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荆躺在车上,已经睡着了。
刚刚疼得发红的脸,也平静下来,呼吸平稳。
常无忧给他掖了掖被子角,轻手轻脚走出来。
她坐在曲肃旁边,小声抱怨:“被子有些味道了。”
她爱干净,三人同行的这一年多里,她时常把被子架在车上晒。
若是天气好了,她也会在湖里洗一洗。
曲肃想了想:“换新的?”
常无忧也想换新的。
可他们没什么钱了。
也不知道杜荆身上的伤严不严重,要花多少钱。
她摇了摇头:“不换了。”
她有另外的主意:“有个清净符,你练练。”
曲肃当即答应:“好。”
他问她:“你刚刚和那些人说了什么。”
她说了刚才的事情。
曲肃摇头:“你何苦说这些。”
虽然他们本来是真的打算等杜荆身体好些,就去山里,打些野物送给村里的。
但他们这样,也没有多说话的必要。
常无忧有自己的一套看世界的观念。
“我相信,人之初,确实本善。”
曲肃摇头,表示并不认可。
常无忧不管他是否认可,自顾自说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只是,人性可以被塑造,也可以被逼迫。”
“若是可以选,其实,大家都想当好人。”
“若是大多数人都选择当了坏人,那定是当好人就活不下去了。”
曲肃忽然想起来那日遇到的山贼来。
还有当时他们想去潜龙山的时候,那些村里人都在劝他们不要去,说危险。有个猎户给了无忧遮掩气味的丸子,也有个大娘絮絮叨叨,总想拦住他们。
那些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曲肃沉默了,觉得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人可以好,可以坏。好坏都会有自己的报应。”常无忧继续:“但世道总得给些可以选择的机会。”
就如那日的山贼,就如今日的村人。
“我不生气,是因为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缺这辆车。”
若是日子没那么艰难,他们也想做些体面事,当个体面人。
曲肃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那我们,努力。”他轻声说。
常无忧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还很弱小。
但他们还是想努努力,改变这个世道。
起码,让每个人有活得体面的机会。
这个村子荒僻,离镇上距离远。
但这几日里,村里人用驴车去了几趟镇上,驴子已经有些认了路了。
甚至,到了大路上时,都不用缰绳,它们自己也知道该怎么走。
曲肃和常无忧省了时间。
常无忧搜罗出他们全部的钱,好好筹划着。
“看大夫怎么说。”
“要是养的时间久些,我们就在镇上租房住下。”
“要是时间短,我们可以住马车里。”
曲肃说:“还是租房吧。”
他还没学会那个清净符,若是日日住在车上,他怕她睡不好。
但他低头看了看银子,确实没多少了。
曲肃想了想,他之前做乞儿时,也没饿到过,全是凭自己的眼力介。
现在,他也可以去做小活,挣些钱。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觉得自己修行了,就和之前多不一样。
但他觉得无忧可能不想自己去。
他试探了一句:“我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他现在褪凡期,确实能碎大石。
常无忧白了他一眼,不愿理他。
“我看看吧,”她说:“其实我可以教孩子启蒙。”
但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样,没什么说服力。
“实在不行的话,你就用传送符去附近的山上多来回几次,搞些野物来卖。”
这倒是个法子。
行了很久的路,他们终于到了一个镇上。
这镇子算不得大,自然也不富裕。
这是好事,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镇上有个小医馆。
大夫年纪颇大,很有经验的样子。
大夫看过了杜荆之后,就明白了。
“骨头断了,倒是幸运,没伤到脏器。”
“得静养些日子。”
大夫有些责备,怪他们让伤员走动了,但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也没办法。
当天,杜荆就宿在了医馆里,大夫给他胸腹还有腿上,都上了药。
驴车停在医馆的后院。
常无忧和曲肃两个人轮班,一个人看着杜荆,另一个在驴车上睡。
医馆大夫很好,第二日,就给他们带来了消息。
“我家附近,有条胡同里要租房。”
他知道他们三个不富裕,也没找太贵的房。
“就两间房。”他说:“你们够住了。”
杜荆喝了药,身上的余毒终于发了出来,整个人脸色潮红,整日睡觉。
他们和医馆的小伙计说了一声,帮忙看着杜荆。
他们两个出发去看看大夫说的房子。
他们打算快去快回,不管合不合适,都赶紧决定了。
胡同离医馆不远,常无忧对这一点很满意。
不远,若是杜荆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快点送来。
房子确实不大,两个屋,还有一个小厨房,每个屋子一张床。
但还算干净,并且院子很大。
常无忧当即决定:“就这个吧。”
够住了。
并且院子大,周围也没什么邻居,若是曲肃在院子里练什么外功,动静不大的话,其实也够用了。
他们看完了房,就回了医馆。
大夫和房主相识。
下午时,房主来了趟医馆,说定了租房的事宜。
杜荆的伤,大夫说得百日。
但杜荆醒过来时,坚持不要那么久。
于是,他们只租了一个月的房。
在医馆呆了五日后,他们就把杜荆接回了租的房子里。
他们付完药费和房租,手里就没有多少钱了。
用剩下的那点钱,曲肃和常无忧买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些话本小说。
话本小说是怕杜荆无聊,给他看的。
文房四宝给了常无忧。
之后几日里,曲肃常出门,去山中打野物拿来卖。
常无忧在家中奋笔疾书,几乎日夜不休,把一些她觉得合适的外功功法,誊抄在册上。
因为就两间房,常无忧自己睡一间,杜荆睡另一间的床上,曲肃睡在杜荆床边的地上。
白日里,常无忧和杜荆一起,坐在廊下。
他看话本,她誊写功法。
杜荆知道她忙,自己就会按时活动下筋骨。
有时候,他也会感叹两句:“没想到,我也能和修行之人打一架。”
他毫不愧疚,把自己受得活尸那一掌,称为自己和活尸打了一架。
常无忧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但生怕他生出什么危险的想法来,她也会说上两句:“那是因为你站的位置,石头替你挡住了不少功力。”
若是杜荆全受了那一掌,他现在人早就没了。
杜荆并不在意,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能力在的。
他知道她忙,所以甚少麻烦她。
有事,就托付了曲肃,让他帮忙买些东西。
一日,杜荆手里忙碌,没怎么说话。
晚上,他终于兴致勃勃停了手。
“看。”杜荆炫耀:“我编好了!”
常无忧一看,他手里编好了一条五颜六色的手链。
中间有个小袋,可以放进一些东西。
常无忧立刻明白了,有些感动。
但她不想说好听的话。
他们三个,像是家人一般。
家人之间,其实有时候很难说出感谢。
她只能佯装生气:“太花哨了啊。”
但这样说着,她还是接过来,美滋滋地把兜里放着的知灵石塞进手链的兜兜里。
杜荆帮她一拉绳,系好了那个小兜兜,把知灵石装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又把她手腕上的绳子紧了紧。
常无忧看着自己的新手链,心里有些得意。
虽然没了家人,但她也有在意她的人了。
曲肃也是,对她和杜荆很好。
他时常出门搞些野物来买。
他们钱不多,得来的钱,大多攒着。
但曲肃偶尔也会买了糕点,还有些卤肉回来。
糕点是常无忧爱吃的,卤肉是杜荆爱吃的。
被这样子珍视着,她也想对杜荆和曲肃好一些。
她奋笔疾书,晚上也燃着烛誊写。
若是太晚了,曲肃就会过来敲她的窗。
“睡吧。”他小声说:“你本来长得就慢,若是睡不好,就真的长不高了。”
这是实话。
但常无忧不爱听,觉得他还是把自己当孩子一样。
但确实,刚开始,曲肃只比常无忧高半头。
现在常无忧只长高了一点点,而曲肃筑基后,灵气洗刷了身体,已经开始摆脱少年模样了。
他甚至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
她这样日夜不休,终于有了些成果。
曲肃的野物换了些钱,终于不用出门了。
常无忧显摆地把自己写好的书册给他看:“这么多,你随便选。”
确实好多本外功。
曲肃拿了这么多书,慢慢翻看。
他的手慢慢划动,按照功法里的说法运转灵气。
果然,他情况特殊,有些功法不适合。
看到最后,他也只选出两本能够灵气顺利运转的外功。
他看了看这两本功法的名字,做出了决定。
“这本吧。”曲肃说着,把书递给她。
常无忧接过去,脸上一愣,又缓缓绽出一个笑来。
“练这个,你不能输给别人。”
曲肃点头:“我知道。”
常无忧心中越来越欢喜。
她开始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以后你要穿白衣。”
“我哥练剑时,就穿白衣。”
她嘟囔着,又着急着去数钱,看够不够给他做几件衣裳的。
杜荆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他瞥了一眼,看到了那本功法的名字。
太常剑法。
杜荆也笑起来:“挺有缘分啊。”
“是啊,”曲肃微微颔首:“既然是她家的功法,我自然不会输给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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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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