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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祸兮福所倚-带着负罪感的谦卑成了模范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赶大车的老板子套好牛车,把我行李往车上一扔,让我坐好了,就扬鞭上路了。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专车!回望渐行渐远的大平屯,我如释重负。

一头老黄牛不紧不慢地稳稳前行,胶皮轱辘车吱吱呀呀地在山路上很深的车辙中滚动,翻过一座山又翻一座山,我只希望走得越远越好。

三个多小时后到了阿拉尔浅屯,是个跟托苏库尔屯相似的达斡尔族村子,但要大多了;村落也是依山傍水,四周树木茂盛,河滩一马平川,风景似乎比山坳里的托苏库尔屯更好一些。达斡尔民族对居住地的选择和生态维护明显是很讲究的。村子里有学校。学校操场广阔,校舍整齐,而且古树参天,俨然是个有历史有渊源的老学校。几年后我曾幼稚地跟知青们夸赞这个学校像北大,受到嘲笑。总之,阿拉尔浅屯是个世外桃源般令人难忘的好地方。我尤其对村子周围大路小路四通八达,且树木丛密,容易躲藏,感到释然。

我被送到马棚改建的筑路民工大队部,里边黑黢黢的,烟气腾腾的,一溜横贯东西的大火炕,这头到那头有十多米,20多个民工行李一个挨一个挤得紧紧的,都是不同花色农家常见的那种被褥,脏兮兮歪曲扭八顺序排列在火炕靠墙处。我的行李被勉强塞在中间,连褥子都铺不下。做饭的地方在外屋,一进门就是,一口大锅可以两人坐进去洗澡的那种。烧柴火的灶膛在风向不合适时就倒烟,常常是连火带烟一起从灶膛口往外窜,呛得人睁不开眼。我进屋的时候,人都去工地干活没回来,离收工还早着呢。外屋忙着做饭的大师傅便让我先帮帮他忙,劈柴烧火。我们也边干活边聊了会儿天。

还有更多的民工都分住在老百姓家。这个村起码有100多民工住着。民工干的活很简单,就是挖河滩上的沙子用马车送到几里地远的路上,据说修筑的是国道。什么是国道我也不清楚。我被安排在河边挖沙子装车。

糟糕的是,干了不到一天活,热炕睡了一晚上,浑身刺痒,起满粉红色疙瘩。不过白天穿上衣服该吃该喝,照样干活,跟常人没两样。

在工地上,我拼命地干,一掀接一掀,满满的,绝不含糊,比谁都快地把车装满。好几百的民工,只有我一个穿蓝制服的北京知青。或许出于好奇,走过路过都来搭个话。回头就传话出去,那边有个北京知识青年,拼命干活!

歇气时,还有人从很远的的地方跑过来,也没什么说的,就是看一眼新鲜。我呢,几乎跟所有来打招呼的都无语地点头示意一笑置之(可能笑得很傻)。河沙很好挖掘,但是湿漉漉的很沉重,一铁锹下去能有20多斤,一马车能拉2000多斤,装满一车要100多锹,车装满后吱吱呀呀地走了,我筋疲力尽,立马原地卧倒抓紧时间休息,等待下一车。每天要装10车左右,身上的汗水湿透内衣,秋风一吹冰凉,已经抓破的满身疙瘩,针扎似的疼。

开始几天,我还常常不忘向远处路上张望,凡是有人骑马走过,都让我忐忑不安,担心随时出现来抓我的民兵。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使我再也顾及不上那些暂时还没到眼前的危险了。

我浑身的疙瘩把睡在两边的民工吓坏了。他们一嚷嚷,大家都过来看,连摸都战战兢兢不敢摸,没见过。身上象赖□□皮一样满是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大的比大手指大,小的象一般蚊子咬的包;刚起的疙瘩是粉红色,过一天就发暗,两天发黑,新旧相交,除了脸上浑身上下全是疙瘩。看来我命里注定: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

他们连夜把营长请来了。营长一看,愣了半天才说:送他回去吧!

我当然坚决不回去。

还是做饭的大师傅老张大爷说话了:“回去咋弄,撇家舍业,都是孩子。明天先带到卫生院看看再说吧!”

我没想到这村子还有卫生院。

卫生院还真不小,好几间房子,大夫也穿白大褂。他倒是见多识广,随便翻开我的贴身衣服,前边看看,后边看看,再脱了裤子,看看大腿根;很镇定很不以为然地说;没啥大事。水土不服。

大夫说:“不能再挠了!感染就麻烦了。”

我说:“可是痒啊!太痒了!”

大夫说:“忍着吧!”

很简单几句话,一小包苯海拉明小药片儿,和一小瓶药水。药片是内服的,药水是外用涂抹的。

我又高高兴兴回到了工地继续拼命干活。

可是几天过去,不仅不见好,却越加严重了。且因为奇痒难忍,不可能不挠抓,有些地方开始感染。流血的地方常常把衣服都粘在肉上。每到晚上我只能裸着身体,穿个三角裤衩,让别人帮我抹些药水,之后在屋里溜达一会儿,晾凉干。由于三角裤衩不同于他们当地的平口短裤,生殖器圆圆的一大包很突兀明显,现在叫很性感。几个年轻小伙子开始起哄。说我大‘本儿罗’,而且很兴奋地四处嚷嚷。‘大本儿罗’是达斡尔语的男生殖器或是□□。从此我就有了大‘本儿罗’的雅号。其实我的‘本儿罗’并不大,很正常。

药我每天按时吃,偶尔加倍吃,没感觉有什么作用。民工们见我能吃能喝能干活,什么都不耽误,渐渐也习以为常,不再大惊小怪,开始待我同正常人一样。可在工地上,我只是睏,睏得要命。每装完一车沙子,我就利用下一辆车到来之前的空间,把皮大衣铺在沙滩上,倒头就睡,哪怕一两分钟的时间,我也能睡着。那件军用皮大衣真的救了我。我家没有军人,这是哥哥大串联时在康藏高原部队领导赠送的。那年代,军装,军衣军帽军鞋都是革命者红五类的象征,军大衣披在身上心里很有安全感。时近深秋,河边的风很凉,尤其汗湿了的人,如果没有这件皮大衣铺着,真不知还要得什么病。

躺在地上,睡梦中能听见马车轧地由远而近滚滚而来。车到身边我肯定爬起来,从不耽误。而且始终不渝地拼命干活。民工们无不称奇。同情我的人越来越多。其实一个听天由命的人不知道什么是艰苦和痛苦,是不需要同情的。

民工早上出工都要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晚上收工再从西头走到东头,一拨跟着一拨,像在村里游行似的。

我又看见了细狗!这村子里的细狗和托苏库尔屯的一样,紧跟着它的主人,优雅地一溜小跑。我垂下眼睛,不敢看,心里打翻五味瓶,不可名状。

这个村子里也有北京知青。有天出工时,我们一帮民工扛着铁锨往村外河边走,迎面碰见穿北京蓝制服的女生,我垂下眼睛,也不敢看,更不好意思打招呼,没印象她长什么样。奇怪的是,刚还说说笑笑的民工们在和她擦肩而过的一刻也都鸦雀无声了,只有一个混小子故意干咳了几声,还没等人家走远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说三道四。好像是说他和一个男知青在村外小树林干那事被放牛的看见了。我毕竟年少,居然没从他们猥亵的神态上看出干那事是什么意思,还紧着问干什么事。闹得大家哈哈大笑。我真的仍然不明白,直到那个混小子无赖似的挺挺胯骨大声说:就是□□。我的脸发烧,象自己受了侮辱一样。

如果当时那个女生见到这些文字,并想起当年往事,请恕我对**的无礼了。时过境迁,如今的人们会认为那是令人想往的浪漫。

我已经体无完肤了,但白天穿上衣服还是和好人一样。

听说北边的村子里抓走俩民工。我吓了一跳。赶紧问因为什么。

说是□□妇女。不是现行□□,让我松了口气,但还是紧张了好几天。

晚上,油灯下,民工们吃饱了喝足了,年纪大的累了,倒在炕上休息,抽烟聊天。年轻的叫喊着、打闹着,精力过剩;还有几个牌迷,天天偷偷摸摸小赌着。屋子里乌烟瘴气,热闹的很。有个叫巴伊的小伙子,老来我身边转悠想聊天。一方面我浑身是病,心里还总罩着祸起萧墙的阴影,没闲聊的心思,另外,也是更主要的,对他我有着不可理喻的反感。

他说:“我们屯子也有北京知青,都是高干(出身),有个叫大军的,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

“他穿将军呢的衣服,跟我好着呢。老在我家吃饭。”

他一脸的谄媚把本来还算俊俏的模样搞得很下贱。

谁都知道北京高干多。其实什么样高干都有,有的真高,不仅级别高,职位高,境界和水平也高,但很多是假高虚高,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本事,甚至还差点德性。是战场上论功行赏得到的一官半职,给人打江山坐天下的感觉。我见过这样的,子女个个是□□心狠手辣的□□,张狂得很,“我们家高干”总挂在嘴上。其实他老头子级别没多高,部长面前跟孙子似的;可以想象,连书刊报纸都看不明白的领导同志,多高的高干,也很难得到人们的尊重。可当那些□□,□□,托派,修正主义分子,反党□□分子等等各种高帽子,纷纷成为阶下囚的时候,人家这种头脑简单的‘高干’一如既往地坐在楼下的藤椅上悠闲地摇着农民的蒲扇。

我对“我家高干”反感,对“他家高干!”更反感。因为有几个还算要好的同学,他们对自己的平民出身好像很自卑,总愿在“他家高干”观念的指引下去巴结那些可以平衡自己心态的**。其实结交朋友,崇拜偶像是年轻人热衷的事,很正常。我从小就愿意结交那些有本事的人,不管他什么出身,只要他有本事,比如会拉琴,球打得好,爱看书,有学问,哪怕会打架,仗义忠诚,我都愿意崇拜他。可能因为我不是红五类出身,不无嫉妒地讨厌那些总爱炫耀自己出身革干革军的人,更讨厌那些出身卑微却偏要攀龙附凤谄媚权贵的人。想不到的是乡下的一个普通农民,也有这令我厌恶的毛病。不管他怎么待我,帮我换药,帮我打水;拿出香烟总先给我,有好吃的准先给我抢一碗。总说等路修完,邀我上他家串门。冬闲时带我到地里药野鸡,到水库里凿冰窟窿弄鱼。的确这些事儿都是我特想往的事。可我克服不了心里的障碍,始终对他心怀腻烦。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个叫巴伊的小伙子人,在后来关键时候,给了我极大的帮助,可能因此改变了我的命运。

不管是在村里还是村外,只要见到骑马的过来我就心跳。挥之不去的恐惧使我有些神经过敏,不详的预感仍然沉重地压在心中。我已不可能象正常人那样坦荡荡快快乐乐地生活了。不敢多说话,总是谦卑地迎合所有人,不争不怒,远离是非。

拼命干活能得到忘怀一切的轻松。一有空就想睡觉。这苯海拉明的作用真厉害,就那么一小片。——睏啊!

可骑马的还是来了。大小头头被召集开会,之后就带着大小头头直奔河滩而来。

我眼看着他们冲我走过来,放下手里的铁掀,准备逃跑。可举目四望,河滩开阔,一览无余,连兔子都藏不住。何况他们骑着马,我无处可逃。

但是,预感的事并没发生。他们到了我身边,还很客气地问寒问暖。经介绍,说是其中有公安局的领导(我听错了,后来才知道是交通局),筑路指挥部领导。营长指着我专门向大家介绍:北京知识青年。特能干!

我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搞不清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他们行色匆匆地走了,眼看着又去了远处河滩上另一个民工堆里,也呆了一会儿,又走了。没再回来。

晚饭时,看样子是有些异常,大家议论纷纷。我琢磨半天才听明白,大概是天冷了,马上入冬了,民工要全撤了。明年开春是不是接着干还不知道。

很快就是总结会、庆功会、杀猪宴会,人心惶惶都在等着回家了。这太突然了,我才来不到30天,我还不想回去,应该说还不能回去。可是,怎么办呢?

杀猪那天很热闹。两个大小伙子,用一根小碗粗的桦木椽子,把300多斤大肥猪四脚朝天地抬回来。之后,又是烧水,又是磨刀,一大群人跟着忙活。“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古诗在脑子里闪现出来。第一次看见杀猪而且是全过程。我还走到最近处看到了猪的极惊恐的的眼睛并听它哀嚎。当时有一瞬间想到:会不会在几千年前或几千年后,有更高级的生物象杀猪一样杀人呢?

那天,细狗跟着主人到大队部来了,狗主人和一个少数民族民工说着什么。大家围过来夸赞这狗,可谁也不敢凑近它。稍微离他近点它就低声吼着,样子很凶。但仍然很好看、很威猛。我不由自主径直走到狗身边,它先是警惕地看着我,接着低下头,闻闻我的鞋和裤脚。很奇怪,它开始摇尾巴表示友好了。我抚摸他光滑的皮毛,仔细看着它。它眼神一样的悲哀怨恨,居然含着泪。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很多狗都是这种眼神,尤其猛兽,包括老虎。但当时我完全被这含泪的哀怨眼神所震撼,很混乱的思想,说不清的感触,强忍着眼泪。大家都很惊讶,说这狗喜欢知青,知青点老给好吃的,这么多人里能认出知青,真神!

这时巴伊过来说他舅舅家有一只和这一摸一样的狗。我问哪个屯子的,他说托苏库尔屯的。我掉头就走。冤家路窄!

猪杀完后,去毛、吹气、开膛、收拾肠子——几乎有十几个人忙乎;吃这口肉还真不容易。开膛后,杀猪的说这猪有豆。我不明白什么是豆。一问说是米身子。再问什么是米身子,说是肉上长了很多米粒大小的虫卵,不过没关系的,就和蘑菇长蛆苹果长虫一样,有豆的肉也好吃,只要煮熟了,不碍事的。直到吃肉时,见大家抢着吃,谁都没在乎。我开始还有点含糊,看到猪肉一抖楼直往下掉豆,穄子米大小,白白的,也怪吓人的。可那肉的香味直沁肺腑,加之很久吃不到肉,馋啊!别说是吃了容易得病,恐怕吃了就死也敢啃几口试试。何况这百十号人都吃了,我凭什么不吃。吃吧!吃吧!!和大家一样地大吃了一顿。如果有一天我因此而死,我不后悔,我仍会感谢那美味的一刻。

我还要感谢做饭的大师傅老张大爷,他专门给我藏了两大块排骨,第二天在热气蒸腾的外屋悄悄让我趁没人赶快吃了。后来别人告诉我说他总在人前人后夸我,甚至说可惜我小他闺女几岁,不然就把闺女嫁给我。

全工地要评选一名积极分子的代表,群众评议,一级一级往上评。第一轮和第二轮全体民工无一例外都评了我,我根本没当回事,我不相信,根本不可能最终评上我。我才来没几天,来一两年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纪念章换狗的秘密一旦——

想不到评选最后剩下两个人,我和他——巴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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