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妈的住院手续办好之后才出了医院。
走在街上,我感受着久违的凉风,不禁伸出手臂,享受着冷风吹拂。
这风自然是寒冷的,只是出了医院的激动心情让我没来得及想这风的滋味。
“等会子来我们家吃饭。”
是小姑的电话,接通之后她说了这么一句,奶奶说自己已经往回走了,她说没有关系,可以让姑父来接我们。
“去吗?”我问。
“去。”奶奶回答。
那就去吧。
我从前也是去过小姑家几次的,小姑以前没有房子,她现在这套房子还是奶奶出的一些钱给她买的,买了房子之后奶奶又顶着大太阳去给她装修,以至于落下了一身病。
这样的付出得不到好,他们只会抱怨他们得到的不够,却不知道他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不说别人,就说我爸,我爸是个老实人,生了我之后在广东做建筑工人,每日五十块钱,他都是记在一个专门记账的本子上的,外人眼里他一向老实本分。然而每次爷爷奶奶回乡给他干活,他总是嫌弃他们话多。
至于我,我有时候更是心烦,我这人一向是个喜欢清净的,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这让我不自在。
对他们的耳提面命、敦敦教诲,我自然是感到十分心烦。
所以我想,还是不要什么事情都给别人做了比较好,他们是不会感激的,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小姑房子的位置并不算好,离市中心有些远了,又在六楼。每次爬楼就要爬个老半天,我年纪小还可以爬楼,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爬这样高的楼层时就需要两个人搀扶着慢慢往上爬。
等到了六楼的时候,小姑已经在上面等着了,一来就让吃饭,他们弄了一桌的菜。那一桌的菜很丰盛,平时是不这么弄的,今日过年,这么弄也该然。
他们家里有一个小孩没有上桌,都在一边看着电视里放的动画片,好像是《小猪佩奇》,这些动画都不是我小时候看的那些了。
我喊过人后就上了桌,等人到齐了我正准备吃饭,只听外头“砰”的一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回头看他们,他们却不为所动,我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有些像是假人。我才刚这么想,他们便立刻动作起来,抱怨的抱怨,嘲讽的嘲讽,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才又停下来。
“二妈,二佬多吃些,不要拘礼。”他们招呼着。
“辛苦你们了,我们本来还不想来的,结果说你们做了这么多菜,这才带着我的孙女子来了这里。”
“哪里的话!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吃,都多吃些,凤儿给你爷爷婆婆多夹着菜。”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虽说现在不是从前那个时候了,谁家都吃得起肉,但是我还是喜欢吃肉,不管是肥肉还是瘦肉,亦或是五花肉和腊肉,我都很喜欢吃。
我夹了一块牛肉,那牛肉切得很合适,既不薄也不厚,吃了几块肉后,我又给自己倒汽水。
这时,我忽然听见有人说:“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我听不清这话是谁说的,我抬头想要看清楚是谁,却怎么也找不见人,他们都看着我,眼神没有躲闪,然而他们的脸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张脸了。他们白着一张脸,两颗眼球瞪得老大,像是个牛,我以前看到的牛的眼睛就是这样大的。
他们在看着我,我总觉得他们的目光充满着不怀好意,然而他们是我的亲戚,更甚于是我的长辈。我们的传统一贯如此,就算是别有用意,也定然是包装在“好意”里。然而我清楚,这不过是糖衣炮弹,笑容麻木人的感官,开怀的笑比紧绷的肌肉更能卸下人的防御。
于是我站起身,用几乎是最完美的笑容看着他们——我知道我现在跟他们是一样的了,我举起纸杯,里面装着饮料,姑且叫它橙汁,那金黄色的液体,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总之绝不会是橙汁。
我忽然庆幸我的女性身份起来——尽管很多时候这一身份意味着麻烦,然而凡事都有两面,女性总是柔弱的,自然也不善于饮酒。豪饮一向被认为是男人们的权利,女人顶多喝喝水果酿成的酒,还不能够贪杯。
“还不快给你婆婆爷爷敬酒?”
“嗳!”我低声应道。
“还是让杨鑫先敬酒吧。”我找了个借口。
杨鑫是我的表弟,他与我的关系不错,不过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你看你,敬酒也不会,还要杨鑫来。”奶奶虽是训斥,却并未发火,我讨好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杨鑫原本还在与他表妹一起看电视,听到我要他来敬酒,便端着杯子跟桌上的长辈们喝了一圈,我也跟着喝了一圈。
我实在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好,可我拗不过这么多人,我只能够去做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的事,事后他们还要因为我做的不够好而指责训斥我。
“过年不说这些,她还没出社会,没有经历这些事情。”
“还小,都多大个人了,这些事情还是要让她去做,不然你们养她这么大,她什么也不会做,你们要供出个废物!”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我莫名有些烦躁,就连桌上的菜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好吃了。
接连着跟几个人敬过酒后,他们才肯放过我。这事情他们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也是办了个酒席,请了很多人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坐了几桌子人。他们借口说让我锻炼,以后出入社会后不会怯场,非要让我跟那几桌子的人挨个挨个敬酒。我当时吓哭了,哭过之后端起杯子走了一圈,说了什么祝福语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心里很委屈,我想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自愿做的吗?怎么我不愿意做还要强迫我呢?
这事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想通。
敬了酒之后,我算是放了松,他们不会再追问我的事情,桌上的主角成了我的表弟杨鑫,大家围着他嘘寒问暖,询问他的考试成绩。
我不愿再听,便找了借口下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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