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烛火映亮了河面，又落入她的眼睛，被林可卿一览无余。
果然，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但她没有着急，她稳重地转过身，等着对方主动凑过来哄自己。
顾子衿也和她想的一样，主动加快步伐走过来。
喜欢了她五年的少年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她奔向自己，赴她而去，几乎成为了林可卿的本能。
于是她也向她走去，一步步地，庄严而正式，仿佛在走红毯一般。
本来就歪斜向她的视线，现在越发不可收拾，林可卿只在意那抹轻柔的呼吸什么时候落在自己脸上，却全然忘了分辨脚下的路。
还是多亏顾子衿反应快，叫住马上要失足的她：“林可卿。”
她闻声转过头，那个原本落在脸颊上的囗勿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脣上。
再轻柔不过的触感扫过她薄薄的上脣上的那颗脣珠，有点痒。
顾子衿没曾想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林可卿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讨来一个如此认真的囗勿。
她注意到林可卿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便越发觉得对方是故意的，被捉弄的感觉催着她恼怒。
她气急败坏地反手打了她一巴掌，漂亮的脸紧绷着，虚张声势，眼睛也瞪起来，像是凶人又像是撒娇。
清脆的巴掌声很快在林可卿脸上留下印子，浅红色，被河边的灯光一晕，像是擦了腮红却没抹匀。
顾子衿看着那张连被打都显得格外好看的脸，目光顺着挺巧的鼻尖一路滚到林可卿那两片红艳的唇上，上面泛着点可疑的水光。
她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林可卿满脸的呆愣，自己只不过是接了对方的一个吻，怎么还吃了个巴掌？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先是懵懵的，而后抬起手半捂着脸，眼里缀着细碎的星光。
比猴子屁股还要红的耳尖也昭示着她的喜悦，比起不悦，微微卷起的嘴角早就将她现在的思绪展露得一清二楚——
这一巴掌倒是把她打爽了。
林可卿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放下手，看了看自己抚过伤痕的指尖。
一想到自己的指尖划过被她指尖摸过的地方，一种不堪甚至变态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被喜欢的人打，也是一种荣幸不是吗？否则为什么她不打别人，只打自己。
林可卿自我攻略地将那一巴掌的敌意理解成爱意。
“你打我干嘛？”她说得煞有介事，但挑起的眼角却违背了她。
顾子衿又羞又恼，一张脸上很快浮现出朵朵红云：“谁让你突然转过来的！”
她大叫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有气势，甚至害怕不够，两弯眉毛也高高挑起，圆钝的眼睛被强行睁大，撑出几分吃人般的气势。
但顾子衿的这一番努力落在她的眼底，只觉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不谙人事的瞳孔无辜却又泄露出一抹得意，说：
“不是你叫我吗？我还以为你故意这样子，引起我的注意，好亲我的嘴。”
话音刚落，顾子衿身上的气焰就骤然消散了，那些情绪像是被人放走的河灯，很快就不见身影。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一个误会，嘟囔着嘴道：“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呢……”
顾子衿心虚地抬手用食指刮刮鼻尖，不自觉漏出几分娇憨：“所以这是一个误会，给我道歉。”
林可卿看着对方理所当然的表情，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不是你给我道歉吗？我还没原谅你呢。”
她本以为这下应该是自己占了上风，却没曾想顾子衿也不肯示弱：
“你自己说的，亲你一下就原谅我。”
林可卿耸耸肩，在她的一句话里挑挑拣拣出几个自己想听的，慢慢悠悠道：
“可我说的是亲脸啊，你没按要求来又不关我的事……”
她边说边注神地看着顾子衿，目睹她眼中的气焰似乎又高涨了几分。
明明她十分明显地还没消气，林可卿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又欠欠地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窝，
“要不你再亲一下我的脸？”
月光格外青睐她，皎洁的月光把她脸上利落的线条晕得柔软，叫人即便是听了她这么讨欠的话也舍不得跟她动真脾气。
顾子衿也免不了俗，嘴里强撑着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你这脸皮比城墙还厚了。”
她边说边亲昵地捏了捏林可卿的脸。
直到收回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又扭捏道：
“更何况我们什么关系……还再亲一下你。”
林可卿看着那两朵红云又回到她脸上，心里忽而起了几分挑逗的心思，故意不去说她想要的答案：
“亲嘴了的关系啊。”
顾子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眼底眉梢都带上了火气：“道歉！”
她眼瞧着快把人惹急眼了，又收敛住，宠溺地看着顾子衿，脚步向前，手抚向她的头顶，揉弄那一团柔车欠：
“好好好，对不起，我的错，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河边的风原本吹得肆意，但到了这两人面前，也被严丝合缝的姿势弄得没了脾气，只得打了个弯，静悄悄地走了，还颇为好心地给她们留了满鼻清新的花香。
她服软服得还算及时，顾子衿轻睨了她一眼：
“要我原谅你也很简单，你占了我的便宜总得也让我占一下你的便宜吧？”
看她脸上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顾子衿大发慈悲地，学着她的腔调将她说过的话还给她：
“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她眼里那点得意被林可卿看得分明。
她不禁在心里摇摇头：还以为我占便宜了呢，真不知道到底便宜了谁。
想归想，她并没有说出来，她近乎乖顺地低下头，凑到顾子衿的耳边：“亲哪里？”
她周身那些尖刺在此刻都软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将自己的软肋袒露在她的面前。
“你想亲哪里就亲哪里。”她颇为害羞，将脸扭了过去，嘴巴轻轻一撇。
两人的身高差摆在这，林可卿弯下腰来，那抹滚烫的呼吸此刻又落在了自己的口鼻之间。
四目相对下，顾子衿颤抖的眼睫，紧紧抿着的脣暴露了所有。
林可卿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又“噗嗤”一声调笑道：“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顾子衿闻声忐忑，激动地闭上眼。
失去视觉后，其他四觉倒是灵敏了许多。她鬼使神差地想到，闭上眼亲吻的时候，那份柔软会不会更加绵绸。而那份爱而不自知的心意也会更加悠悠。
耳边唯留柳树叶沙沙的窸窣，鼻尖也只嗅到寂静的湖，触觉仍未觉察到那绵软的肌肤。
“林可卿？”
许久听不到回应的顾子衿终于舍得睁开眼，这才发觉林可卿早已不见，唯留她一人原地盘桓，回味那个脣吻的温暖。
手机响起通知提醒声——
「顾警官，月黑风高的，为了免得别人误会你跟我有什么，我就先撤了。
我记得的，顾队你是直女的嘛。」
·
清晨，林可卿顶着眼下两抹浓重的乌青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恍若宿醉一般昏沉沉的头痛。
她披头散发地下床，走到洗手间后打开水龙头，小心翼翼地冲洗着右边半张脸。
林可卿盯着镜中那张清冷却略显憔悴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一切准备完毕，临走时她拿起在书桌上的手机，目光却落在手机后方的一只崭新的胡桃木相框。
不沾丝毫灰尘的玻璃框里夹着一根柳树枝，虽然好似经过千锤万打一般遍体鳞伤，但是她用自己的这双巧手恢复了它本来的样貌。
她是一名法医，处理起尸体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毕竟植物的尸体也算尸体嘛。
林可卿不自觉地咬了咬脣，昨天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缓兵之计罢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咬上另一双红脣。
……
大抵是她太过耀眼，无法让别人分开目光，于是只要有她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她行注目礼。
谭子豪一眼便看到林可卿脸上的端倪，惊呼道：
“林法医，你这脸是怎么了？怎么一半儿黑一半儿白的？是粉没擦匀啊还是只擦了半张脸啊？”
“豪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儿有人擦粉只擦半张脸啊？”瑶瑶接过话茬儿，视线聚集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她也大惊失色起来。
她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四根指印，尖声叫道：“林法医，你这脸上怎么还有伤痕呀？”
偶然经过技侦办公室的顾子衿一听到他们喊“林法医”便停下了脚步，鬼鬼祟祟地窃听着他们的对话。
脸一半儿黑一半儿白？伤痕？
伤痕是我打的，脸难不成是因为她被我打了没洗脸？顾子衿暗自揣测着。
不对，大晚上的把我一个人丢那儿，怎么可能还舍不得洗被我打过的脸？
“没事。”林可卿欲盖弥彰地打哈哈敷衍过去。
谁知瑶瑶总是能发现亮点，“林法医，你黑眼圈好重哦，昨天出外勤弄到很晚吗？”
“没有啊。”谭子豪抢先否认，随后又问道，
“林法医，昨天不是很早就回了吗？你跟顾队又干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嗅到百合芬芳的瑶瑶不由得姨母笑，反驳道：“女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不是啊，我只是关心一下林法医嘛。”
“林法医还用不着你关心，你关心关心‘鸡肠’吧。”瑶瑶边说边指了指后边儿的杜程宇。
谭子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疑惑：“为什么小宇是‘鸡肠’？”
“‘小杜’鸡肠呗。”
“昨天……”林可卿踌躇着寻找借口。
“昨天什么都没干。”顾子衿突然钻出来，“林法医，你昨天不是走得很早吗？”
林可卿见她言辞犀利，眼神锐利，便明白她是在怪罪自己不告而别。
另一层不为所知的意思便是：昨天那么早就回去了，还这么重黑眼圈，肯定又是去哪儿鬼混去了。
可她倒是没忘了顾子衿偷听这回事儿，“顾警官，你是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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