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谢总有话想同您说。”
钱姝装糊涂：“什么谢总？我不认识你们谢总。”
她要走，谢诏出言阻拦：“打个招呼就认识了。”
他的话声自带浑然天成的慵懒感，旁人无法学来，钱姝一度将其视作“艺术家”特有的风格。
谢诏走近，助理让出位置，谢诏停在钱姝身边，审视她，“我们见过？”
昂起下颌，钱姝绷直身躯，摇头，又补充道：“谢总，你的搭讪方式太老套。”
遭受嘲讽，谢诏略有恼意，微眯起眼，危险气息丝缕渗透。
以往恋爱时，谢诏就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每当钱姝因打工冷落他，他总要不依不饶地闹脾气，时常让钱姝感到心累。
现下，钱姝于他不过路人，更是要戒备。
谢诏抬手，钱姝下意识后撤躲避。
那只细长无血色的手悬滞半空。
“嗡——”
助理手机震动，他查看后同谢诏道：“谢总，那边催了。”
谢诏垂目，收回手，“嗯。”
钱姝一动不敢动，静候其变。
谢诏没有更多言语，留下深沉一瞥，带着助理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走出几步之外，钱姝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看样子，谢诏没有想起她是谁。
不过，既然他已生疑虑，总归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谢诏与助理行至电梯通道，恰有一人迎面擦肩。
错身一步，苏珩停下，回眸望向那张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微蹙眉，仅一秒，随后不动声色地没入长廊。
苏珩回到套间，化妆师小姐姐正在帮钱姝拍照。
能够留下几张美照，这妆就算没白画。
见苏珩，钱姝立刻来同他商量：“我思来想去，我们第一次来南汤，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呢，不如去其他景点逛逛？”
耐心听完她的借口，苏珩替她捋顺飞起的发丝，淡声问：“是因为谢诏吗？”
钱姝：“……”
她吞了口口水，“你看见他了？”
“嗯。”
目光瞟到化妆师正微微倾身偷听，钱姝握住苏珩胳膊稍侧身，“出去再说。”
出了套房，合上门，苏珩漫不经心地问：“你害怕他？”
钱姝本想否认，可再一想，的确是害怕，都怂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好像是有点。”
俩人边走边聊。
苏珩：“为什么？”
钱姝老实道：“不知道。”
猝不及防的，手腕被攥住。
无法再往前一步，她被迫看向苏珩。
眉尾低压，冷峻面庞更添一份寒意，字音从齿间蹦出，带着不可忽视的妒意，“你忘不了他？”
钱姝：“……”
抽出手，她踮起脚一把揪住那对毛绒耳朵。
耳朵遭到钳制，苏珩不得不低下脑袋。
钱姝恶狠狠地叫嚣：“不许这么凶地瞪我！”
刹那间，森罗般的气势七零八落。
苏珩嘟囔：“我没有瞪你。”
“哼。”
钱姝松手，双手还没垂落，便被苏珩捉住。
他再问：“你是不是忘不了他？”
这一回，语气柔和，与嗔怪无异，苏珩自己都肉麻得打了个冷颤。
钱姝很满意自己的调教，认真解释道：“不是忘不了，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关联。看到他，我会想起可可，就像是被揭开伤疤，很痛。我这个人，不善于直面创伤，也战胜不了心理阴影。”
一面苦恼，一面理不直气也壮：“我只想逃避。”
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钱姝清楚知晓自己的弱点，可克服不了又有什么用啊！
唉。
“那就逃。”
怨气消散，十指扣住，苏珩笃声：“有我在，逃得更快。”
荔枝眼睁圆，几乎是生理性的冲动，钱姝探手勾住苏珩脖颈，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贴了下。
热感袭来，苏珩有一瞬的错愕，旋即拦腰横起胳膊，想要更进一步。
可惜，钱姝没给他这个机会。
亲完就想跑。
自然是跑不掉的。
手腕被松垮地拉住，苏珩稍一用力，钱姝就被拉回他怀里。
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想去哪？”
钱姝在他怀中转了个圈，竖起食指按在他唇上，“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素质。”
苏珩无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钱姝叉腰：“没放火，就点了个灯。”
怪道理一堆。
苏珩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
“哎呀，别叹气嘛，我补偿你。”钱姝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豺耳竖起，重燃希望：“怎么补偿？”
“南汤有一家特别有名的馄饨店，本老板……”
“嗯？”苏珩蹙眉。
钱姝立刻改口道：“女朋友！是女朋友！女朋友带你去尝尝好不好？”
苏珩：“……”谁想吃馄饨啊？
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钱姝拖着他快步往前走，“馄饨馄饨馄饨，GOGOGO！”
苏珩有气无力：“穿礼服去吗？”
钱姝：“先帮我在大厅里拍两张照片，第一次穿礼服，留个纪念嘛！”
苏珩：“……好。”
唉。小猫什么时候能长大？
从酒会偷溜出来的秦瑜撞见他们，充当起摄影师。
“苏珩脑袋往右一公分，身体往左一公分……”
“钱姝脑袋往左一公分，胳膊抬高一公分……”
……
经过秦大摄影师一番精准布排，最终拍出一张令她无比满意的合影。
宏伟的水晶树前，钱姝挽着苏珩，二人比肩而立，身体相贴，脑袋歪靠，笑靥如花。
比水晶还璀璨。
·
那是一个熟悉的梦境。
午后的阳光炙热，穿过高高的方窗，投在浴室间，形成摩挲感的光路，灰尘粒子在其中上下漂浮。
被扒得精光的男孩站在浴盆里，身上挂着五彩的颜料，他的眼神呆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
忽地，窗口出现一张小女孩的脸，她的眼睛宛如两颗黑亮的葡萄。
她向他伸出手，嘴里喊着什么。
梦里的一切都被晕染了，模模糊糊的，女孩的面容也看不真切。
唯有那一声声呼唤清晰可闻。
“谢诏！”
“谢诏！”
……
谢诏醒在返程的车内，梦中挛动像是受了惊。
助理问：“又梦到那位小姐了吗？”
“嗯。”
“我托人查了，今天见到的这位小姐名为钱姝，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制剂师。但是暂未查到她与您有什么联系，我再继续跟进。”
制剂师。
谢诏偏脸望向窗外。
秋冬萧瑟，街景寥寥。
“不用。”谢诏勾唇，冷漠道：“我记起她是谁了。”
·
经历了一阵动乱时期后，春行回归平静。
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夜之间回到涅槃出现之前。
越是平静，越叫人不安。
短暂的假期结束，钱姝与苏珩回到春行后立刻打开网络店铺，灵液订单如潮水涌来。
许多人都疯狂购置防御性灵液，如闪现、结界等，想来还是因涅槃受到惊吓。
奇怪的是，即使人心惶惶，工作是一日不落的，那些高楼大厦格子间仍旧满满当当，毫无年关将至的松弛。
苏叶子回到家乡后只待了两天就和钱姝说想回来，问钱姝需不需要招兼职。
钱姝劝了几句劝不动，便找秦瑜为苏叶子介绍了份工作。苏叶子火速赶回来，欢欢喜喜地去安民异药上班了。
对此，苏珩评价钱姝：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
虽然是钱姝托秦瑜帮忙，但秦瑜又以此为理由请他们吃饭。
这次带上了黄璋。
聚餐地点选在春日塔内的旋转餐厅。
夜幕降临，俯瞰城市灯火，凌驾浮华之上，极为奢贵梦幻。
当然，餐厅价格也甚是美丽，人均1888。
四人围坐，钱姝不好意思点餐，全然客随主便，黄璋倒是脸皮厚实，兀自拿过菜单库库猛点，像是个饿死鬼投胎。
点完单，他背靠椅背，惬意地睨着对面俩人，“我听秦瑜说，你俩终于交往了？”
钱姝懒得搭理他，苏珩应了声。
“正好！执法司就缺你俩这样的雌雄双煞！”黄璋抖着腿。
钱姝锁眉：“什么雌雄双煞？”
秦瑜翻译：“老大想邀请你们加入执法司。”
钱姝：“……”
怪不得要请吃饭。原来是鸿门宴。
“我知道，执法司这点工资对你们来说是洒洒水啦，但你们在执法司也能继续异能外送，同时赚两份钱，简直是你的理想生活啊！”黄璋苦口婆心地劝。
钱姝：“……”
“再者说，执法司的工作比你现在的工作高尚太多，能够给你带来的荣誉感比你异能外送多得多……”
钱姝什么都还没说呢，黄璋独自叭叭了三四十句。
待他说完，钱姝打了个哈欠：“我又没说不去。”
黄璋两眼放开：“那你答应要来？”
钱姝：“我现在说。”她喘了口气，“我不去。”
黄璋：“……”
黄璋转而看向苏珩，“你怎么说？”
苏珩无波无澜：“都听姝宝的。”
黄璋：“……”
翻了个白眼，黄璋痛心疾首，“男人的耻辱。”
秦瑜提醒：“他是兽人。”
黄璋：“……”
坐直身子，黄璋接着劝：“你想想，你被涅槃盯着，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但如果你加入执法司，执法司会保护你。”
苏珩戳穿他的谎言：“是我保护你们。”
黄璋：“……”
聊不下去了。
难得见黄璋吃瘪的样子，钱姝幸灾乐祸，笑够了才慢悠悠地说道：“我逗你的。”
其实，来之前秦瑜先行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眼下执法司人手紧缺，涅槃在养精蓄锐，他们需要尽快补足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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