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去了路上见到的那个小屋。
果然是猎户用的,里面东西齐全,里面还有些伤药。
曲肃去点火取暖。
常无忧拿了屋里原有的伤药,给杜荆敷在了胸前。
但他还有些内伤,现在疲惫不堪。
常无忧和曲肃把他放在屋子里的床上,给他盖上了最厚的被子。
常无忧小声和曲肃说:“让荆哥休息会儿,我们去搞些吃的。”
他们两个关好了小屋的门,便走了出去。
来时,他们见过一条小溪,常无忧拎着木屋里的小木盆,往小溪的方向走。
两人走路的时候,常无忧才想起来问曲肃。
“当真筑基了?”
曲肃点头:“当真。”
但他确实只有三十二条灵脉。
按理来说,是没办法修行的,怎么可能成功筑基,操纵灵气?
常无忧想不明白,但这是好事。
她道了歉:“阿肃,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她很坦然:“我自出生,就听家中人说,灵脉不足不可能修炼。”
这一条被认为是规则和铁律,她自出生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很少有人会质疑常识,就像一个人不会去质疑,为什么母亲被称为母亲,父亲被称为父亲一样。
更何况,魔教已覆灭百余年,很多东西都是口口相传,现在大家对魔教的东西都知之甚少,只剩下一些共识的东西。
她被常识缚住,差点误了曲肃。
常无忧郑重道歉:“对不起,阿肃。”
曲肃走在前面,小心看着周围:“无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只是每天都想着,再多坚持一天罢了。”
他没怪她,她就不再说话。
常无忧把这事放在心里,打算有时间了,一定好好琢磨琢磨。
他们到了溪边,常无忧将木盆放在溪水里。
不远处,有野兽的嚎叫声。
常无忧催促曲肃:“抓条鱼吧,我们快回去。”
但曲肃看了看不远处,摇了摇头:“我想试试抓头野兽。”
常无忧看着他,有些担心。
她下意识阻拦他:“算了……”
但忽然间,她想到,曲肃已经筑基了,现在是褪凡期。
褪凡期的修者,其实是内外兼修的。
等到功法全都融于心,灵气操纵得心应手,身体也很难受伤时,便是褪凡成功了。
褪凡后,便是金丹。
可褪凡,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甚至有些修者,一生都在褪凡期。
也许曲肃说得对。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自然不会长进。
虽然现在就和凶猛的野兽对上,有些危险。
但他们三个,其实一直都走在最危险的路上。
常无忧想了想,同意了:“但要是有危险,你就再画一个传送符,快些逃了。”
她很怕曲肃又执拗起来:“你修行刚开始,没必要和兽类杠起来。”
曲肃点头,让她放心。
曲肃拎着装满水的木盆,跟着常无忧回了木屋。
他放好了木盆,便走了出去。
出去时,他一句话都没说,仿若只是随便走了走而已。
常无忧心里不怎么平静。
她得找些事情做。
她先看了看杜荆的情况,给他胸腹处重又覆了药。
然后,她在燃着火的炉灶上烧了水。
看着火苗舔舐着水壶,她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他明明灵脉不足,资质不全,却可以修行?
她心中想着事,完全坠入了思绪中,忽然,外面一声野兽的狂吼,把她从思考中惊醒。
常无忧一慌,奔到门口。
隔着门缝,她往外看。
不远处,曲肃和一个巨大的野猪面对面。
他的衣服有些破了,但野猪身上有血,应该是受了伤。
肉眼可见,曲肃身周树叶在围着他飘荡。
野猪剧烈地呼呼喘气。
曲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那野猪动了,急速向曲肃冲过去。
曲肃脚下不动,伸出手,硬生生用手接住了野猪的攻击。
他只学过常无忧告诉他的内功,不懂得什么拳脚或其他的攻击方法,全凭一股子蛮力。
曲肃抵住了面前的野兽,灵气自外涌入他的身体。
灵气在他的灵脉中冲荡,他感受到了天地,与之前全然不同。
对峙片刻后,曲肃终于积蓄了足够的灵气,他使劲一搏,把野猪在空中翻转了个儿。
这一场后,野猪已然没了力气,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哼声。
常无忧一直紧张地看着,现在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下子倒在门边的小凳上,心里想着,要给曲肃找个外功练练了。
曲肃在外面,把野猪杀了。
然后,他切割了一些好肉,拿了进来。
屋外的血腥味极浓,常无忧开了下门,就觉得鼻前满是腥味。
她皱了眉:“要不要清理掉?”
但曲肃摇了摇头:“不用。”
他能感知到,原来还有些兽蠢蠢欲动。
但他的灵气伸展出去后,那些兽便不再向前。
常无忧接过他拿来的肉。
热水已经烧开。
她将热水分了两份,一半留着喝,另一半,她就拿来炖肉了。
这里条件艰苦,他们也没别的要求。
只能简单吃了。
肉炖熟之后,常无忧叫醒了杜荆。
曲肃扶着杜荆,让他在穿上坐好,他们两个坐在床边。
三个人围着一口小锅,吃起了饭。
这肉确实不好吃。
但他们其实也饿了,饿了就觉得什么都能下口。
杜荆吃了口肉,细细问起了曲肃和野猪打斗时的场景。
听完后,杜荆看了眼门外。
看到了那么庞大的野猪,竟然被曲肃打倒了。
他身上还疼,但眉眼都舒畅了。
“真好,”他舒了口气:“没想到,阿肃竟然真的能修行。”
杜荆恍然觉得自己有了靠山。
他甚至有些得意起来。
“阿肃好好修练,越来越厉害,以后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曲肃绷着脸点了点头。
以前,总是荆哥帮着他们。
日后,他要成为荆哥和无忧的靠山。
常无忧皱着眉,吃了块肉。
她吃了几块肉,便不怎么饿了。
她想起来刚刚就想说的事情了。
“你之前练的噬天禁术,是内功,”她说:“若真是打起来了,光一门内功肯定不够。”
她说:“你这种情况,我也没听说过。”
“我不敢擅自为你选择外功,怕不合适。”
“我想了想,打算把一些外功都誊写下来,若是你觉得哪门合适,就练哪门。”
曲肃同意了。
他们在这里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常无忧把这枚知灵石好生放在自己衣兜里。
既然已经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就不多呆了。
虽然那个洞府里面还有些能用得上的法器,但那活尸功力太高。
他们不能贸然前往。
他们休息了两日,等到杜荆身体没那么疼了,常无忧和曲肃搀扶着他走出了潜龙山。
临行前,曲肃去砍了柴,又去摘了些草药,都放在小屋里。
这几日,曲肃也出去打了几只野兽,现在身法灵活了很多,身子也强健。
为了让杜荆少疼一些,他们走得很慢。
一路上,常无忧和他说话,想让他转移思绪。
“我们到了对岸,和那户人家把驴车要回来。”她计划着:“和他们道个谢。”
“荆哥受伤了,总得去医馆看看。”
“荆哥路上多休息,我和阿肃驾车就好。”
杜荆听着,觉得自己成了老年人一般,被他们两个孝敬起来。
他呵呵笑起来:“好。”
他又问常无忧:“我听说,修仙的人能炼丹。”
杜荆勉励曲肃:“阿肃好好修行,说不定以后能帮我们治伤了。”
常无忧和他解释:“炼丹也是门功法,阿肃怕是没多少时间去学了。”
那也不遗憾,既然有了知灵石,他们就能找到更多的人来修魔,肯定会有人炼丹的。
到了江边之后,阿肃去拉竹筏过来,常无忧和杜荆靠在树边等他。
等他时,常无忧把知灵石拿出来。
那石头,在她手心里,没有一点动静。
杜荆也伸出手来:“我也试试。”
常无忧递给他。
知灵石在杜荆手心里,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杜荆把石头还给她,收回了手。
“果然。”他平平静静,没觉得一点失落。
等到曲肃回来了。
常无忧也让他感知了一下石头。
曲肃伸手快触到石头的时候,那石头就隐隐发了热。
但那热非常微弱,若不是常无忧一直摸着石头,根本无法感知。
“资质不足的,知灵石只会发出一点热。”她解释:“这石头只感知一次,若是被你触碰了,下次便不会再为了你发热。”
“若是天资好的,石头就会发烫了。”
“如果是筑基成功的修行者,这石头也不会有反应。”
最好的一点是,知灵石不用触摸,便能查探到周围的情况。
资质越好的,它反映越大。
“日后我们可以往人群里走一走,若是知灵石有了动静,我们就细细找一找,看能不能寻到合适的人。”
杜荆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我们的魔教,总算是能找找其他魔修了。”他开玩笑:“无忧是个凡人,当魔教的教主,我这个凡人,也想进你们魔教。”
曲肃和常无忧终于把他搀扶到了竹筏上,让他坐好。
“行,”常无忧抹了把汗,和他打包票:“以后教里的凡人,都归你管。”
渡江时,曲肃自己摇橹。
他用了灵气,将灵气包裹在竹竿上,竹筏行进又快又稳。
不一会儿,就到了江对面。
他们下了竹筏,就往帮他们寄存驴车的人家走。
杜荆有些受不住了,喘着粗气。
他没和无忧和阿肃说,他很疼,也许伤了骨头。
但常无忧能看出来他的痛苦。
常无忧一直安慰他:“荆哥,再坚持下,到了车上,你就躺下,我们去看看大夫。”
杜荆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户人家门口。
常无忧敲了门,那户的男人开了门,脸上带着笑,一看到他们时,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娘嘞,”那男人喃喃:“竟然能回来……”
常无忧笑盈盈:“阿叔,我们回来了。”
她探头往院子里看:“阿叔,我哥哥受伤了,想赶了驴车给他看病。”
但驴车不在院子里。
农户家刚开始曾劝过他们不要去,但后来,他们去了,驴车放在了农户家里。
农户家里得了驴车后,村里人酸溜溜说了几句,说那三个异乡人死了,驴车就是他们的了。
村里人没多少钱。
再加上,从没有人能带着孩子去潜龙山的。
过了几日,他们就心安理得,把驴车当成了自己的,每日用驴车带村里人去镇上收费。
挣了不少银两。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个竟然回来了。
那农户往外一谈头,看到了两个孩子,还有那个杜荆。
唯一的成年人杜荆,还受了重伤的样子。
一时,老实了一辈子的阿叔恶胆生出。
他关上门,大声问:“那驴车,怎么就是你们的了?”
常无忧刚刚的笑,一下子愣在了脸上。
阿叔的声音颇大。
左右邻居都被叫了过来,立刻看明白怎么回事。
虽然羡慕阿叔家里得了辆驴车,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那驴车的主人回来,还是要归还的。
有个大娘就要开口:“哎,这不是人家的吗……”
她话音还未落,就被自家的儿子拉住了。
村里人都明白,这驴车在自己村里,其实方便的,是自己村里人。
整个村子,其实也只有这一辆车罢了。
他们得帮阿叔。
场中安静片刻,又有人开了口:“是啊,这是我们村里的车啊……”
这一有人开口,就有更多的人帮衬起来。
常无忧冷静地看着他们。
忽然,她摇了摇头:“穷生奸计,富也不长良心啊。”
她看得明明白白。
若是想当好人,没人不愿意当。
只是,他们整个村子,都穷怕了。
他们只有这一辆驴车。
常无忧理解他们。
所以,她不会生气。
她只是退后一步,走到了杜荆身边,扶住了他。
“阿肃,”她轻声说:“你去吧。”
曲肃平静地走上前。
他一个正在抽条的削瘦少年,被一众人围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灵气在他身周氤氲,片刻后,边成了一小股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砂石,在他身边飞转。
村里那些人还在骂他们,想努力留下这珍贵的驴车。
忽然间,他们看到了少年身边的风。
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有人惊慌失措:“是仙长啊……”
这句话一出,惊醒了很多人。
他们争先恐后跪在地上,求仙长饶命。
他们知道仙长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被欺压惯了,贫穷久了,他们早就知道了该怎么苟活。
常无忧看了看他们,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了口:“好了,阿肃。”
他们不再说话,那些人仍然瑟瑟跪在地上。
过了半响,驴车终于从村外回来了。
阿叔的儿子正兴高采烈驾在车上,忽然看到了那日的三人。
他恍然想起来,这并不是自己家的车。
他看到自己爹和村里很多人跪在地上。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走过去,把缰绳放到了曲肃手里。
“你们的车。”阿叔的儿子十四五岁的样子,还不是个大人。
他笑得挺开心:“谢谢你们,这几日村里方便多了。”
但不管村里怎么方便,但车总归是人家的。
常无忧上车,把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把杜荆放在车上。
曲肃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常无忧转身,对阿叔的儿子招了招手。
少年走过来。
常无忧往他的手里放了一小袋东西。
“本打算明日捡回来给你们的。”她只说了这一句,就转了身上车。
曲肃挥了缰绳,他们三个离开了这个地方。
少年看着他们走开,不明所以,打开了手里的布袋。
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很多牙。
他认不出来。
但他身边的老人识得。
老虎的,野猪的,豹的……
他们忽然想起了女仙长刚刚那句话。
“本打算明日捡回来给你们的。”
捡回来什么?
那些野兽吗?
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钱啊。
他们看着前方走远的驴车,忽然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们本可以,做个体体面面的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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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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