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决议现场。
这是钱姝第一次参加这种威严的会议。
会议室是半弧形阶梯状设计，她在最底层，所有人半围在上。
她像是砧板上的鱼。
正对钱姝的，是异能局现任局长顾斌。顾斌生得儒雅精致，西装革履，精英感扑面而来。
他身后错落排布异能局四十七部部长。
黄璋与苏珩无资格参会，将钱姝送到门口后便在门外等候。
会议第一项，顾斌简述会议事由。
会议第二项，钱姝自述不接受调任的原因。
不接受调任的原因很简单。
不想去，离家远。
但哪一项摆不上台面，钱姝只好绞尽脑汁地编，费劲巴拉才编出一点点蹩脚理由：“……只有在现在的岗位上，我才能更好地为异能局奉献……”
若是黄璋在，早就该噗嗤一笑，嘲讽拉满，可眼下，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
钱姝默默缩起脑袋。
顾斌轻咳一声，转而问：“其他人怎么想？”
综合部部长率先发言：“自从该名人员加入异能局，异能局所面临的危险与日俱增，如若将该名人员调任，将可从一定程度上降低异能局承受的危险系数。”
法务部部长：“钱姝身为异能局编外人员，入职以来兢兢业业，未曾犯错，无论她以何种理由拒绝调任，我们都应当尊重其意愿，而不是以强权压迫。”
器械部部长：“现下资源有限，我们要把精力集中在对付涅槃上，从投入产出比来看，把钱姝调去南城是最明智的选择。”
……
各位部长大人你一言我一语。起初是依次有序地发言，越到后面越是杂乱，十分钟后直接乱成一锅粥。
嗡嗡隆隆的嘈杂声立体环绕，钱姝被吵得脑仁疼。
“我这里有一段视频，想给各位看看。”
一道薄凉声线乍起，宛如坚韧的丝，把杂言拢起，登时四下阒静。
目光中心，顾倩优雅起身。
她今日穿了一袭水青色旗袍，衬得人曲线玲珑，身姿曼妙，美得出众。众人瞩目之中，她沿着过道层层而下。
高跟鞋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会议室内。
与此同时，钱姝后方的超大屏亮起，她识趣地躲到一边。
视频是一段监控，记录了钱姝传送毒蜂解决居民的过程，全程仅需短短三十秒。
视频播完，顾倩恰好抵达底层，她立在桌旁，逡巡半圈，问：“试问在座各位谁能进行同等程度的范围攻击？”
鸦雀无声。
顾倩再道：“涅槃要抓她，她才更得留下。她若走了，岂不是为南城送去灾难？还是说，这就是各位的做派？”
嗓音轻轻柔柔，言辞分外狠厉。
有人不服，张了嘴要辩驳，顾倩一记眼刀飞去，再言：“送走钱姝，能让谁如意？当然是涅槃。南城戒备远不如春行，钱姝去了，大概率是羊入虎口。按照常规逻辑推测，在座各位中……有涅槃的卧底？”
所有人目瞪口呆。
敏感时间，人人自危。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扣得心虚者更加抬不起头。
“再者，想来大家都消息灵通，都知晓涅槃为何要抓钱姝。钱姝是S级界行者，拥有回溯的能力。回溯，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吧，能够让时间回到过去的某个节点。每件事在关键节点生出不同走向，而回溯，给人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不仅涅槃需要，我们同样需要。”
顾倩有意无意地瞟了顾斌一眼，“涅槃的强大，我们有目共睹，在这场战役行至终局之前，谁都无法保证我们一定能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钱姝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顾倩身形笔直，气势磅礴，仿佛一人即可横扫千军。
虽然她话里话外只强调钱姝的价值，完全没提钱姝的个人意愿，但钱姝还是觉得她好帅。
钱姝想，顾姐简直是吾辈楷模。
最终，大家不知是被顾倩说服，还是忌惮她背后的势力，总之有60%的人选择支持钱姝留下。
出了会议室，钱姝脚步欢快投入苏珩的怀抱。
苏珩搂着她，轻抚她的后背。
从灿烂明媚的笑容来看，结果必然是好的。
“喂喂喂，”黄璋从苏珩后方走出来，抖着手，“工作场合，注意素质。”
想到自己和顾倩的合作，钱姝有几分心虚，没呛他，慌乱地捋起头发。
黄璋叉腰：“哎，关键时刻还不得靠哥！你可不知道，哥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游说，嘴都说干了！凭借着哥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替你拿下这一程。”
钱姝扯了扯嘴角，“谢谢你。”
“不客气。说到底，是哥把你招来的，哥得对你负责！”说着，黄璋见顾倩走来，往前一步，挡在钱姝身前，抬着下巴，“干嘛？这次没能让你得逞，你要打击报复啊？”
钱姝意识到黄璋误以为是顾倩要调走她，连忙扯他袖子想要解释，黄璋大手一挥，“别怕！哥罩着你！”
顾倩看他，眼神轻蔑，唇畔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没搭理黄璋，侧身给钱姝留下四字：“合作愉快。”
钱姝五雷轰顶。
非要挑这个时候和她说吗？
哦，她明白了，顾倩是故意的！
顾倩看起来人淡如菊，原来也会报复别人啊！
顾倩走得干脆利落，再看黄璋，已经在爆炸边缘，双眼冒火地问钱姝：“你和她合作？”
似乎是担心黄璋当真做出出格的事来，苏珩捞过钱姝，将其护在自己身旁，敛眉睨着他。
钱姝讪笑：“在这不方便说，我们回去再说。”
傍晚。
一打过下班铃，黄璋就出现在制剂司门前，让钱姝无处遁形。
坐着黄璋的车，仨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家中。
几乎是在关门的瞬间，黄璋冷冰冰的声音兜头而下：“说吧。”
钱姝琢磨了一下午，没琢磨出一个能让黄璋满意的答案，决定开诚布公。
“除了顾倩，我也想不到还能找谁帮忙了呀。”
“你明知道她和我们是对手关系！”黄璋厉声斥责。
钱姝被他吼得脑袋发胀，反问：“什么对手关系？她也没有真的害过我们吧，而且……”
“什么叫没真的害过我们？如果不是她，李玄怎么会到今天这步？”
“李玄走到今天这步，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话赶话，钱姝忘记了委婉，犀利的言辞已然脱口。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想道歉，黄璋已然反诘：“怪不得福利院的人都说你冷漠自私！”
钱姝哑然。
福利院的过往，是她的痛处。
苏珩听不下去，挡在钱姝身前，警告黄璋：“别说了。”
“呵呵。”钱姝拉过苏珩，冷笑道：“确实，我是冷漠自私。我和你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存钱去神明之域，和你们这样伟光正的人不一样，我可没有什么守护春行的痴心妄想！”
苏珩眉头紧锁，握着钱姝胳膊，怕她克制不住与黄璋干起来。
黄璋张嘴，话语被钱姝截断，她接着道：“你说你帮我游说，你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你在异能局到底是怎样的地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话太难听，苏珩收紧五指，低声：“姝宝。”
“行！老子算是听明白了，就是你觉得老子对你没价值了呗，所以也不必在意我的看法？”黄璋摆手，“滚！别住老子家！”
没再同他浪费口舌，钱姝扭头甩门而去，苏珩紧随其后。
出了小区，钱姝一言不发地朝前闷头走，苏珩不远不近地跟着。
晚高峰已过，路上还拥堵着归家的打工人，鸣笛四起，霓虹高挂。
吭哧吭哧走了五公里，钱姝走不动了，转头，喝声问道：“他是不是有毛病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个道理不懂吗？”
苏珩上前一步，长臂一展，把钱姝涌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抚着她后脑勺，温柔道：“嗯。消消气。”
走了这么长的路，钱姝早已冷静下来，嗅着苏珩的气息，她的心里暖暖的，抬起脸来，闷声问：“你不帮他说话？”
苏珩轻声反问：“如果我帮他说话，你会生气吗？”
钱姝气鼓鼓地用力点头。
苏珩浅笑：“所以不帮他说话。”
行吧。
钱姝的怒气值降低不少。
苏珩再道：“出租屋也不安全，我们去找个地方落脚吧。”
“没事，我有地方。”
俩人先一起用了晚餐，然后来到异世界。
盛世。
这是一个与唐朝相似的世界。
钱姝探索到这里后，因喜欢这里的生活节奏，用从其他世界得来的珍贵药材换了些钱，置办了一间宅子，作为她的“避难所”。
宅子不大，一间厢房，一间厨房。
钱姝还在厢房的衣柜里藏了些灵液，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相当于是她的“仓库”。
直接定位来到厢房。
钱姝三言两语向苏珩介绍了宅子的由来，俩人把久未住的房子收拾干净。
忙了不知多久，俩人结束工作，松懈下来，躺到床上。
每个时间自有一套时间系统，这里还是上午，日头正烈。
“之前为什么不来这住？”苏珩问。
钱姝掏出手机给他看，屏幕中的时间停在进来时。
“在这待着，不知道我们那里是几点，大概率会上班迟到，迟到了要扣钱！”
苏珩点头，伸手抚摸她的发丝。
钱姝侧过身来同他对视，问道：“你是不是想和我聊顾倩的事？”
苏珩轻柔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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