的小猫一般。
或许同性之间的感情不能参考同性排斥的磁铁,毕竟感情是冲动的抽象,而磁铁是理智的客观。
然而在理科出身的林可卿看来,往往相似的物或人更具有吸引力。
那些枯燥的知识太过理智,长久地盘旋于她的心头,顺便感染了心底滋生出的爱恋。
可那些情绪始终不同于课本方框里的内容,难免也有不受控制,突破世俗禁锢知之时。
她望向顾子衿的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仅仅是如此平常地看着她,却好像冥冥之中的宿命决定了什么,以致于盯着后视镜中顾君的那双眼快要哭出来。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如此忙碌,林可卿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工作以外的事情,尤其是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难以言喻的爱恋。
而此刻的她只觉得,这份感情很是悲怆。
直到此刻,她终于鼓起勇气,大胆地承认,自己从见到顾子衿的第一面起,便对她一见钟情。
这一钟情,便是五年有余。
到底是年长些许的前辈,温柔体贴。
甚至她的每一次微笑,每一个体贴的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恩赐,让人如何不为之心动,不为之沉迷,又该叫人如何不失落于她所捏造的温柔乡。
也许从一开始,林可卿便落入了这个温柔的陷阱。
她的喜欢,虽然肤浅,但是却又自私而贪婪,渴望那份甜蜜的温柔只属于自己。
肤浅的同时,她也幻想着对方的心意同自己一般缠绵。
这份爱意,如同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的苔藓,不需要阳光的灌溉,便自己一寸一尺地生长,直至蔓延至快要破盖而出。
“你也喜欢我的吗?”林可卿在心底默默地问道。
如果喜欢,为什么我始终能感受到你的若即若离,就像来无影去无踪的风,即使短暂地抓住了也会从指间缝隙流空。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你时刻散发出的魅力,如同萎靡的罂粟花,虽然鲜艳不再,却依然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伴随着她的回避,林可卿亲手编织的幻梦也仿若阳光下的泡沫一般随之破碎。
她终于意识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即使是唯心主义的感情的事也不例外。
凡事皆可努力之后马到成功,唯独感情的事例外。
林可卿苦涩地抽了抽嘴角,如释重负般将昏沉的头依靠在座椅头垫,同样酸涩的还有那颗为之心动的心脏。
腼腆含蓄的少年人总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风吹雨打都不加掩饰地写在了脸上,二十出头的林可卿也不例外。
爱究竟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余光再次扫到后视镜,一双眼正如虎似狼地盯着自己。
林可卿丝毫回避目光,反而视线饶有兴趣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起来。
她紧紧地盯住那双眼,愤愤咬牙道:“你看着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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