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毕登行事真绝！
常祯心头恨骂，死老头子一心要绝他的路，岂不知这也是在绝自己的路，
但常祯没有任何办法不从，只能正面接招。好在自己早就预料还有上书自辩这回事——虽然人尽皆知犯错的乃是老三，也算早有准备。
中书舍人那里自己接触不到，只能凭运气，真要有过继圣旨十有**是要被封还词头的，六科给事中那里自己也用心过，能保证自己奏章走许繁或者陈晖的路子，到时候以不合规被打回······
但怎么闹大这次的事自己还没有安排，等回到府中，诸事都会有多张眼睛盯着，不方便······
“停车，怎么回事？”车夫甄唯是多年的老兵，战车都驾着纵横驰骋，如何在这通天大道上失手？
常祯眼神微动。
按照自己在皇宫的应对，应当不会引起皇贵妃的警觉。
这十几年她一直没有物理消灭自己，难道今天开始急了？
常祯也是习惯性地瞎揣测，转眼小柳儿亲自下去查看回来了。
怪不得甄唯突然停车。
“殿下，前面是柏公子和顾萍生在争执，眼看柏公子要上手打人。”小柳儿面容白净，此时眉目温柔地细声道。
常祯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小柳儿是不是在讥讽柏燃。
这道念头很快如同流星划过。还真别说，连常祯不禁也好奇了起来，自己印象中的柏燃是个沉默寡言的谦谦君子，可讷于言敏于行也不是这种敏吧？顾萍生是嘴皮子很利索，但除了前世最后一次相见，他一直都是个文弱书生。
常祯起身从自己的车上走下，看见柏燃正揪着顾萍生的衣领，挥手就要打去。
“快住手！”常祯慌乱地上前拦住。
“我看你们是封魔了，眼看年后就要春闱，你们两个举人当街斗殴是想要礼部革除你们的功名吗？尤其是——顾萍生，你这个狂生恃才傲物不知得罪了多少读书人；柏燃，你呢，在诸多正统士人心里是个沉迷奇淫巧技的邪辈。现在你们两个还敢自己撞上去，生怕别人拿不住你们的把柄是吧！啊？”
常祯一左一右地分开两人，气急败坏道。
柏燃见常祯焦急的面容，自然将手松开，另一只攥紧的拳头也无力地落下。
此时双方都已经冷静。
顾萍生挂起他标志性的肆意笑容，玩味道：“很听话嘛······”
常祯在顾萍生和柏燃之中，自然是偏心柏燃。虽然一下马车就看到柏燃在追着打人，此时还是正色到：“你们二人究竟为何争执，一一具禀。此处已渐渐聚集百姓围观。跟本王上车，本王来为你们断案。”
柏燃的脸逐渐浮现一片云霞，他羞愧得支支吾吾道：“好，都听你的。你想的极为周到。”
顾萍生当然也没兴趣做人家不用花钱就可以免费看的猴子，若是都肯交钱，他表演一番也无妨。在这被人看笑话实在与他平素的傲气不符，他径直昂首先登上车。一概礼节毫不在意，还拍着身边的座位对没反应过来的两人说：“快来！”
容不得二人不呆。
柏燃自从穿越过来是饱受封建礼教毒打，现在还担着一个“专好奇淫巧技，幸进世之畸人”的名声，再不乖的人也乖了。常祯前世更是既失去现代记忆又饱受封建思想束缚，今生是打算先借用礼教，等根基深厚再借改革改变礼教。
但二人都没想过，现在就会遇见一个不对王爷身份感冒的狂生。
好狂啊，真令人羡慕！
常祯也不生气，健步如飞赶到车内。三人落座，马车驰行，方才打开话匣子。
二人将方才言语毫无遗漏地转述。
常祯到此对顾萍生十分无语：“阁下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柏燃也一反常态插嘴：“缘何跑到我面前信信狂吠？”常祯闻言头疼地伸手示意他闭嘴，庄重地等顾萍生的答案。
“我有意见我还来什么，我必然在背后偷偷骂的。”顾萍生吸了一下鼻子，皱眉的样子竟然有些稚气，“能不能把话听人讲完啊，欲扬先抑懂不懂？”
“扬什么？”常祯不禁翘首探身相问。
方才还意气昂扬的书生也变得像柏燃一般，良久方道：“我是觉得你······是明主，愿意效力······”
常祯惊讶至极，自己在国子监整的那一套对普通读书人、封建忠臣是特攻，但顾萍生应该不会吃这套的！
“不是的，我自然不是因为你那一副假仁假义的面具投效。”顾萍生说着陷入深思：“你之前也来过国子监，据我观察，每次停车的位置都很固定，如果有人留心会发现车印是完全重合的，你每次下车脚步及落脚位置也一般无二。这些都只能说明你谨慎，能明哲保身，管理属下也得当。前几日，你来国子监一番礼贤下士，旁人看着觉得你是仁人君子，我只觉得你野心勃勃，终于愿意招兵买马。所以我就赶紧过来，看还能不能赶上你锋芒毕露的时候。”
顾萍生本就是横行无忌的性格，说到这里也不再拘束，不管车内其他人的想法，他兀自兴致勃勃道：“现在该利用国子监造势，彻底搞烂搞臭三王的名声，要让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件案子上。哭陵、叩阙都一一安排起来！”
常祯闻言已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但随之而来的喜悦迅速冲垮她的理智，最后的脑细胞用来偷一下某位不存在此世界的大耳哥。
“祯得卿，如鱼得水也！”常祯激动地与顾萍生执手凝噎。
------
常祯心情动荡，如同有浪潮不断在心中翻滚、拍打岸边岩石。一双手紧紧握着顾萍生的手不放。
还是小柳儿出声提醒才没有忘记正经事，“殿下别忘了，早上官家说让您在府中不见外臣，还要您安抚容侯、自请过继。”
柏燃闻言心中一凉，以目示意常祯，见她点头称是，恨不得吧狗皇帝杀了了事。
顾萍生也是眉头深锁，思虑后道：“看来宜早不宜迟，事当从速，我现在就去找白攸去国子监组织。”
柳侍长道：“国子监还有几个与我们往来极亲近的，我都写下名单给你。还有小报那里，我会飞鸽传信，让他们加大刊发量，多写一写圣上迫殿下自请过继的消息。”说着，拽开旁边的柜子，掏出纸笔草书。
柏燃也插一嘴：“十年前的旧事还有人未忘，皇贵妃进宫七月后就'早产'诞下常祚，还闭宫半年不出，装出一副有人要害她们的模样就是想要掩盖常祚是足月而生。像他这样的私孩子，宫外怀上的，怎么能做太子呢？”
常祯和小柳儿都陷入沉默。
这也是皇贵妃始终不得立后的原因。
十一年前，当今官家私访有妇之夫杨真儿，后带入宫廷，诏封贵妃，又七个月，诞下一子。
常祯想到这里说道：“如果本王没猜错，父皇又想立皇贵妃为后。此事必须阻止。三弟的身世本就有些疑虑，皇贵妃当年闭宫可是连官家都不让见的，他未必就是官家的亲儿子。还有······”
常祯语气不惊地吐出一个惊天秘密：“这些年虽然有些皇贵妃是有妇之夫的传闻，但从来没人知道她前夫是谁，好似已经被陛下挫骨扬灰、追毁文字一般。”
三人皆愣住，顾萍生道：“真要是挫骨扬灰、追毁文字反而会闹得天下皆知。如今这个状况应该是秘密处置罢。”
常祯颔首道：“差不多。皇贵妃并非中原女子，出身南诏大族，本是玉氏太子侧妃，不成想先是家族卷入谋逆案，后丈夫被派到大魏做质子，认为她是个煞星，有尊客的时候还叫她出来弹琴歌唱。”
说到这里小柳儿惊讶得似乎连笔都拿不稳了，气愤地道：“这样一个女人还能叫官家捧到天上来欺负殿下！”
常祯不赞同地摇头：“你是气坏了，什么卑贱不卑贱的，她也是没办法。谁都没想到，她很快就搭上了父皇，进宫为贵妃。当年负责收尾玉氏质子一事的就是容侯这个官家表哥，还有韩驸马这个姐夫。如果说其他人没胆子混淆皇室血脉，那玉氏难道也没有吗？”
顾萍生深深看了常祯一眼，似乎有所察觉。
但他本身就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也不追问，就道：“容侯这里倒很简单，他为陛下办了这么多脏事，如今儿子死了还要敲打他。殿下只要给他一个家族重用的希望，他必然明白谁是正谁是偏，谁该在上谁该在下。”
常祯随手拿了一个梅子放嘴里，酸得倒牙，含糊不清地道：“本王和世子相交甚厚，如今世子枉死，自然是要厚待其家人。”
“不错，对容侯来说，世子死则死矣，只要是皇帝多加抚慰，为了家族他总能忍下去。但这凶手反而是忌惮容侯，一意防备，眼看是赔了儿子将来还要再赔进去家族。”小柳儿向来说话不留情，除了常祯能一直得到温言软语，其余人是不是就会被刺，有伤害常祯嫌疑的在他嘴里更是十恶不赦。
“那韩驸马你想好怎么办了吗？还有长公主她可不是简单的角色。”柏燃担心地看向常祯。
容侯毕竟丧子，此时指责皇贵妃，孤证难立之下，很可能会被指为信口雌黄。若是能够加上韩驸马就可信多了。
此案牵涉重大，情理切害，不知道韩驸马有没有这个胆量在案中指斥乘舆、批评帝王。
常祯安抚性地拍了一下柏燃的肩膀：“不必担心，公主和韩驸马我都已经安排好。”
长公主并非容太后亲生，生母仅先帝美人，比她的姑母们出身差得多，而且她也不得太后喜欢。驸马所在家族也是众多开国勋贵中平平无奇甚至是衰败已显的一家，但她的日子是诸多公主中最快活的。
尽管皇太后不喜欢她，但她仍然能越过诸姐妹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驸马家世普通，可她能让驸马成为天子亲信，还能让驸马不纳二色。干涉朝政、包揽诉讼，她无所不为。
但是，她还是放不下的东西啊······
无论驸马是否说出真相，自己都有应对，常祯如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顾萍生听完也不再担心，拱手道：“殿下知道我是个天下罕有的狂生，却还敢用我，那小生就算是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也请您见谅啊！”说着，车甫一停下，不等常祯回答，便跳下车去，他随风漂浮的青色衣袍就如同一直蹁跹的野鹤衔着兰花，挥动羽翼之间仿佛还能闻得到香气。
常祯靠在车门，仰头望向天空，灼热刺目的阳光照得她想要流泪。
她好像真的掌握了那种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很快，很快······权力就要······
给我个评论吧姐妹，别让我单机( ?? ﹏ ??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狂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