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敞亮的卧室内，正给萧辰影脱衣服的莫景猛地怔住，依言不敢再碰，温柔的眸底旋即涌上一抹错愕，神情间充斥着惊讶与茫然，
阿影这是在……害怕和拒绝？怎么可能。
几乎是同一瞬，萧辰影忽然感到天旋地转，身下的床板剧烈晃动，且愈发剧烈，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裂痕，屋顶的吊灯也在叮当作响，眼看就要坠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萧辰影立刻意识到，他方才的举动令境主产生了认知错乱，这个境位正因莫景的认知错乱而震荡。
如若不及时阻止，过段时间这里将会崩塌，而现实世界里的他们，也会彻底死亡。
与此同时，萧辰影的头开始剧痛，灵魂仿佛被剥离和撕扯。恍惚间，他看到刚来遁空之境时的那片深蓝色漩涡与两团纯白无暇的命灵，他们的运转轨迹正逐渐偏离，漩涡的流转方向也正朝反方向逃逸。
从认知错乱到境位震荡，不过数秒时间。
萧辰影刚察觉，便快速冷静下来做出反应，双手一齐攀上莫景，补救道：“是痒，这儿怕痒才说别碰的。”
话音刚落，时间倏地静止。
下一瞬，萧辰影眼前忽然一暗，再睁开时，房间不再震荡，墙壁上的裂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羊绒地毯上，四周恢复如初。
莫景方才迷茫的神态此刻已然转为歉意，迅速将手从萧辰影腰间抽出，规矩地停在半空道：“抱歉，我不知道你这里比较敏感。”
萧辰影压下狂乱不止的心跳，暗自呼出一口气。劫后余生，令他对二人脆弱且相携的生命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其实刚才，他完全有机会带着自己的命灵逃离此处，但这么做就意味着莫景必死无疑，他做不到。
更何况，他养父提过，救这个人是他今生唯一的使命，所以他不能轻言放弃。
“没事。”萧辰影嗓音微哑。
他既然选择救人，就会进行到底，总归这里的一切皆是假的，没必要较真。
莫景将双臂撑在床沿，俯身注视着萧辰影，良久才低声道：“刚差点以为，你讨厌我，不让我碰了。”
萧辰影不怎么熟练地扯出一抹淡笑，跟着直觉回应：“怎么会，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
这句话完美取悦到了莫景，他没忍住低头跟萧辰影蹭了蹭额头，随之轻轻唤了声：“阿影。”
萧辰影被叫的眸子一颤，这是莫景离他最近的一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清冽温热的鼻息。
太近了。萧辰影不禁蜷了蜷手指，小声提醒：“不是赶时间么，别磨蹭了。”
莫景低笑一声，依言起身，但仍是道：“再赶时间，还是要跟你磨蹭，充电。”
“……”
在这之后，莫景熟练避开萧辰影的侧腰，脱下他的上衣，紧接着又是裤子。
做这些时，莫景面上表情自然，动作干练，神色正经。令本是不好意思的萧辰影也逐渐放松下来，没之前那么紧张，由着人抱他去了浴室。
莫景家的浴室宽敞明亮，直径极大的圆形浴缸嵌在正中央，半空正浮着层温热的水汽，泛着淡淡幽然飘渺的香味。
一阵水声过后，萧辰影被莫景轻轻放进浴缸，他刚进去没适应，身上也没多少力可使，加之浴缸太大，差点沉下去，幸亏莫景及时揽住他双肩，扶他坐好，这才避免了洗澡被淹的窘境。
萧辰影身体虽说仍然难以动弹，但维持坐姿不难，等到他坐稳，锁骨以下皆没入白色泡沫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朝莫景说了声，“好了，谢谢。”
萧辰影这句话的意思是让莫景出去，剩下的他自己泡。谁料莫景却忽然挽高袖子，稳坐在浴缸旁，“跟我还说什么谢，要再听见，明天锻炼时长加十分钟。”
“……嗯。”
莫景见心爱的病人这般听自己话，一时间心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笑着将那双能够精准操控手术刀的手伸进浴缸，自然而然撩起一捧水，洒在萧辰影白皙单薄的肩胛骨上，随后道：“在床上躺了那么久，饭来张口，衣来都不用伸手的，也不见你胖点。看这儿的骨头，摸着都硌手，以后每顿要多吃点，知道吗……”
萧辰影是万万没想到，莫医生的服务竟是这般周到。每步都不落下，连揉洗身体这种事都要亲自来。
事已至此，萧辰影已经彻底看开，只在心中默念“一切都是假的”。加之莫景动作是真的规矩，丝毫不乱摸，他也不再抗拒，之后尽量说着些缓解尴尬的话。
这澡洗得比想象中顺利，关键在于莫景的度把握得好，不会让他觉得逾越。
擦身体时也知道先用毛巾盖住他那处，等吹干头发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后，萧辰影的心情是清爽放松的，一时间感觉莫景人也挺好。
可这想法还未持续两秒，萧辰影便无意中瞥见莫景高高昂扬的某处。
“……”
莫景的确在赶时间，安顿好萧辰影后，自己偷偷在浴室解决了需求，这才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临行前又凑到萧辰影跟前，温声交代着：“过会儿蒋州会来照顾你，需要什么就跟他讲，别自己憋着，我尽量早点回来，要是困就先睡，嗯？”
萧辰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小孩儿似的照顾，难免有些难以应对，半天才点点头，应了一声。
莫景见心爱的病人这般“舍不得”自己，脚底因此仿佛生了根，很难从萧辰影床边移开半步。
可也深知手术时间不容错过，这才轻轻捏了下萧辰影的脸颊，留下一句“很快就回来”转身离开。
萧辰影： “……”又捏脸。
莫景这次出门，直到萧辰影困到睡着都还没回家。
他期间一直被蒋州照看着，两人交流的不多，只是偶尔闲谈几句，萧辰影睡着时蒋州仍是没走，宛如莫景的替身般，始终守在他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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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一处地方，厚重云层压在众人头顶，一个个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衬得额上白色族纹惨淡而苍白。
他们高高举着烈焰升腾的火把，冲被绑在石柱上、满身火油的少年狠戾地叫嚣着。
萧辰影再次进入了这个梦境，梦中的他保留着上次梦境的记忆。
他身形自由不受限制，随着意识移到少年旁边，出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被绑在这儿？”
离得近了，萧辰影发现少年额上没有众人都有的白色族纹——莫非是异族？
等了半晌，也不见少年答话，萧辰影又问：“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仍是没反应，抬头只是片刻，那双浅淡的灰瞳不知在天边寻找着什么，然后很快又垂下头，披散的墨色长发重新遮住了他年轻的面容。
少年看不见自己？萧辰影一愣，立马垂头看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目光径直穿透到达地面。
他在这里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
转瞬间，萧辰影忽然瞧见一个壮汉跳出来，举着火把，面部狰狞，眼神犹如利刃般死死盯着少年。
壮汉说了什么萧辰影听不懂，只能感受到对方滔天的恨意。话毕，壮汉狞笑着举起火把，在众人叫好声中，将烈焰凑近了少年的右手，点燃。
萧辰影见此瞳孔皱缩，“不要！”
忽然，剧烈的耳鸣声贯穿大脑，眼前白光一片，仿若置身于海底深处。
厚重的水压令他无法喘息，待肺部快要胀裂，手臂不自觉朝虚空一捞，这才摆脱掉方才的窒息感，于下一秒睁开眼，晨曦随之映入眸中。
萧辰影定定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良久才堪堪回神。这一次他没再遗忘梦境，而是记得所有的细节。
教他术法的养父曾说过，施术者因携带命灵进入病人遁空之境，在境内运转法则的影响下，要是在境主身边睡眠，有一定概率会在梦中见到自已的初世。
也就是说，萧辰影这两次在梦中看到的，是他自己命灵诞生的地方。
思及此处，萧辰影微微皱眉，方才梦境中遇见的少年难道是他自己？
不，不是，那个被执行火刑的少年气息很陌生，绝对不是他。
那么，在这个梦境中，他是谁？既然能梦到那副情景，便足以说明少年被火把点燃的那一刻，初世的他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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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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