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蒲扇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摇晃，像是有人拿着扇柄在扇风，微凉的风赶走了夏日的燥热。
席地而坐的沈清漾不时把盘子里的鱼食撒在池塘里，看着蜂拥而上的鱼争抢。
正撑着下巴发呆的时候，她看见原本映衬着七彩霞光的天边居然被蓝色占据了。
“天界有人犯事，被罚了？”
“是啊，听说掌管兵器库的仙君丢失了一把重要的仙器，天帝大怒，让他跳轮回台……”
锦鲤尾巴轻晃，她是这片池塘里灵智最高，法力也最强的鱼。
“不过今日刚好也是麓鸢神尊下凡渡劫的日子，怎么刚好在同——”它说到一半，立刻闭上了嘴，那张鱼脸上居然肉眼可见得出现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锦鲤沉到水中，期待沈清漾没听见。都怪它嘴快，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去？
那一瞬间，它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被做成菜都是小事。
“……”
沈清漾是第一次看见锦鲤出现了这么丰富的表情，她是个小仙，自然不会知道麓鸢神尊的近况，虽然不知道锦鲤是从哪里听说的，但她也不会随便拿神尊的事开玩笑。
她可不想还没升职就被再次踢下凡间，便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直到兴修仙从远处走来。
“清漾仙子。”
来人的模样，沈清漾在天帝身边见过，和她一样，也是个小仙，名叫兴修。
“原来是兴修仙。”
沈清漾站起来，“不知兴修仙来是为了何事？我这里工作还没做完呢！要是扣了俸禄就不好了，你也知道我的仙府自从上次被陨石砸到，现在还没修缮完毕呢！”
“清漾仙子不必担心，若是这次的事能完美处理，不要说俸禄了，清漾仙子连名号都会有。”
“什么？”
沈清漾睁大眼睛，难掩兴奋！按照正常的俸禄，她至少得干三百年才能换一座好的府邸。
“请清漾仙子跟我来。”
……
凌霄殿内十分庄严，天帝早已坐在大殿，她看着沈清漾进来。
之前倒是听过她的名字，法术出众，短短两百年便在一众小仙中出类拔萃，是个天资出众的仙子。
希望她能真正理解她的意思，庇护好神尊。
沈清漾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凌霄殿都是那些叫的上名号，对天界有贡献的神仙才能进去的。
不过面见天帝，她倒是没随便乱看，只是恭敬弯腰行礼：“小仙参见天帝。”
兴修没进来，他站在凌霄殿外等候。
“本君之前听过你的名字，你又刚好是从凡界上来的，天资在众多凡仙中很是出色。”
沈清漾惶恐点头。
“我要你下凡帮助一人渡劫，你可愿意？”
沈清漾一愣，她还记得之前锦鲤透露出来的口风。
脑海里不自觉想到了一个人——麓鸢神尊。
“不知是哪位仙君？”
天帝：“不必紧张，是位宿振仙君，只是因为司命殿之前遭遇了火灾，正好缺了几行字，你只需保证她不会死于意外即可。”
“这么说，仙君化身的凡人是寿终正寝？”
沈清漾之前确实听说司命殿起了火，这么说，是今天工作失误的那位仙君？
看来天界对仙君的惩罚还真严格，就连变成凡人都得让人看着，生怕少受点苦。
“对。”天帝问，“可还有疑惑？”
沈清漾摇头。
天帝挥袖，一颗闪着金光的白棋落到沈清漾面前。
“这是给你的仙器，可攻可守，亦能随心而变。它会指引你找到宿振。”
沈清漾抬手接住，立刻行礼：“多谢天帝赐物。”
她原本用的长剑是自己找材料做的，自然不会有天帝给的仙器厉害，没想到还没下凡，就有这么厉害的仙器。
等她再抬头时，眼前一片恍惚，耳边唯余天帝最后的嘱咐：“切不可违逆天规。”
云雾长阶随风散去。
……
沈清漾直接被天帝送下了凡间，周围都是茂密的树丛，没人发现她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棋已经印在了她的掌心，沈清漾心念一动，那枚白棋便浮在半空中。
“带我去找宿振仙君吧！”
白棋像是听懂了沈清漾的话，在空中转了一圈后，才往前飞去，沈清漾连忙跟上。
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沈清漾怕被人看见，专门隐去了身形，她跟着白棋一路飞到了附近的城池。
是京城。
她一路被引进皇宫。
“到了？”
白棋在一位明黄色身影的周围转了转，然后又飞到沈清漾面前，似乎是确认神尊没事后，它才不像最开始那般着急。
沈清漾感觉到手指有刺痛，这才发现指尖被白棋划破了伤口，那枚雪白的棋子上沾染了血色，平添了几分妖异。
肉眼可见的，她的血液被那颗白棋吸收了。
耳边有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嗯，到了。”梵玉看她：“你终于听到我说话了。”
“……”
沈清漾打量坐在白棋上的小人，又听到她继续说：“你力量太弱，和你说几句话竟还需要以血为引。不明白天帝选择你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神尊既然把此事交给了天帝，那她做的决断我会遵循。”
短短几句话透露了不少信息。
沈清漾垂眸思考，天帝在凌霄殿是故意那么说的，名为帮助仙君，实为帮助神尊。
更甚者，之前司命殿的火灾都是天帝预谋。
她们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目前的天界对神尊并不安全，天帝怀疑天界有内奸。
至于内奸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沈清漾猜不出来。
她飞升两百年，天界一向太平，就连书里记录过的最晚的一次战争也是在万年前了。
她记得书里说那次战争还是麓鸢神尊结束的。
沈清漾：“这么说，天帝派给我真正的任务是帮助神尊渡劫？”
梵玉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评道：“你还算聪明。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梵玉，之前一直跟随在神尊身侧。”
沈清漾有些诧异，这颗白棋居然是神尊创造的，她难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四舍五入一下，她和神尊有关系。
“伴生神器？”
梵玉摇头：“我是神尊后来创造的。”
沈清漾了解所有信息后，她问道：“神尊是不是还没出生？还在皇帝的肚子里。”
“不错。”
沈清漾注意到皇帝身上的龙气有式微的迹象。
“我看这个国家快不行了，神尊之后或许会很辛苦吧！”
梵玉：“渡劫哪里有简单的。你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吧？”
“我记得，让神尊寿终正寝，中途就任其发展。”
心里有了考虑之后，沈清漾让梵玉留在神尊附近，自己则出了宫。
在凡间行事，银两必不可少，尤其她之后还需要在凡间待一段时间，先做生意赚赚钱才是要紧事。
……
“魏将军！江**队已经攻破城门！我们就要抵挡不住了！”
一身盔甲的魏沛蓝脸颊上占了血迹，她挥手砍断敌军的头颅，目光之中尽是狠厉：“那也要抵挡，今日是陛下生产的日子，我们必须拖延足够的时间，只要大宁的血脉还在，大宁就永远不会亡！”
“是！”
街道上家门紧闭，只有铁骑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空气中传来清脆的铃声，鼻尖的血迹经久未散，没人敢拉开门看外面究竟是何种光景。
“将军，看来这次回去又有封赏了，说不定陛下会直接册封您一等爵位。”
被叫做“将军”的人懒洋洋地拽着缰绳：“没拿到皇帝的项上人头，算什么胜利？”
“我听说，今日大宁会迎来一位新的皇子……亡国皇子。”
她说到最后笑了起来，周围的士兵们也都或多或少露出了笑容。
她们远离自己的故乡，已经在外征战五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结果，心里自然高兴。
“将军！宫门破了。”
属于江国的军队第一次进入了大宁的皇宫。
红墙金瓦，曲折回廊，前几日下的雪还未清扫干净，今日的天极冷。
苏桐就这么骑着马往前走，她要亲自拿下皇帝，顺便把那个新出生的皇子也抓住，这是她们的战利品。
如果陛下知道，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直到走入寝殿前的空地上，她遇见了魏沛蓝，这个曾经在边疆声名赫赫的人，现在居然站在这里等死。
苏桐：“魏将军，我们很久没见了，别来无恙啊！”
魏沛蓝捏紧手里的刀柄，她看了眼天边即将落下的太阳。
没想到终有一日，她要亲眼见证自己守护了几十年的国家被敌军践踏。
不过还好……大宁还有未来。
一刻钟前。
“陛下，是位皇女。”太医语气中难掩哽咽。
魏沛蓝垂首道：“陛下先带着殿下离开皇宫吧！臣在东南还有一些军队，她们会护着陛下平安离开，只要陛下和殿下在，臣就放心了。”
“魏沛蓝，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屏风后的女声有些疲惫，从母后手里接过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的时候，她就预见了这个未来。
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之前母皇不信任魏沛蓝，魏将军屡战屡胜，但无奈生不逢时，直到自己登基，她才受到重用。
可后来魏沛蓝的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少创伤，再加上年龄大了，她便让她镇守京城。
“沛蓝，你让人带着绮山离开吧。”
柳绮山，这是她为她取的名字，带着作为母亲的祝福，望她以后能坚不可摧。
魏沛蓝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陛下！”
“沛蓝，你真是糊涂了，朕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在国家危难时刻逃亡？那以后史书上要如何写朕？朕是逃君，为人不齿。”
皇帝拂开宫人的搀扶，她绕开屏风走到魏沛蓝面前。
“朕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死在敌军手里。朕从出生起就在这片皇宫，死也应该死在这里。只是……苦了沛蓝你。”
魏沛蓝眉间有些动容，她单膝跪地：“能为大宁和陛下战死，臣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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