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芮喝了点酒，心里有事不畅快，便提前叫了车，两人一起先回了。
两人并排在后座，头转向一边，各怀心事的看着窗外。
沉默了一会儿后，江麟忽然说：“尹芮，我的情况你知道，以后别再那么做了。”
“嗯？”尹芮把头转回来看他。
江麟上半身稍微前倾，一只手放在肚子的位置，看着他说：“我是同性恋，不喜欢女孩。”
尹芮明白了，他是在说先前在ktv里自己故意给他和温喻佳提供机会。
江麟说得不卑不亢，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很平静的仿佛在说今晚吃了什么一样。
尹芮往前瞟了一眼司机师傅。
师傅很认真的开着车，也不知听见没听见。
“那什么，这个……改不了吗？”尹芮捏了捏自己鼻尖。
江麟没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啧，聊不动了。
尹芮偏开头。
学校不在市区，车外的街道越来越黯淡，许久才有那么一家商铺一晃而过。即使有路灯照着，也是黑乎乎没什么看的。
车内异常安静，旁边那人一点声响都没有。
尹芮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稍稍侧头瞄他。
江麟闭着眼仰着头，身子贴在椅背上，表情有点不自在，放在肚子上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衣服。
“胃不舒服？”尹芮对这熟悉，“你晚上吃饭了没？”
江麟皱着眉，轻轻摇头。
尹芮想起再次在校门看见的那辆宾利。
“家里有十个保姆的家庭还不给你饭吃？江麟，你讨什么虐呢？还是说……是富人的一种爱好？”
江麟晚上赶时间，根本没来得及吃饭，后来ktv那一通闹，更没往肚子里填东西。上了车一颠簸，反胃得想吐，但肚子里空空的，直反酸水。
“你有胃病？”尹芮问。
江麟仍闭眼摇头，手指快掐进肚子里去了。
“有精力帮人唱歌，没精力找东西吃？你这是什么毛病。”尹芮没忘奚落，“唱那么难听，也不觉得丢人。”
江麟睫毛颤了颤，终是没争辩。
“师傅，前面你靠边停一下。”尹芮提醒司机。
车子停在马路边上，尹芮开门下车：“师傅麻烦你稍微等一下，我买点东西。”
不多会儿，他提了个袋子重新上车坐下，车子又继续上路。
“吃吗？”尹芮抛了一个小面包到江麟怀里。
江麟缓缓睁眼，看了一眼尹芮，拿起来拆开。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咽下，缓解了胃里泛酸的不适感。
尹芮在旁边也拆了一个吃着：“别多想，不是要给你买的。我喝了酒有点难受，得吃点东西压压。”
江麟安静的吃完了，尹芮又往他怀里扔了两个：“不够的话还有，本来计划明天的早饭，让你蹭上了。”
“谢谢。”江麟把小面包圈进手里拿着。
“啧，跟你说了不是买给你的，你看我明早都没早饭吃了。”
江麟“嗯”了一声，又安静的吃了一个。
舒服些了，江麟开了口：“我一直学不会唱歌，那首歌是从前一个朋友一句一句教我学会的，结果还是没唱好。”他有点懊恼，“丢人也是丢我，不会连累你。
“你都说是帮我唱了，咱俩就是一体……江麟，你这什么表情，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觉得丢人还挺开心的呢？”
“没，你说‘咱们是一体’……”
“打住啊，乱想什么呢。”
“没乱想。”
“不许笑。”
“没笑。”
“没笑你嘴角往上扯什么呢？”
“谢谢你的小面包。”
“还提，要我说几遍，这不是给你买的……我是看你可怜，坐上了宾利都蹭不上晚饭。”
江麟从兜里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给尹芮。
“干什么？”尹芮不明所以，“手机抵面包钱？”
“给你解释。”江麟说。
尹芮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带着疑惑接了过来。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聊天界面，顶上的联系人备注是【宋雅惠（陈涵妈妈）】。
“这是谁？”
“那辆豪车的女主人。”
尹芮愣了愣，低头继续看。
对话内容一目了然，是江麟在跟这位陈涵妈妈汇报她儿子陈涵的学习情况，是抵触还是感兴趣，哪些科目擅长，哪些又是短板，以及他对陈涵参加竞赛的想法和建议。最底下还画了一张草图表格总结，更加直观。
看起来，这个叫陈涵的高一学生不是个很好对付的小孩儿。
宋雅惠对他也客气，叫他小江，江麟则称呼她惠姨。
“你这是在做家教？”大学生做家教很常见，但像江麟这种给人补竞赛，而且是高中全理科的几乎没有。
竞赛这种东西，本来就有专门的老师指导和带团，怎会有人聘请他这样一个纯学生来培训呢？
江麟像知道尹芮的疑问，解释道：“惠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京大，跟师兄是大学同学，陈涵是她小儿子，今年高一。陈涵很抵触学校和成年人，惠姨一直以来都是找大学生教他。”
“今年进入高中以后，陈涵提出想参加竞赛，惠姨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老师，就跟大儿子打电话问有没有认识的比较厉害的学生，刚好师兄知道我在南清大学，就介绍我过去试试。”
“我也的确需要找兼职，就答应了。”顿了顿，补充道，“惠姨人挺好的，没架子，开出的费用也非常高。我今晚是想赶去班上的聚会，着急了些，没顾得上吃饭。”
尹芮听他说了半天，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
“你给我说这些干嘛？”
江麟看着他：“我不想你误会。”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嗯嗯你，没有乱来。”
尹芮：“……”
“你老提那位师兄，他到底是谁呀？之前你说那个大v博主也是他找的，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是我们七中的吗？要是七中有这么厉害的人，我应该认识。”
“你不认识，是我以前参加竞赛认识的，是京大的，今年该大三了。”江麟再次强调，“你放心，我对别人没心思，只对你……”
“咳——”尹芮卷起拳头虚虚遮着嘴，“江麟你够了，你有没有心思跟我没关系。你是不是那什么同性恋我不管，反正我不是，我喜欢女的。”
“哦。”江麟压下了嘴角，消停了一会儿，静静的把剩下的两个小面包都给吃完了。
“如果我是女的，你是不是就会接受了？”
“嘶，江麟你有完没完，废话这么多。”
……
-
第二天是周末。
大概是酒的缘故，尹芮一晚没做梦，一觉睡到大中午。
起来洗漱好，才发现寝室里只有秋鸣在玩游戏。
“老板你就趴这儿，我去把对面的打残了你再过来。”秋鸣戴着耳机，对着话筒说。
“老板，你来，快补枪。”
“老板漂亮！”
尹芮站旁边看了一会儿，是吃鸡游戏，听秋鸣这话，像是在带人玩。
游戏画面出现最终结算，一局结束了。
“老板还玩吗？好嘞，下次再找我呀。”
“芮芮哥，你起来了。”秋鸣回头看见尹芮，取下耳机关掉了话筒。
“秋秋，玩儿挺好啊，还能带人呢。”尹芮说。
秋鸣挠挠头：“还行吧，陪玩的，纯娱乐。”
尹芮摸出手机看信息：“中午了，一起去食堂？”
秋鸣摇头，自己重新开了一局：“不用，麟哥带饭了。”
“江麟？”
朋友圈有新红点，尹芮点进去看，竟然是江麟发的。
【Lin：求校内跑腿兼职，包括但不限于：取快递，代买饭。有意者私聊】
尹芮看得直皱眉。
堂堂麟神，沦落至此了？校外给人补课，校内求跑腿，这是欠人钱了吗。
“你给他多少钱？”尹芮问秋鸣，带一顿饭能挣多少，都是同学，多了过分，少了跌份。
“给谁？”秋鸣没听明白，忽的又反应过来，以为尹芮问的是游戏陪玩，“芮芮哥，是我陪老板们玩，他们给我钱。费用的话得分情况，一局10块到50不等的。”
尹芮当然不是问这个，正要重新说，江麟开门回来了，一手一个打包好的保鲜盒。
秋鸣迎来了上去：“谢谢麟哥，麟哥你是我衣食父母。”
尹芮扫了他一眼，准备出门去食堂。
“去哪儿？”江麟叫住他。
“吃饭。”
“给你带了。”江麟把另一个塑料袋递给他，“番茄鸡蛋炒面，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我爱吃什么，你怎么知道？”尹芮倒也没拒绝，接了过来。
“……听何牧说过。”江麟去卫生间洗手。
秋鸣这边又接了个陪玩单，一边吃一边开了新局。
江麟擦干了手出来，坐在床边换鞋。
手机震了一下，江麟摸出来看。
【R1：多少钱？】
江麟瞟他一眼，尹芮很专注的一边吃饭一边看秋鸣玩游戏，手机放在旁边。
【Lin：不用，下次你请回来就行】
这个算盘打的好，有来有回的，两人单独的相处机会不就又增加了么。
尹芮是没往这方面去想，他想的是江麟到底有多缺钱。
他把江麟发的朋友圈截了个图，发给对方。
【R1：包你一个月多少钱？】
【Lin：你的话，都行】
【R1：正经的，开价】
江麟想了一下，正要回复他，尹芮先转账一千过来了。
【R1：听我指派，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再接别的活】
江麟收下了一千的转账。
【Lin：好的老板】
尹芮埋头吃着江麟带回来的番茄鸡蛋炒面，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此刻应该是相当痛快才对，江麟已经被他踩到了脚下，再也不似高中时候那样嚣张，以后他让江麟往东，江麟就不敢往西。
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非常不舒服。
好歹也是有资格做对手的，忽然之间甘愿为五斗米折了腰，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能驱使他，以后要是说出去，尹芮嫌丢人。
江麟收了尹芮的钱，点开朋友圈，在先前那条仅尹芮可见的动态下回复了条信息。
Lin：统一回复，本月排单已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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