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之所以急着赶回地府,是因为突然想起——孟婆还要去给十殿阎王禀报。
不能这样打草惊蛇。
可惜他和谢必安赶回奈何桥时,为时已晚。
奈何桥下河水沸腾,汇集了无数的怨气和罪恶,桥头的茶摊被阴兵重重包围,每个喝下孟婆汤的亡魂都先经过细密的盘查,才被放过去。
为首的阴帅夜游神,头大肩宽,腕带红绳,作御吏打扮,也属地府十大阴帅鬼差之一。
见到黑白无常时,他表情玩味,放下手边的
蓝色彼岸花,走了过来。
“谢兄、范兄,好久不见。”
范无咎的嘴角稍微弯了弯,作为礼貌的回应,日夜游神平日与他们交际不多,但也总是二人成行,这次却只来了夜游神一人。
谢安指了指奈何桥上的阴兵:“……这是?”
夜游神抿嘴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
“二位,十殿阎王有请。”
“……”
“事情就是这样,黑白无常已去往凡间深查此事。”
孟婆站在阎王殿中,前方的暗红色漆柱后空无一人,她低着头缓缓退后,突然,以她为中心,从左到右,露出十双巨大的、阴森的眼睛。
“荒唐!活死人一事事关重大,汝作为镇守奈何桥之人,居然此时才来禀报!该当何罪?”
这道声音便是司掌黑绳大地狱的宋帝王,他横眉瞪眼,声音粗狂。
肩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孟婆感觉双腿一软,随即跪在地上。
“大人,属下是有苦衷的,近来凡间水灾泛滥,奈何桥上亡魂过多,才出此纰漏。”
宋帝王还想张口,却被第二双眼睛拦了下来,那便是司掌寒冰地狱的楚江王:“……宋帝王,事已至此,责罚孟婆亦于事无补,不如商议一下如何处置此事。”
“哼。”
第三双眼睛消失在柱子后。
接着,楚江王接上话:“那么诸位,近日可有发现异常。”
“没有。”
“并没有。”
“暂无。”
……
几位阎王纷纷表态,片刻的沉默后,九双眼睛同时看向司掌第一殿的秦广王。
秦广王作为十殿阎罗之首,专司人间生死,统管幽冥吉凶,负责断定所有亡魂的去路,善者接引超升,功过各半者发往第十殿转世投胎,孽者断其罪,分批押往第二至九殿,接受地狱之苦。
按理说,他应该最早接触到这些亡魂。
顺着其他眼睛的目光,孟婆顶着压力抬起头,小心翼翼看过去。
秦广王的眼型呈怪异的三角形,露出的下三白显得恐怖而怪异。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夜游神的声音:“各位大人,黑白无常到了。”
“……”
十双眼睛目目相对。
楚江王吹出一口寒气:“孟婆,你先下去。”
孟婆松下一口气。
“是。”
“传黑白无常进殿。”
孟婆出门时,只见范无咎、谢必安一前一后,一黑一白,跨步进入阎王殿。
谢必安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错身而过。
二人自殿中停下,听殿上的小鬼叽叽喳喳复述了一遍孟婆的话。
楚江王缓缓出声:“黑白无常,孟婆所言是否属实?”
谢必安站在范无咎身后,看见范无咎点了点头:“是。”
“汝等去凡间调查,可有收获?”
范无咎沉吟片刻:“……我与白无常在清水河岸见到众多活死人,这些活死人乃残魂之体,死后魂魄与□□不完全分离,又被极阴之物影响,成为了可以在凡间与地府穿梭,不死不活的邪物。”
“这些邪物数量众多,在凡间时,因受日光压制,只在夜间出行,可一旦来到地府,其凶恶程度加倍,甚至可以冲破奈何桥……杀进阎王殿。”
“什么?!””
十殿阎王瞬间骚动起来,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危急。
听见范无咎如此说辞,谢必安眉头一皱,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怎么把他们的猜测直接说出来了?刚才不是还说要徐徐图之吗?
怎料范无咎扯开谢必安的手,沉声继续道:“在地府内能有如此手段,据我推测,幕后真凶……”
谢必安心中一紧。
“——就在殿上十人之中。”
此话一出,阎王殿内立刻炸了锅,有说范无咎荒唐放肆的,有警惕看向其他阎王的,一片混乱中,还是第二殿楚江王站了出来,压下议论,提声问道。
“范无咎,汝可有实证?”
只是,还没等范无咎开口,另外一双眼睛突然冒了出来。
“何须实证!”
谢必安一看,原来是十殿阎罗第七殿,泰山王。
“秦广王,汝之前把黑无常贬下凡间,理由便是勾魂有失,现在看来只是寻人背此黑锅罢了!”
“身为十殿之首,汝掌管亡魂去处,权柄极大,这些年在地府收受不少贿赂,又声称对活死人一事毫不知情,这如何能服众!”
“就是!”
“胡说八道!”
秦广王的双眼变得通红:“本王经手的亡魂,生死簿上均有所记录绝无疏漏,黑无常一事,更是秉公办理,无半点私心。”
“无半点私心?吾看汝怕不是想十殿归一,杀了吾辈之后,在地府称帝!”
或许因为秦广王曾得罪过不少阴帅鬼差,众阎王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把他逼入绝境。
九双眼睛团团围了上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脖颈,气息瞬间弱了下去。
“你们——”
一切都发生如此突然,谢必安眼睁睁看着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消失在阎王殿内,没了声响。
第一殿之下,第二殿楚江王被推到中间。
“秦广王已被囚禁,吾等会向鬼帝上报此事,黑白无常,念你们处事有功,重重有赏。”
其他阎王瞬间消失在殿中,楚江王从朱红色的柱子后慢慢走了出来。
他一身寒冰盔甲,肩头燃起熊熊蓝火,头戴白色兽骨面具,露出阴森的半张笑脸。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彻底消灭活死人才是。”
“白无常,汝与孟婆去掐灭感染的源头。”
“黑无常,汝与吾去解决剩下的活死人。”
还没等谢必安反应过来,范无咎便低头行了礼。
“属下遵命。”
“……”事情竟然解决得如此顺利。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谢必安心头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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