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胜贤那间院子沉寂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有些动静,彼时陈淑君正捧着一柄巴掌长的玉剑端坐灵堂。
那位号建缃的小道君以玉佩,玉葫芦,金锁,银扳指分列四角起阵,命她手持玉剑静坐阵中,因为什么倒是没说清楚,眼下天色蒙蒙亮,身侧一左一右分别躺了她的夫君和继子,虽是大睁双目,但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陈淑君心头发怵,忍不住悄声问坐在堂后棺材板上安闲饮茶的建缃。
“道君,阵已起了一天一夜了,怎么我夫君他们还是没有起色……”
建缃转着手中弯刀,闻声冲她眯眼一笑,没有答话反而反问道:“瞧你年纪比那天命之年的老杜要小上十来岁,你是那小子晚娘?”
陈淑君愣了愣,随后点头。
建缃像是见了什么稀奇事,上下打量她几眼,口中啧啧,“难得,均礼荣菖平常看的那些个话本子总是些恶毒晚娘磋磨孩子的,你倒对那孩子有几分真心实意。”
这话已经直白到有些冒犯了,陈淑君面上有一瞬间挂不住,但也没多大怒容,反而眉心凝了些愁绪,侧目自顾自看着杜灵均出神。
建缃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不甚在意地曲起一腿垫在颌下,略一挑眉,“放心吧,我师妹阴鬼一术上颇有天分,只要不是必死之人她皆能带回来。”
“可……”统共耽搁四日了,胜贤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早知如此,还不如带人往镇国寺试试看,若是耽搁了这许多日,胜贤依旧醒不过来,那可怎么是好。
兴许是陈淑君的眼睛会说话,建缃看着看着,冷不丁瞧出了几分不信任的味道,于是冷笑一声扬起下巴,“师妹救不回来的人任你找谁也无用,现在人醒不过来可不是我们的锅,是你夫君和继子心结太过。”
“什么?”陈淑君秀眉微蹙。
“我师姐的意思是,杜大人深陷迷梦,现下正跟杜公子于阵中相会,二人迟迟不醒,是因为心结未能解开,二人辗转于阴阳相交之地,俱不愿就此返回阳世。”
“师妹!奉春怎么样?这次怎么只用了一日,往常不是需得闭关三天三夜么。”建缃跳下棺材板朝漆泥玉走去。
“睡去了,事态紧急顾不得他,这两日我再抽空进去看看就好。”
漆泥玉在杜胜贤身侧蹲下,微微侧眸看了陈淑君一眼:“陈夫人,你面色不太好。”
陈淑君被唤回神,勉力笑笑,沉声:“若早知如此,倒不如昏去的是我,他们父子俩离心多年,生时话都讲不清,死后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漆泥玉与建缃对视一眼,后者把眉峰一挑,“还有隐情?”
陈淑君摇了摇头。
“算不得什么隐情,只是牵扯着往年旧事……是与胜贤生母有关的。”
“不会真是什么外室登堂入室逼杀原配的俗套故事吧。”建缃将手往唇上一遮,瞪大了明眸无遮无拦笑道。
漆泥玉略显无奈地看她一眼,抬手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幸而陈淑君不是与建缃这种人计较的大度性子,面上只是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问心无愧,可在胜贤心里,兴许我就是这样的毒妇。”
眼看她唇一张,似是要娓娓道来,漆泥玉忙抬手止住,“慢,夫人,您与我们说再多也无用,杜胜贤一句也听不到。”她抬眼,温和地望进陈淑君眼中,“我有法子送你入阵,去解开陈年旧疴,只是若是失败会被杜胜贤的执念卷入阴冥之地。”
望着陈淑君略显老态的眼,漆泥玉语气顿了顿,像是妥协:“若您不愿,我会一人前往,此事并非勉强。”
“你去不也是一样的下场?”陈淑君低头,喃喃道。
“是。”漆泥玉坦荡地点头,迎着陈淑君的视线,又安抚地笑笑,“夫人不必担忧我的生死,阴冥之地与我而言与凡世无异。”
陈淑君指尖搅在一起,那把玉剑太凉,以至于让她指尖泛起薄薄的青。
“我愿意……”
建缃有些愕然地看她,“你愿意?”
“我愿意。”陈淑君重复一遍,低着头居然笑了,“是我不好,原以为一切都可以付诸行动,以为有些话不必说,心会替我回答。”
漆泥玉静静看着她,眼眸浸出一点了然,像是开解什么难过的孩子,她柔声,“可是有些时候,不讲出来的话就会烂在心里,经年累月便再也说不出口……矛盾不是因为行为消解的,而是一场促膝长谈。”
“……这话,很久之前也有人说过,对我。”陈淑君抬眼。
“可看上去,你没有听她的话。”
漆泥玉凉透了的手接过陈淑君手上同样冰凉的玉剑,“不要让人生浪费在互相误解中,师姐。”
“嗯?”建缃意会地接过漆泥玉抛过来的玉剑。
“知道了,我护阵,安心去吧,早些回来,奉春那我可看顾不了。”
“嗯。”
阵起,温润的白雾弥漫了灵堂。
*****
“杜灵均,你想看宁州的江心小亭吗?那是我娘娘提的匾,叫琢杨亭。还有宁州的船娘,可俏丽,我可以带你泛舟,我们躺在船板上,抬头是满天的星星,伸手是渺渺的清波,风和大雁都会路过。”
朦胧的雾散去,眼前似是某处书院,位于苍渺的山腰,陈淑君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说话的女娘。
“这是……”
“……承运二十三年,深秋。”
席卷而来的寒气将漆泥玉冬裘吹得猎猎作响,可面前仰身躺在枯黄树上的女娘没有一丝察觉,她年纪十六七模样,生得一副江南姝丽娇柔模样,正仰望着清朗秋日。
“杨娘子,还是下来吧。”
时年不过二十有一的杜灵均还没有那头消沉华发,此时朗眉深目,缱绻望向树上垂腿晃荡着的杨珖。
“那是杨珖姐姐……亦是我,夫君发妻。”陈淑君看着树上树下一对璧人,眼中隐有泪光,“这是我夫君的梦吗?”
“是。”漆泥玉轻叹一声,寒凉的手心缓缓抬起,掌心浮现一颗正轻轻转动的珠子,是那颗通灵珠,“梦中人看不到你我,不过,若是想与他们对话可用通灵珠做媒介,你……”
“不必了,”陈淑君朝漆泥玉笑了笑,“我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看一会儿吧。”
漆泥玉略微颔首,陪她站在风中。
“才不下去,老师说,要往上爬才能决定自己未来的方向。”
“……那是叫你发奋图强,不是爬树翻墙。”杜灵均无奈地仰脸看她,慢慢伸开手,“要是觉得害怕,就往下跳,我接着呢。”
杨珖垂眸看着他,翻了个身趴在树枝上,垂下手臂以指尖轻点杜灵均高高扬起的手。
“接不住我怎么办?”
“接得住的,不信你试试。”年轻的杜灵均眉眼柔和,与少女隔着层层枯枝对望。
“……牙好酸。”漆泥玉牙疼似的蹙眉,扭脸看陈淑君,“你与杜灵均成亲时他也说话这么……呃,缠绵吗?”
顾及着眼前这位是杜灵均现在的妻子,漆泥玉到底是把难听的话咽下去了。
陈淑君眼看着夫君与原配这样亲昵眼里也没什么醋意,闻声还有些茫然,道:“年逾三十的和二十出头的心态自然不一样,与我成亲时他已是当家人了,自是不会甜言蜜语哄我。”
“那还好,不至于被三言两语哄得迷了心智。”漆泥玉轻嗤。
“我看是谁下课时候耍赖上树呢?”一道女声突兀自不远处响起。
漆泥玉浑身一僵,蓦地抬眼望去。
“老师!”杨珖欣喜唤道。
“老师……”陈淑君愣愣看着山门里走出的那道身影。
那是极明艳的一张脸,眉心花钿灿阳下似是发着光,衬得一双明眸潋滟生辉,此时那女娘柔柔看向树上的杨珖,碎玉般清脆的嗓音嗔怪道:“还叫我一声老师?连我说的话都能曲解,还以为杨娘子已出师了呢。”
“……那是女学的创办者之一,我们的第一任女师——名为琅婳。”陈淑君怀念地看着那道绿衣青裙的女娘,沙哑着嗓音为漆泥玉介绍,“后来死在大婚之夜,凶手至今未能伏诛。”
琅婳……
漆泥玉视线自那张脸上细细拂过,最终落在她薄而红的耳根——那是活人才会有的气色。
“……她对你们好么?”
漆泥玉侧眸替陈淑君将垂落在腮边的一缕发丝掖在耳后,静静看她已生了细纹的眼尾。
“好,极好……”陈淑君低头,自嘲一笑:“……是我对不起老师,当年所有豪言壮语尽付灰烬,终究是一个人走进了深宅,成了某人妇。”
她抬眼,像是执拗地想从漆泥玉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却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安静温和的眼。
漆泥玉被她看得瞬间回神,那一时的温和就昙花一现般倏忽散了,漆泥玉轻咳一声,微笑道:“什么豪言壮语,叫你年逾三十还念念不忘。”
“老师说,女子亦能执斧钺,劈开阻挡自己往高处走的一切,那时年少,被她说得各个豪情万丈,总觉得自己也能站上众山之巅,凭自己的本事立下一番伟业。”陈淑君捻起地上枯黄的草,怅然失笑:“终究是大梦一场,回首看看在无仪学宫度过的日子,像是老师用心血为我们编织的一场迷梦。”
“……你没有对不起她,她讲过的,你记住了,那你们的师生情谊便是完整的。”漆泥玉转过脸,柔软的视线落在琅婳伸手接扶杨珖的身影上:“不必因为没有变成树而怨恨自己成了花,因为用那些话教养你的老师想叫你明白自己可以得到什么,而非强求你要得到什么。”
“即便我仍未改变吗?”
“即便你仍未改变。”
漆泥玉转过脸,再次看向陈淑君,“可是你真的没有改变吗?你似乎在因为没有变成琅婳想要看到的样子而痛苦,这不就是改变吗?”
陈淑君愣了愣,随后扬起笑脸,眼尾细碎泪光转眼就再度隐没回棕色眼瞳,“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只做了老师半年的学生,她还来不及多教我些什么就走了。”转过眼看着那边的绿衣身影,陈淑君抬步慢慢走过去,站在不远处看琅婳与杜灵均闲谈。
“没人会不喜欢老师的,她温柔,狡黠,眼睛像贞明池春天泛起微波的湖水,又像北境松霜上的雪雾。”
“你去过北境了?”漆泥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没有。”陈淑君耳根有些红,羞怯地恍若个孩子,悄悄看了一眼含笑望着杨珖的琅婳,像是生怕那句没有被她听到。
“是听老师讲的,她去过好多地方……巴蜀,北境,西塞关外,她说过,北境终年覆雪,太阳升起时雪山就成了灿灿金山,她还说,北境的雪雾是温柔的,但是只有最勇敢的勇士才能体会到冰霜的温柔……她叫我们有机会便去北境看看,看雾凇沆砀,看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注)。老师说,因为她不小心走得太远,所以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意识到蝼蚁之上还是数不尽的蝼蚁……”
“总有人不再是蝼蚁。”漆泥玉拢起风中冻到没有知觉的手。
“那得在多少蝼蚁之上啊。”陈淑君喟叹,“老师还说,君子恃志不渝,事事都有意义,事事都有回报。”
“有些过于乐观了,她所坚信的,好像有些是错的。”漆泥玉的表情像是看着无知无畏的孩子讲大话,慈爱得过分。
“那不然呢,要老师告诉我们,很多事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努力的也不一定会回报你什么么?”陈淑君反问。
漆泥玉脸上的笑就更深了。
“日子已经够难过了,我们不需要最后一块留给我们的无仪殿也充斥着悲哀的绝唱。”
她指尖点点正在灿烂笑着的杨珖,“杨珖家在宁州,母亲是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晓礼仪通书画,却是被亲爹爹逼着嫁与素不相识的男人,在那时候,人们管这叫父母之命。”
“有人问问嫁娘愿不愿意吗?人们只会说,她是在期盼着自己的新生活的,臆想着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夫君,怀揣着一腔期盼为自己缝制嫁衣……可是不这样,她还能如何呢?”
“一株被移栽到另一张瓷盆的花,除了祈祷新的水土肥沃些,还能期盼着什么吗?”
陈淑君垂下手,不知是在为杨珖的母亲难过还是为其他的谁难过,“在家作女惯娇怜(注)……这娇怜便是在儿郎读书习武时将女娘们困在深宅,将她们冠以二娘三娘之名,静待出嫁时才能拥有一时名姓。入学前,杨珖姐姐只有娘娘起的小字,杨珖,是老师为她取得。”
“杨珖的母亲是宁州曾盛极一时的才女,生下她后,为她题了块牌匾,名为琢杨亭,那张湖心亭是杨珖幼时读书作画的处所,所作经她母亲一人之眼,随后就没入湖中,随水波远走了,那片湖,因为此事被冠以洗墨池的名讳。”
“可是杨珖的弟弟出生后,这一切都成了他的……湖心荡墨宝的成了她弟弟杨昶,琢杨亭琢磨着的美玉也成了杨昶。”
“只因为杨珖是个女孩么?不需要爹爹娘娘寄与殷切厚望,不需要笔耕不辍的美名,即便她才是钟情翰墨的那一个?”
陈淑君步至杨珖身前,伸手轻轻触及她侧颊,手中却只剩抓不住的风绕指而过,只是长风。
“老师说不是的……老师说,该是谁的就该是谁的,不能因为一句小女娘不需要便要剥夺她的东西,女娘也可登明堂,女娘照样扶社稷。世人不肯给女子这个机会,却要嫌女子柔弱不霸道。”
“老师做了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以女子之名身列三甲,得长公主力保,胥荣举荐,成了天地第一女学的第一任驻堂女师。”
漆泥玉看着承运二十三年的无仪书院,渐觉心口不再闷闷地发疼,于是负手在院门前转了几遭,像是对门口的几株棠树格外好奇,绕着这里摸摸那里蹭蹭。
“想不到杜灵均梦里还会记得无仪书院的事,原以为他执念最深的会是与杜胜贤父子离心的二十年。”
经漆泥玉这么一打岔,陈淑君神思也从遥远的旧事里解脱出来,忽地想起正事来。
“无仪书院是我夫君与杨珖姐姐真正定情的地方,必然逃不脱这里。”
漆泥玉鼻腔灌满了秋日的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陈淑君,“看着自己夫君与原配的往日情事,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斯人已逝,与死人争什么呢。”
一旁的琅婳已经点着杨珖脑门将人领回书院了,剩下杜灵均痴痴望着一步三回头的杨珖,眼中孺慕自不必多说。
下一瞬,眼前风光再度一转,已经站在了多年前的安平长街上。承运二十三年的安平长街比起现在的热闹也不遑多让,沿街是酒香四溢的胡肆酒坊,满地的摊贩支起架子,铺满琳琅满目的簪钗香玉。树与树上负有百灯,垂下的红绦木牌写满了真挚祝语。
“咦——这是哪里?”陈淑君疑道,显然并不清楚眼前这是哪桩旧事。
“看上去是安平街,喏,那边是忠义坊。”漆泥玉扫了眼忠义坊标志性的牌匾,不甚感兴趣地垂下眼,“你这夫君也忒磨蹭,怪不得一日一夜都没能把儿子魂唤回来。”她讥讽一笑,“满脑子与爱妻的风花雪月,恐怕儿子在哪儿早忘到脑后了。”
李奉春可还在杜府躺着好歹不知呢,漆泥玉略有些烦躁,随意瞟着周围。
视线的尽头,自街角转出个霜蓝色身影,长身玉立面容熟悉,唇角噙着抹笑正替身侧带着帏帽的女娘提着拎了满手的油纸包。
漆泥玉眼神顿住,上上下下打那男子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那张脸上。
剑目飞扬眉眼含笑,束发的玉冠美玉缀成,周身锦袍写满了非富即贵四字,却在那女娘看不到的地方温柔垂眼瞧着她,好一副好儿郎模样。
活脱脱一个长大了的李奉春。
漆泥玉嗤笑一声,环胸往那去。
“欸?漆娘子?”
看了一遭也没看见杨珖杜灵均的身影,陈淑君正要找漆泥玉问些什么,一回头却见她径自穿过无数人影往长街尽头去了。
“漆娘子……这不是,咦?啊呀……怪不得我总觉得李小公子面熟,原是像他。”
陈淑君下意识避开擦肩而过的人,速度自然比不上大步往前毫不顾忌的漆泥玉,待她反应过来旁人碰不到她这件事匆匆飘到漆泥玉身边时,她已经在那二人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了。
“这是琅婳后面嫁的那位夫君,名为李怀,人称怀郎。说起来,老师与他算是年少相识青梅竹马,要不是大婚当夜惨遭贼人谋害,老师本该幸福一生的。”
陈淑君凑近那带着帏帽的女娘,试探着挥挥手,掀起一阵微风荡开那圈网子与珠羽,露出其下的一双明媚眼眸。
“果真是老师!”
漆泥玉像是什么也没听进去,略略弯腰站在那李怀身前,伸出的手穿过他的左腿,察觉到手下无物之后,她忽地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个盘算……”
“什么?”陈淑君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见她似是对那条腿格外在意,便自顾自解释起来,“你注意到了?师公何处都好,只是早年寄居乡野避祸时造歹人陷害断了条腿……这腿还是为着老师伤的呢,如此重情重义的好儿郎,不怪老师那样的人物愿意嫁他。”
早先平京贵女们哪个不怀揣着些春闺遗恨?一恨怀郎跛脚,二恨胥荣佞幸,三恨无仪书院收人寥寥。
“是段佳话,我亦听闻过几句。”漆泥玉直起身,看着李怀那张脸缓缓道:“未婚妻遭宗亲所迫卖与富商,寒门书生不愿葬送好女娘大好年华,上门去求公道却被打折一条腿扔在堂下……幸而此子乃当朝成王流落在外避祸的亲子,逢上忠仆寻人,这才救下他那命苦的未婚妻,而后荣归平京。”
“是呀。”陈淑君点点头,“只是我夫君的梦里怎么会有老师和师公的身影,他们那时不算熟络吧?……”
“谁知道呢?”漆泥玉故作疑惑,眼尾却轻飘飘睨在帏帽下琅婳那张脸上。
层层珠网之后,一双潋滟含水的眸子冷不丁与漆泥玉撞上,帏帽下的人悚然一惊,迅速移开了视线。
这发生在一丝缝隙里转瞬之间的一瞥却没逃过漆泥玉的眼,她哼笑一声,一拉陈淑君还凑在琅婳身前的身体,带着她转身往后走。
“这是那年的某个佳节,兴许你夫君也和杨珖在哪处放灯相会呢,找找看。”
二人逐渐远离身后两个梦中身影,眼看着那道银红身影越走越远,逐渐隐没在熙攘人群,琅婳终于松下一口气。
“怎么了,不舒服吗?”清朗声音自身侧传来,李怀温柔却空洞的眼静静望着她。
琅婳抬手握住李怀没有温度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描摹,抬眼灿然一笑,“夫君……很快就要再见面了……”
很快,就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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