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雾说：“我知道了，我会谨慎。”
这一刻，她的警惕总算大过了食欲。
从高空坠下后，陈慕很快调整身形，确保自己能平安落地。
双脚触及地面时，烛火自动亮起，她被困在一个地牢内，这么深的地牢，那人不会是把山挖空了吧？四面都是白色的墙壁。
待视线落在其余地牢里的时候，她骇然地睁大了眼睛，目之所及竟全是干枯的尸体，半仙究竟杀了多少人？她居然还配称作是樊甘城的半仙吗？
陈慕看见有几个似乎还活着的人，他们已经丧失了恐惧，连趴在尸体上都毫无感觉。
在她观察的时候，庄廖也坠落下来，两人不在一个牢房内，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半仙下了令，原本隐藏在头顶上的墙壁被撕开，有好几条蛛丝吐出，缠绕而上。
她这才知道原来头顶上的白色墙壁居然全部都是蛛丝，那只蜘蛛就藏在她头顶上，发现这点之后，陈慕立刻侧身离开原地，蛛丝却并未撞在地上，如蛇头一般灵活，目标直指陈慕。
陈慕指尖夹着符纸，唇瓣微动，默念几声咒语，符纹亮起，她一下子甩出去，符纸触及蛛丝后顿时燃起火光，火焰盘旋而上，几乎要将所有蛛丝灼烧殆尽。
就在即将要接触到墙壁的时候，火焰突兀地熄灭了，这里不止有蛛妖，还有蚌妖，两妖相辅相成，把陈慕逼到了角落。
黑暗中探出来的新蛛妖把人捆了个结实。
这里简直是妖的巢穴。
庄廖迫于控妖印，实力恢复不到从前，再加上没有沈清漾在身边，他实力不足以前十分之一，比陈慕还要早抓住。
“别挣扎，越挣扎越紧。”他刚刚就因为挣扎，蛛丝勒紧了他的腰腹，肋骨都隐隐发疼。
经庄廖提醒后，陈慕停止反抗。
“……你和半仙认识？”
庄廖摇头：“不算认识。”
陈慕思索了一下，道：“那就是沈帝师和半仙认识？”
“……”庄廖不会随便暴露沈清漾的事情，只是道，“沈大人的事我知之甚少，也不太清楚。”
陈慕有些狐疑，他们两个最起码也相处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这么不了解？但庄廖看起来也不像是说了什么谎话。
她换了个问题：“冰棺里的人你知道吗？”
为什么那个人和她长那么像？虽然世上相似之人确实是有一些，但陈慕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之感。
庄廖：“不知道。”
此刻，庄廖十分庆幸自己和陈慕不仅隔着距离，还有墙壁遮掩，陈慕看不到他的神情，他只需要保证声音正常，就能让这些话题尽快过去。
几乎每个问题，都撞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他可不能给沈大人拖后腿，万一影响她后面的计划就不好了。
“是吗？”陈慕反问。
她突然想起家中确实有人说过她和母亲陈萍长得不太像，当时她还伤心了好久，只是后来母亲很快就处理掉了类似的流言，还抱着她安慰了很久，说陈慕是她最爱的女儿。
仔细想想，她和爹娘好像都不太像。
这么多年，陈慕从没怀疑自己的身世，她从小就在陈家长大，陈家遭遇灭门之难，陈萍力保她离开，娘对她的爱溢于言表……她闭了闭眼，安慰自己，也许是想多了。
哪有这么荒诞的事？
要是娘知道她会这么想，一定会难过的。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逃出去，抓住这只妖鬼。
……
头顶上偶尔有掉下来的干枯尸体吓到了人，他们全都一言不发，惊恐地看着眼前。
董高谊皱眉，这些人是妖鬼害死。他最开始是因为在樊甘城感受到了妖气，才一路追查至此，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妖鬼？
这么多的人死在它手里，那只妖鬼该多强？
“沈道友听说过妖鬼吗？”
沈清漾正在脑海里和梵玉聊神尊的事情，她刚刚发现神尊的命柱开始闪动了，虽然频率不太高，但这证明她和庄廖那边遇到了危险。
妖鬼说不定就在半仙那边，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了。
“听过。”她边回话边视线环顾四周，注意出口。
“姐姐，那里好像有东西。”
沈清漾在她说出口的前一刻也注意到了，是一只缩着头的乌龟，它静悄悄地窝在地上，似乎是注意到了人的目光，它颤了颤。
董高谊走过去，拂开盖在龟壳上的白沙，他直接伸手抓起来。
乌龟离开地面，墙壁上陡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隐隐还有风声灌入。
“是出口？”
沈清漾：“我先上去探探路，你在这里护着他们。”
“明白！道友慢走。”董高谊挥了挥手。
沈清漾走了一步，发现小扇拽着她衣袖，似乎还想继续跟着。
“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所有人都会平安离开的。”
小扇怯怯点头：“……好，那姐姐一定要快些回来。”
沈清漾轻笑点头。
她注视着沈清漾离开，视线落在尸体上的时候，并没有害怕地表情，似乎是已经见惯了。
“你说她要是知道你骗了她会怎么样？”
耳边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声音，但董高谊等人似乎都没听见一样，依旧在做自己的事，是小扇脑海里的声音。
小扇看着眼前的地面，小声道：“……那不是我。”
“谁会信你？他们连一个蒸饼丢了都在怀疑你，那么便宜的东西，谁在乎？”那声音说到最后，都带着丝鄙夷。
小扇：“如果不是你动的手，他们不会怀疑我。”
“但是怎么办呢？他们都觉得我和你是一个人。”她说到最后放肆大笑起来，“哼，说真的，你应该拦住那个叫沈清的，你知道吗，她出去会死的，她能救一个人，能救一群人，难道还能救的了一城人？”
小扇惊惧地睁大眼睛：“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这么喜欢她，我就让你和她融为一体。”她最后说完这句话就再无声息，无论小扇什么叫，她都没再出来。
小扇看了眼一旁安静的人群，她存在感向来很低，就算此时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躲在角落，缓缓陷入墙壁，再睁眼时，已经是蔚蓝的海水。
海水翻涌，一浪接着一浪，小扇竭尽全力往上游，她心中怪异，今日的海浪比往常大很多，难道小雾是想摧毁海上所有的货船吗？
等跃出水面的时候，她才知道小雾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天色暗沉，阴云几乎压在人的头顶上，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海水上涨，倒灌入城。
最靠近海边的屋子已经被水淹没，只露出了房檐，有些人已经爬到了树上躲避，但因风浪太大，树干摇摇欲坠，其上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令人心颤“喀嚓”声响起，树干被一股海浪摧折。
小扇冲过去救下人，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人放到屋檐上后迅速遁入水中。
被救的人：“诶？你不是……”
小雾不仅要毁掉货船，还要摧毁整个樊甘城！
街上有被道门驱散的人群，但短时间他们肯定抵达不了高处，就算是能，小雾也一定准备好了解决他们的办法。
如此大规模的恶劣“天灾”需要大量的妖齐齐出手，浓重的妖气瞬间吸引了道门的人，离樊甘城近的道士已经赶到城内，想方设法阻止海水倒灌。
“小雾！你不能这么做！往常随意捉弄人也就算了，但灭城是要遭天谴的！”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会替你求情！”
……
小雾坐在屋檐上看着远处数十丈高的海浪，饶有兴致地看着躲藏的人。
它自然听到了小扇的呼喊，心下冷笑。明明其它的妖鬼都是独自一人，怎么它身边就偏偏多了一个吃里扒外的？不止背离妖鬼的初衷，还使劲拖后腿，扔都扔不掉，想方设法阻止它。难道那些生灵会因此高看它一眼吗？
被关在虚禁之地多年，它居然还真的学会了反省？小雾目光愈发嘲讽，弱者的同情，它才不要！
至于……它说的天谴，只要够强大，天谴又有何惧？
为今之计是要先替河灵山完成她想做的事，倒是它就能重获自由。
“孩子！快过来，那里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小雾思考的声音停止，转头看向发声处，一位妇人朝它伸出掌心，它面无表情的神色突然间多了几丝害怕与无助，若是小扇也在这里，定会有人发现它们是完完全全相同的两个人。
它伸出手拉住妇人的手，妇人只觉得那只手极冷，比冬日的冰块还要冷上几分。就在这想法刚闪过去的时候，她被一股距离拉进了下了浮木，连落进水里都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想不明白一个孩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救命！救……命。”
海水蔓延到脖颈，妇人慌乱抬起手臂，不过几息她就被浪花压入水中，再不见人影。
“真是多余的善心。”
小雾缓缓露出笑意。
樊甘城这么多人，它今天可算是能吃个大饱了，平常被河灵山拦着，总是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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