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一看就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树枝上的鸟儿被震天的锣鼓声吵醒。
往下一看,长街十里一片红妆。
嘈嘈杂杂的人声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报喜的吆喝。
大红花轿后面跟着一群凑热闹的孩童。
唢呐吹出声声欢快嘹亮的曲调。
像是要一股脑儿将今天的喜事传递给每一个人。
听见的人们也都沾上了喜悦,个个脸上都面带笑容。
几个身着学子装扮的少年兴奋的看着这一幕。
一个个也都迫不及待地往前挤。
像是也要接住这份热闹的喜气。
唯有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忐忑不安。
“锦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时间太长了夫子会发现的。”
被唤住的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并不大,仅十二三岁的样子。
一身青色长衫学子装,仅在腰间松松系了根湖蓝色绦子。
正好勾勒出极细的腰身。
少年风流意气尽显。
比身段更为出彩的是那张脸。
细腻白净的脸庞还有些稚嫩,带着些婴儿肥。
繁星似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间,似春风徐徐。
听见后面人的呼唤,侧身回头,眉眼微弯。
让人再说难说出拒绝他的话来。
少年人声音清越,语气好奇:“今天可是京都城里这一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的日子,寿王娶亲哎,你难道不想凑凑热闹?”
少年说完又嘟囔:“可惜我们学院不放假,否则我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去参宴了。”
“……想”。
另一边,原本和少年一起喜气洋洋看热闹的凌远桥不耐烦
“本来没叫你,是你自己非要跟我们溜出来的,现在又在这扫人兴致!”
忐忑的少年听闻这人的话,心里更加不安,神色惶惶。
旁边站着的是一个气质沉稳的少年,无奈撇了眼罪魁祸首。
逗趣开解着:“薄青,别担心,你想啊,夫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是看别人娶媳妇的机会可不多。”
宋锦溪听见此话扑哧笑了出来:“哈哈哈,知我者阿枫也!”
凌远桥勾着宋锦溪的脖子也笑了:“想不到啊,我们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也爱看别人娶媳妇儿!”
神色惶惶的少年也抿着唇浅浅的笑了。
傅枫面带笑意摇摇头,不与他争辩。
今天是国丧最后一天,沉默了一年的京都重新热闹起来。
就算没有开心事的人们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像是要将这一年缺失的喜意补回来似的。
这边京都城内人来人往,吆喝不断,处处透露着热闹。
另一边,京都一角。
是青砖白瓦,杨柳依依。
过长的柳枝轻轻拂过碧绿的河水,漾起一圈圈涟漪。
在这样热闹奢靡的京都城。
谁看见不赞一句好一处清幽地界。
青鹤书院就静静坐落在这里。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皇城京都,占据着一大片面积。
朗朗读书声悠悠传来,是院里的学子们在读书的声音。
说起青鹤书院,那可是天下第一书院。
天下学子谁不想来青鹤书院求学读书?
就是进来看一看也是好的。
然而这里却异常难进。
不是说青鹤书院不收,恰恰相反,青鹤书院主张有教无类。
只要你想学,什么人都可以进。
但是要求却异常高。
只有入学考试达到甲等才能进。
而大夏朝每年能达到入学条件的,不过才仅仅十之一二。
虽然入学十分严苛,但是只要你能进入青鹤书院,那你在书院中的一切费用都可以全免。
况且只要进了书院,那你的功名算是稳了一半了。
另一半就看你能否更进一步搏个更好的出来。
天下的读书人都趋之若鹜。
另一方面,青鹤书院招收的就是勋贵的孩子。
因为青鹤书院是一所私人开的书院,日常用度就要从勋贵的孩子的学费里收。
因此,一边奢靡成风的富家子弟和一边勤学苦读的寒门之子是青鹤书院的一大特色。
不过也不是任何勋贵都可以进的,取的是京都权势最顶端的那一部分。
虽然人员两极分化,但是青鹤书院的规矩却极其严格。
第一条就是不能攀比斗富,以权压人。
第二条是入学后的一切都要自理,不能有随身侍从。
第三条是每旬一考,一考一排名,一排名一分院,分为甲乙丙丁院,若跌落丁院则作退学处理,不论寒门还是勋贵都是如此。
青鹤书院整个书院的布局呈轴对称分布。
五个甲乙丙丁院子分别排列在中轴两侧。
一个院子里有十五个班,分别为壹贰叁依次排列。
每个班都只有二十人,不退不补。
在青鹤书院最右侧中心的院子是丙院。
此时,丙院壹班寂静无声。
只有一个夫子装扮的老者在最前头来回踱步。
行动间是抹不去的怒火。
“宋锦溪、傅枫、凌远桥……哦,还有那个柳薄青,他们几个跑哪去了?”
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学子坐在下方垂着头,默默无言。
偶尔从窗外传来几声遥远的锣鼓声,光听声音就知道外面有多热闹。
叶流云坐在窗边恨得牙痒痒。
这宋锦溪好样的,逃学看热闹竟然不带他!
“上学的日子竟然明目张胆的逃学,看我不请家长好好说说!”
前方的夫子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叶流云却悄悄缩着头一声不吭。
“谁不知道肯定是那个宋锦溪领头的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夫子喊人到前面来说,却没人出声了。
叶流云在心里默默鄙视,背后使绊子的胆小鬼!
红罗飞舞,喜气洋洋。
几个一身青色学子服的少年长街上自在闲逛。
一群儿童抓着风车在人群中嬉闹窜梭。
撒喜糖的面前围了一圈又一圈。
少年们只是含笑路过,并不上去凑热闹了。
他们看过接亲的队伍就继续往前,像是还有别的目标。
喜庆的喧闹里,远远传来一声金石之声。
少年们互相对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
头顶太阳已经高悬,照的青石砖都明晃晃反射着光。
走到一个茶楼外,听见了特殊的清嗓声。
“没来晚,快走!”
带着笑意的少年熟练的找了位置坐下。
听那说书先生轻咳一声开讲。
红霞布满天际之时。
兴尽而归的少年才心满意足的回府。
凌远桥说的没错,话本有什么好看的,说书的更有意思!
宋锦溪嘴角还缀着笑意,跨过家里的大门时。
少年才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往常丫鬟仆从匆匆穿行的院子如今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大门两侧立着几个威武壮实的大汉沉默不语。
宋锦溪认出了那几人正是父亲身边常跟着的人。
只见其中一人朝他小心翼翼的使了个眼色。
那是父亲身边的侍卫阿五。
平常宋锦溪跟他最熟。
一阵轻缓地脚步行来。
少年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然而可惜。
他遇到的是已经和他斗智斗勇有着十几年丰富经验的老爹。
小少年转身,一只脚还没收回来,就被一双无情铁手揪住了衣领。
轻松一抬手,人就提了起来。
少年清瘦的小腿在半空中挣扎着。
看起来异常激烈。
然而这场挣扎还没持续几秒就不动了。
小少年胳膊和腿都认命似的蔫巴下来。
软塌塌的样子像是个随风飘荡的小草。
没办法,这种活动时间久了,让人提不起挣扎的兴致。
只有时开心了,宋锦溪还愿意陪他老爹玩玩。
宋时慎,宋锦溪那凶神恶煞的爹。
他爹是个孔武有力的书呆子,力气很大。
这个划重点。
他爹一只手就能提起他。
小的时候能,他长大了也能。
这是件令人悲伤的事。
要是别人听见他这么形容他爹,那绝对都要哭笑不得了。
宋时慎,可是大夏朝唯一一个文武双状元!
年纪刚过而立就位列内阁首辅,前途那是不可限量。
长得更是清俊雅致,风度翩翩。
皇帝更是亲自赐字“玉郎”赞他风采。
娶亲的时候,多少名门贵女都伤心不已不提。
到了他这里却成了凶神恶煞的书呆子。
让她们听了非把他撕了不可。
宋锦溪却想大呼冤枉,谁家风度翩翩的状元郎成天提着个大棍子啊。
尤其是那个棍子还是要打他的。
这还想让他有什么好话?
他不造谣抹黑就是他心地善良人品正直。
虽然这棍子从来没往他身上招呼过,但他每回瞧着都腿软。
秋水院。
宋锦溪的院子。
宋时慎将闲杂人等清出去,只留下要“行刑”的几人。
宋锦溪面上一副懊恼悔过的样子,别提有多情真意切了:“爹,我再也不逃学了,真的,我发誓!”。
眼睛却咕噜噜转个不停。
心里祈祷有人机灵去找祖母搬救兵。
从小到大,宋锦溪针对此事已经摸出了一套完整的流程。
先忏悔,反正不改,再拖时间让人搬救兵,搬来救兵他再恶人先告状。
一整套流程下来,他就能完美躲过他爹的攻击。
“嗤”,这小子眼睛一转,宋时慎就知道这小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笑眯眯得戳破了他的幻想:“别打你祖母的注意了,你祖母上香去了”。
看着小少年眼珠子还在转,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好心提醒:“哦,对了,你娘你兄长也不在,我让你兄长陪着她们去寺里一起上香去了。”
本来可怜巴巴垂着头的小少年一下子将脑袋抬了起来。
眼睛也不转了,瞪得溜圆的看着他,满眼不可置信。
宋时慎露出森然的笑意:“就是为了今天能好好收拾你。”
少年溜圆的大眼睛里瞬间泛起盈盈水光,试图让面前的老爹念起脆弱的亲情。
要是家里任何一个人在,说不定能立马心软。
但是可惜,现在他面对的是宋时慎。
宋时慎面色冷硬心如铁,跟他玩这套,当他这个老子白当了?
要说宋时慎,他绝对是世家公子的典范,一言一行都透漏着谦谦君子的涵养。
唯有一人能让他破功,那就是面前的小儿子。
每每看他不着调的样子,都让宋时慎的君子之风丢弃到十万八千里。
可惜家里其他人都过于溺爱这小儿子。
每次他要出手教训的时候总被打断。
这其中当然也有他自己纵容的原因。
但过于溺子如害子。
幸好这孩子本性纯良,没被他们宠坏。
她们总说孩子是家里最小的,不用承担太多责任。
每天无忧无虑就好了,家里总会养他一辈子的。
曾经宋时慎也是这么认为的。
长子心智才学都不输于他人。
到时候他走了,长子就可以顶起家里继续护着小儿子了。
一家人里,总要有个能在这个世界上肆意开心的人。
才不枉费他们殚精竭虑,汲汲营营。
但是现在不行了,朝堂之上风雨骤变。
宋时慎心里隐隐不安,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太平。
很多时候也许来不及让他们做好准备。
所以不能让小儿子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有半点自保能力。
宋锦溪不知道为什么。
那一瞬,老爹看他的眼神复杂得让他看不懂。
至少现在的他完全理解不了。
只知道即将要接受来自老爹的棍棒教育,单纯地害怕着那根粗壮的棍子。
青衫少年立在那,像是个水灵灵的小树苗似的。
被人一训,可怜巴巴的抖了抖,看着就让人心疼。
周围的仆从皆面露不忍,心疼的看着他们的小公子。
多可怜啊,谁能狠下心说他一句啊。
只有心硬的老爷能。
仆从们叹气,可是他们不敢管。
老爷教训小少爷,除了老夫人谁也不敢插话。
“都聋了吗?还不赶紧将他按到凳子上!”
宋时慎要他牢牢记住他接下来说的话,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深深刻在心里。
周围的仆从犹豫上前,小声劝着小少年,想把他哄上去。
小少年人也不傻,上去不就要挨打吗?
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另一边仆从还在劝:“小少爷,你听话趴上去,老爷兴许就不生气了。”
“……”
宋锦溪悄悄瞅了瞅前方脸色黑成锅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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