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斯律来到草棚十步外站立，远远儿地看了过去，樊鹰还好奇他怎么就停这儿了。
十五个女子中，那个披着绿色鹤氅的纤影尤为明显，彦斯律手指微颤，果然是江辞湘。她侧靠在草棚上，别着头，垂落着目光，那长长的青丝滑在胸前，露出了一条惨白清冷的侧颜，她像是对命运低了头。
江辞湘麻木地虚散目光，眼神空洞，脑子一片空白，她像是机械麻木地重复回想着与将军的片面之遇。
彦斯律还是那般静静地注视着她，或许心里有一丝不忍，但到底放过她一回，也算仁至义尽，如今她又被捉了回来，也是她自己命不好。
樊鹰绕在彦将军身边，见他不过去，遂问：“不是要看吗？怎么不过去了？你站这么远能看清什么？”
江辞湘听到了樊鹰的声音，她眸光微闪，回头望去，恰逢彦斯律抬眼，周围人影走动，两人视线一瞬间触碰。
彦斯律神色如常，眸光晦暗，他看似风雨不动，实则内心起伏，略有尴尬。
江辞湘面无表情，脸色惨白，一双看似绝望的柳叶眼中，好似传递了无尽的情感，只有彦斯律才懂的情感。
彦斯律看着她，像是入了神。
江辞湘纤睫微颤，见他就那么盯着自己，以为他心里有愧，她手撑在地面的稻草上，上身前倾像在试探，她想过去，想看彦斯律的反应。
彦斯律眸中人影有动，他像是在保持距离，迅速收回了视线，江辞湘僵在原地，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看他回避自己。
好像两人从未见过。
彦斯律不敢再看，余光被那刺眼的身影填满，脑海里的那张似含情的柳叶眼一闪而过。
他微微侧身，背过了那身影。江辞湘看在眼里，眼中绝望一落到底，漠然地靠了回去，就那么看着那道高大的侧影。
“是不是看上她了？”樊鹰皱着眉来回看，总感觉气氛有点诡异，心直口快的他直接问。
江辞湘眸光回聚看向彦斯律的侧睫，彦斯律侧眸，冷冷削了樊鹰一眼，樊鹰话头一噎。
“她是供女。”彦斯律理性得可怕，誓在警告樊鹰。
樊鹰还以为是啥，就这个？
“害～”他一扫僵持，“供女又怎么了？你想要，那皇帝老儿还不得笑着送给你，这样，我去给你把她抓过来。”
说着，大马金刀的樊鹰高高的马尾一甩，就要朝草棚踏去。
没走两步的彦斯律气压当即低了大半：“回来。”
樊鹰脚步顿住。
“收拾启程。”彦斯律放下命令，头也不回地走了。
樊鹰茫然地看他离开，左右不是，遂也就此作罢，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上去了。
江辞湘全程听着他们的话，看着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了，她还盯着那消失处，身上的柔弱感莫名消失，转而升起坚定，那双波光粼粼的柳叶眼里，毫无柔情。
………
烈日炎炎下，大军赶了几天路，饶是再干净的人，也变得又脏又臭了。
行军中只有一个北梁女子，正是那军医瑶娜，空闲下来，十五个供女的梳洗就全靠她弄了。只是没有多的女服，她只能为供女们简单梳洗下发髻。
有凶神恶煞的监押军看着，其他供女都不敢反抗，全部梳成了北梁盛行的椎髻发饰，发尾合起来重叠成类似竖状蝴蝶结的模样，耳鬓松散着依稀青丝，微微有风拂过，就能带起青丝，一派清丽娇柔，看着极其好推倒。
十五个供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好的身材容貌，很多士兵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要过来看两眼，虽然不能吃，但饱饱眼福，也值了，甚至有的光看着，就不受控制地硬了，趁着兴起一头冲进其他女俘虏里，脱了就干，更有甚至，连男俘虏里长得标志的都不放过。
自古小兵皆如此，上面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打仗，不闹到明面儿上来，上面的将军都是不管的。
江辞湘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度过，眼看着不是供女的男女俘虏被玷污蹂躏，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凄惨□□，她几乎麻木了。
落日残阳洒在这片旷地上，行军又开始支帐休息，臭烘烘的军营里，大家都卸下自己的盔甲去河里冲澡，来来往往的营帐间，除了夜巡兵，哗啦啦的一片白衣黑裤。
彦斯律有令，专门让人单独支个帐篷，给十五个供女休息。
瑶娜默默地给江辞湘拆散椎髻，梳理发梢，帐里烛火昏黄，照得江辞湘乌发柔亮，偶尔露出的后颈白皙细腻，瑶娜安安静静，一遍一遍梳着。
多好的姑娘。
可惜生逢乱世，安国和北梁南北为界，常年交战，却始终无法吞并对方。
瑶娜帮过她一次，但没成功，两人谁都没有再提此事。
“瑶娜，娜娜，能进来吗？”
外面突然响起樊鹰的声音，满地毯子上，拥挤着十四名供女，听到他的声音都吓得往墙角缩。
瑶娜看了眼面前坐在木凳上的江辞湘，她还是穿着那身雪白交窬裙，只是裙子上多多少少有些脏了。
“等一下。”瑶娜对外喊了一声。
外面的樊鹰就有些不耐烦了。
瑶娜转身去将架子上挂着的笋绿大氅取下：“你的鹤氅有些脏，我帮你洗过了，先披上吧。”
瑶娜一边说一边给她把鹤氅披上，外面的樊鹰一听，登时不悦，直接掀了帘子就钻了进来。
其他供女都吓出了声，却又不敢放开声音。
“披什么披？就你特殊！”樊鹰一把扯过瑶娜手里的鹤氅，直接扔到地上。
“樊将军。”瑶娜有些急，倒也不是因为他的说辞，而是因为那披风是她才洗干净的。
江辞湘也意外地站了起来，看向樊鹰，身上穿着单薄的雪纱，满头青丝随着动作滑肩，她站在闪烁的烛火前，警惕地看着樊鹰。
“干什么？敢瞪我？”樊鹰对上江辞湘的目光，登时不悦。
江辞湘丝毫不惧，依旧直挺挺地瞪着他。瑶娜知道樊鹰是个脾气诡谲的人，上一秒还跟你有说有笑，下一秒就能把你脖子抹了。
“樊将军，她是供女，你不能动她。”瑶娜只能这般劝他。
樊鹰象征性地挥开瑶娜，看着江辞湘说：“我对你没兴趣，但有人对你有兴趣。”
瑶娜无措地看着他俩。江辞湘看他嘴角逐渐挑起的笑，心中升起不安，她小心地往后退了点。
樊鹰却一把拽住她手腕，拖着就要出去：“跟我走。”
“樊将军。”瑶娜想阻止，毕竟江辞湘是供女，十五个名册已经提前送回了宫，就算有人看上，也要先交给陛下过目，再酌情分赏。
江辞湘却抵住了脚，与樊鹰僵持。樊鹰意外地回头看她，她竟敢反抗？
“你要带我去哪儿？”江辞湘眸中迸着狠厉，极度警惕。
樊鹰咬了咬后槽牙，一把将她拽到面前，垂眸冷冽地盯着她，说：“你再敢跟我犟，信不信我一把拧掉你的脑袋。”
江辞湘根本不怕死，也断定樊鹰不敢对她动粗，愣是直直跟他对视，丝毫不退让。
樊鹰狠狠吸了口气，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只是妥协一点点，于是说：“我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现在就给我去服侍我大哥。”
他说完，不容江辞湘抗拒，强硬将她拽出了帐篷。
江辞湘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说的大哥就是彦斯律，她有些晃神，被迫拉着走。
快到彦斯律的营帐时，樊鹰一把将江辞湘扯进阴影里，指着她鼻子压声警告道：“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把我大哥服侍好，有你好日子过，别想着趁机偷袭，你成不了气候，懂了没？”
江辞湘直视樊鹰：“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你管不着，我说的话你听懂了没？”樊鹰盯着她。
江辞湘懂了，这不是彦斯律的命令，是他自己的主意。她丝毫不买账，直接别过脸去，决然地说：“有种你杀了我。”
“你！”樊鹰气得抬手就想揍下去，拳头举到半空愣是忍下了。
僵持了没多久，樊鹰突然笑了，像是根本不担心她会反抗。
“还记得你那哥哥江舟吗？”
江辞湘倏然回头看他。
“他在我手里，还没死，想不想他活？”樊鹰邪恶又挑衅。
江辞湘胸口起伏，眼中恨出了泪水。
樊鹰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这副不堪屈辱又不得不低头的表情，简直心情大好。
“记得好好表现。”樊鹰轻轻送她一句，然后畅意地将她拉去了主帐门口。
他附耳在帘子上：“大哥，睡了没？”
里面传出声音：“什么事？”
听到彦斯律的声音，樊鹰心情大好，将江辞湘拉到帘子跟前，然后帘子一掀，人往里一推，转身就跑。
江辞湘还沉浸在哥哥没死的信息里，被突然一推，差点儿踉跄倒地。
此刻的彦斯律穿着白衣黑裤，正重新系好里衣带子，便见一片白影跌了进来。他本能地去接住了江辞湘，挡住了她即将摔去地上的身体。
一股熟悉的清香袭来，彦斯律心头一怵，便见面前的女子抬起了头来。
青丝披肩，身影单薄，是江辞湘。
两人：“…………”
江辞湘轻缓着气，望着扶她的彦斯律，不知不觉淌下一滴泪。
彦斯律看她流泪，一双柳叶眼含着泪光，皮肤白到发光。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怎么哭了？”
江辞湘回了神，撤回了目光，两人尴尬地分开。
彦斯律看她垂眸，却并没有收住眼泪，像是被什么事影响到了，生理性地流泪。
他看了几秒，江辞湘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看过去，便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彦斯律忽而一怔，迅速别开眼，很快调整好情绪后，又看回江辞湘，江辞湘仍然静静看着他。
这次视线一对上，彦斯律也不尴尬了，他冷静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樊鹰带我来的。”江辞湘也不遮掩，她睫毛微微闪烁，纵使心有愤懑，为了哥哥，也不得不妥协。
彦斯律看向门帘，瞬间明白，他没有尴尬，反而有些生气，恐怕已经想好怎么教训樊鹰了。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彦斯律转身去拿自己的外罩。
“将军。”江辞湘拉住了他的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