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宁子远和皇甫珣缓缓的沿街散步，晟安国没有实行宵禁，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一片繁荣的景象。黎忠和颜跞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
“这里倒是比凌升镇的夜晚热闹一些。”皇甫珣懒懒的看着身旁的人群，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么多年了，似乎上一次晚上与人一同逛街，也是和你。”
宁子远有些纳闷，“你平时都不出门逛逛？”骗鬼呢。
“没兴趣。”皇甫珣想要什么，不管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早就有人备好，递到他手跟前，这些与民同乐的事情，从不是他认为有趣的，若陪他做这些事情的是宁子远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宁子远瞧着皇甫珣一脸出家，不沾尘世的无欲无求模样，问道，“那你用晚膳之后一般做些什么？”
“品酒鉴曲。”
就那是喝酒听歌，宁子远轻易揭穿他，“把不务正业说得如此高雅。有真正高雅点的喜好吗？”
“折磨人算吗？”
宁子远瞪了瞪他，“胡乱编造。”
皇甫珣笑了笑，不甚在意。
“咦。”宁子远看到前方有个人好生眼熟，原来是林秉文和林福安。宁子远近期为了李清的事情一直担忧，加上功课繁忙，自己居然把林秉文的拜帖忘记了。昨日听红袖说了林秉文来扑空，留下谢礼就走了，自己还没有登门去道歉呢。
皇甫珣顺着宁子远的目光看去，林秉文也注意到了宁子远，立马看到了站在其身旁的皇甫珣，不小心进行了对视，只是一瞬，林秉文立马低头并快步向前。上次进内室见面时，自己全程没有抬头，但殿上也是远远的见到过皇甫珣的，且这气度世间无二，林秉文虽并未看清过皇甫珣的脸，但自知绝对不会认错。何况后面还跟着大名鼎鼎的黎忠。
林秉文和林福安到跟前就要跪下，皇甫珣眼皮都不抬的道，“免了。”街上人太多，跪来跪去，被围观，等会跪一地，今晚就扫兴。
虽然说了免，但礼不能没有，林秉文立马改为拱手礼，腰深弯到底道，“翰林院编撰林秉文见过珣王殿下。”语气谦恭无比。
皇甫珣冷冷的看了一眼林秉文，“嗯。”了一声。
林秉文继续冲皇甫珣道，“祖父身体已经好转，万分感激殿下恩情。下官粉身碎骨无以为报。”自己也曾登门拜帖表示感谢，也是一样的谢礼和拜帖都无法送入珣王府内。
皇甫珣对待他人显得没什么耐心，且林秉文纵使文采斐然，也无法给皇甫珣带来什么价值，皇甫珣不甚在意的用下巴指了指宁子远，“你谢他就行了。”无论林秉文现在来向他表忠心还是表感激，没有任何意义，于皇甫珣而言，不值一提。
宁子远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确实没有帮上什么忙，出人参出力的还是皇甫珣。
其实百年人参虽然稀有，但并未十分难得，之所以能让林秉文如此艰难的求取，说到底还是因为多年前那件事，纵使英国公不曾表露对林老先生有隔阂，但知晓内情的众人宁可把手中之物留着谄媚其他有价值之人，也不肯轻易的卖人情给他去获得英国公不满的风险。
见林秉文愣住看向自己，宁子远也不知该如何承受林秉文诚挚的感激，连忙转移话题道，“林大人，抱歉，近期事务繁忙，你登门的时候我正巧不在家中。”
林秉文见皇甫珣与宁子远并肩而立，立刻意识到二人关系匪浅，不敢多加思索，快速说道，“子远见外了，是我思虑不周。”其他的话不敢多说。
“是我的不是。”接着宁子远摸了摸鼻子，他本就不擅长寒暄，加之估计皇甫珣在旁边，不知道该如何与林秉文叙话，霎时，似乎气氛有点尴尬。
皇甫珣微微皱了皱眉，耐心耗尽正要叫此人滚开，幸好林秉文生在官宦之家，又已经浸润官场多年，感知气氛不对，随即立马道：“不敢在此叨扰殿下，打搅殿下雅兴，下官告退。”说着往旁边退后一步。
还算识趣，皇甫珣看也不看林秉文，冲宁子远道，“走吧。”
宁子远点了点头，与林秉文告辞，“林大人，择日再聚。”
“好。”
黎忠走过的时候，林秉文陆续行礼，黎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待一行人走远，林秉文才慢慢直起腰来，林福安在他身后，悄声道，“宁三公子好生厉害，看起来和珣王殿下好熟络的样子。后面那个是黎大人吗？听闻他好生厉害。”
林秉文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提醒道，“殿下的事情，不是我等可非议的。”
林福安听闻过珣王的雷霆手段，黎忠的处事狠辣更是京城闻名，下手毫不留情，有血手阎王的称号，林福安顿时后背一凉，连忙点头，“小的知错。”
走出一段距离后，宁子远冲皇甫珣感慨道，“我与林大人相交后，觉得他为人十分不错。”
“哦？你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可有凭据？”
又不是诉讼，哪里还需要举证质证的，宁子远随口道，“直觉而已。”
“呵。”皇甫珣淡淡道，“若是他稍许有正常智力，自然知道今后该做什么。”既然知晓了宁子远和皇甫珣一同出行，若是想今后得到一丝照拂，他林秉文与宁子远交好，便是百利而无一害。
“什么？”宁子远有点懵，什么叫做该做什么。
皇甫珣伸手压住了宁子远的脑袋，“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考量谁好或者谁要做什么。首要之事是陪本王逛街，可懂？”
“行。你是大爷，你说了算。”宁子远重重点了点头。
皇甫珣笑了，本身皇甫珣的气质就是偏冷冽的，每次看他笑，宁子远总有些莫名的情愫，不过也抓不住是什么。宁子远耳朵突然红了红，身旁的街市喧嚣似乎都没有入耳。
正恍惚间一旁传来极具有诱惑的声音，“公子，进去坐呀。”
是几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和老鸨站在门口揽客，见二人卓尔不凡，一看就是有钱的金主自然不容错过，三四人连忙上前，其中一人抢先开了口。
宁子远惊觉，自己和皇甫珣不自觉间拐到了烟花巷，一阵有些许呛人的香味飘来，来源应该就是眼前几名青楼女子和店内传来的熏香。
用不着皇甫珣开口，身后的颜跞立马上前挡住要扑过来的几人，看清颜跞的容貌，几名女子自是更加兴奋，“公子好生俊俏，奴家愿意不收取你......”
“住口。”颜跞冷冷打断，“滚。”
闻言，几人脸上立刻出现了难看的神色，不过都是久经人事之人，都只是面漏愠色而已，片刻便恢复自然，看上去像是老鸨的女子继续调笑道，“公子好生凶狠，都吓着奴家的姑娘们了。”
颜跞不再多语，亮出了手中的令牌，虽然几人认不出令牌代表的具体是多大的官职，但是这京城中往来青楼的达官贵人众多，也见识或听说了一些，这通体鎏金令牌，似雕刻有双龙环绕，绝不一般，老鸨立刻认识到这是自己不敢招惹的人，连忙招呼身边的女子退后，并行礼致歉道，“是奴家扰了大人兴致，大人恕罪。”
真的是粉随正主，宁子远看着颜跞此刻的状态跟皇甫珣真的非常相似，只见颜跞皱眉，缓声补充道，“滚远点。”
“是。”几名女子忙不迭的后退。
宁子远有些咋舌，颜跞平时看着就是话少些，威严起来真的是气场拉满。宁子远看了看几名女子，虽然说她们衣着暴露，身着轻纱，不过对宁子远曾经这个生活在现代的人来说，这个穿着算普通保守。她们看上去都年纪不大，或许不过十几岁或二十出头的年纪，顿时觉得她们也不容易，但也并不方便出声阻止。
轻易解决了几名女子，颜跞又默默地退回皇甫珣身后。
见宁子远盯着几名女子看了一会儿，皇甫珣道，“感兴趣？”
“啊？”宁子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第一次见，有些新鲜。”
皇甫珣微微皱眉，目光深沉，盯着宁子远。
“怎么？”被盯着看有种被狮子豹子凝视的错觉，宁子远感觉脖子都有点发冷。
皇甫珣不动声色的道，“前面便是红袖招，曲舞尚可。若是感兴趣，你可要去瞧瞧？”
“红袖招，这是店名？”宁子远平时从不曾光顾烟花柳巷，身边的荣元庆等人也是上进的好男儿，基本从不曾讨论过这些，一听这个店名便觉得有点意思，连忙点了点头，“有意思，去看看。”宁子远想起来了，似乎在哪里听人提过一嘴，这红袖招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似乎有不少名气很大的雅妓，诗书琴画极其精通。
皇甫珣定定的看着宁子远，危险的眯了眯眼，“你确定？”
宁子远有点纠结，但又有些好奇，平时肯定是不敢去的，要是让父亲母亲知道了，怕是要家法伺候。但有皇甫珣在，应该没事，大不了东窗事发就说自己是迫于珣王殿下淫威，被胁迫去的。宁子远点了点头，“我想去见识下。”
半晌，皇甫珣都未开口，宁子远有些兴奋的看了看前方，似乎有个很大的店，隐隐确实传来了琴声，“走，去看看。”
只听皇甫珣凉凉道，“嗯。”
怎么听着这语气有点不对劲。宁子远并未多想，情不自的脚步快了些往红袖招走去。皇甫珣挑了挑眉跟上，黎忠和颜跞悄悄抬头，看着皇甫珣脸色并不好看，谨慎的吸口气，快步跟上。
没几步，只见繁华的街市旁伫立着一栋别具一格的建筑物，在门口不见任何拉客的人，但进出往来人流不断，夜色朦胧，加上精美的帷幔随风飘摆，确实让人有些心驰神往。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宁子远自言自语道，“这个取店名的人有些意思。”
皇甫珣懒懒的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店名，不置可否。
移步向内走去，立马有眼力劲儿极好的小厮迎了上来，“贵客可有预订？”
小厮刚问完话，宁子远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红袖招的管事快步走来，管事在看清楚皇甫珣的脸后，震了一下，连忙跪地，“见......见过......”。应当是颜跞在进店时就明示了身份，快速的通知其他小厮让管事前来伺候。
“带路。”颜跞知晓皇甫珣并不想在这门口被叫破身份，否则会直接清场，所以迅速的制止了管事的问安。
“是。是。”管事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没有皇甫珣吩咐，并不敢站起身来，只得膝行向前。
宁子远有点愣神，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皇甫珣，敏锐的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有些疑惑。见宁子远看向自己，皇甫珣莫名的心情好了些，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开恩让管事起身，“起来吧。”
管事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皇甫珣身上，皇甫珣话音刚落，管事便谢恩后利落的起身，“谢殿下。”接着连忙躬身带路。
上楼坐定，跟在荣福斋配置差不多人数的奴仆跪了一屋子，颜跞迅速的安排一众人等各司其职，宁子远看了看屋内的配置，只见厢房内陈设极其奢华，檀木作梁，黄铜古树为灯，珍珠为帘幕，一扇精美绝伦的双面绣山水图屏风隔开了金丝缎锦铺就的床榻和雕刻技艺精湛的木桌，宁子远是个俗人，第一感觉就是这红袖招手笔也太大了，真是有钱。
颜跞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好吃食后，静静地站到皇甫珣身侧。
黎忠小心悄悄的与颜跞对视了一眼，不知是否要为皇甫珣安排乐妓，但也不敢擅自开口。颜跞自小跟着皇甫珣，显然知晓皇甫珣现在并不算好心情，一脸淡然，脸上无任何神色。黎忠见状便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管事见众侍女开始上菜，在退出门去前躬身问道：“殿下，您可有兴致再听听妙音娘子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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