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龄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总觉得提到现在的陈声时季芜有点不自在,简直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直觉,绝对不是“太久没见”这种简单的缘由。
但又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半小时后陈声到了这里,拉了个凳子在季芜身边坐下,嘴上虽然是在跟她聊天,但眼神却好像时刻关注着季芜。
季芜一有什么动静他就看了过去,然后见没什么事,便倏地移开了目光。
而季芜,像是没感觉似的,安安静静地琢磨着自己眼前的菜。
都吃这么久了!
虽然说,从前陈声好像也沾点这样,但跟现在感觉可太不同了!
这么说吧,大概就是——
以前是照顾式的黏人,现在是黏人式的照顾。虽然字都一样,但位置颠倒了!
妈呀。
经过一阵细致的分析,阮月龄在心里给自己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了。
季芜还在低头琢磨着自己碗里的菜,感觉刚刚夹多了,有点吃不下了。
正在想先拿去倒掉,还是干脆放在这里等会再一起收拾时,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的碗拿走,然后递过来一碗甜汤。
随即,在季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声已经十分自然地把她剩下的菜给吃了。
“……”她欲言又止:“你……”
陈声偏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幕当然也被桌对面的阮月龄收入了眼中。这会她就是再不敢相信,也得相信了啊!以前哪会这样!她恨不得直接问出口,好歹不会把自己给憋死。
……但她又实在问不出口。
不禁感叹以自己的脸皮居然还有欲言又止的一天。
季芜一抬眼,就看到了阮月龄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她一顿,问:“月龄姐,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阮月龄尴尬地笑了下。
“……”
这看着也不像没有。
季芜又说:“不舒服的话,我出去去给你买个药。”
陈声接过话头:“我去买吧。”
说着就要起身,阮月龄急忙招了下手,一不小心脱口而出:“我没不舒服,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呢!”
季芜:“……”
声音实在有些亮,陈声顿了下,消了起身的心思,心道原来她是因为这个脸色看着十分不对劲。
他说:“没谈恋爱。”
阮月龄已经有点后悔了,听到这话也只是脑子不在线地“哦”了一句。
陈声笑了下,又接着说:“但我确实是喜欢她。”
季芜:“……”
阮月龄:“…………”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季芜的神色,觉得对方完全一副了然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感叹,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勇敢吗!看这样子都不知道在她面前说过几遍了吧!
过了不知多久,阮月龄才语无伦次地开口道:“我……那个……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你们好好的就好……就好……”
季芜越听越糟心,干脆耳不听为净,起身走了出去,还不忘给想要跟上她的陈声抛下一句:“别跟着我,我出去买个东西。”
于是陈声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和阮月龄相对无言了好一会,虽然没说话,但感觉好像进行了一段深度交流。
最终还是对方先忍不住开口道:“不是,你是怎么想的啊?”
陈声:“什么怎么想?”
“就你怎么喜欢上你姐的!”阮月龄感觉自己有点不稳重了,但她忍不住。
陈声笑:“不知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喜欢了。”
“嗯。”阮月龄凝重地点了点头,又说:“可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陈声已经明白了:“姐,你觉得这是不对的吗?”
“也不是不对……”
“那不就行了。”
“……”
好像也有点道理哦。
不说别的,单凭这种无所顾忌的精神,阮月龄就觉得自己挺欣赏他,又想到了刚刚季芜的样子,便说:“阿芜看着无所谓,其实想得比谁都多,所以……”
“我知道。”陈声轻轻接过话头,面容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柔和,似乎是笑了下,才接着说:“她有她要考虑的东西,而我呢,就愿意等着她。”
阮月龄怔了下,心想,她刚刚大概有点想岔了。
任谁听到这件事情的第一个反应都会觉得是他“心血来潮”“兴之所至”,说不准没多久就消失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太一样。
或许是季芜自己也感受到了,才难得如此纠结吧。
她悠悠叹了口气,居然有点为他们忧愁起来了。
……
季芜走去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了样东西,然后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沿着这条路来回走了好几遍。
最终时间有些晚了,才走回去,跟陈声一道离开了。
*
今年过年季芜还是没跟他们回去,只有一车的过年礼品和营养品带着她的心意送到了陈声外婆那里。
果不其然,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季芜点了接通,笑着说:“外婆,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外婆笑了几声:“也祝我们小芜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随后闲聊了几句,外婆终于说到了她想说的重点上:“你今年过年怎么又不回来?给我买那么多东西我又用不了,还不如你回来陪陪我。”
季芜笑:“要工作。”
“你这找的什么工作?过年连家都不能回?”外婆听着不太相信:“你告诉外婆,是不是你自己不想回来?”
“真的是工作。”季芜这次没骗人。
确实来了个工作,只是是她自己主动参与的而已。正好,可以当成一个合理的借口。
外婆才不管:“反正你明年一定要回来,不然以后就别给外婆打电话了,你的礼我也不收!”
“……”季芜无奈妥协:“好,明年我一定回去。”
挂了电话,季芜继续工作。
这次来的是个经营新兴产业的公司,目标是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而且需要新建一个厂房。
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他们初步确定了工厂选址,在一座山上。
但还是需要先去考察。
年后几天,季芜和同事开着公务车一道去了山上,从早上去,一直到傍晚,也还没结束。同事临时有事,把车留给她,自己打了个车走了。
季芜本来想要不明天再来,但看也快结束了,便干脆先收集完资料。于是等到完成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时间了,她的手机正式宣告没电关机。
她也没在意,坐上车子打开车灯,准备启动。
这座山上可真是有点荒了,山顶也没有一盏路灯,那到时候如果真把工厂建在这儿的话,还得有一系列的路灯报批手续……
虽然这个时间山上是不会再出现一辆车的,但季芜还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路,行驶出五十米左右,前面视野开阔起来,她正想踩重一些油门,车子却突然熄火了。
季芜顿了下,重新打火启动,车子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脚刚踩下油门,又熄火了。
“……”
虽然她平常没什么开车的经验,但这显然是没油了。
一丁点都没了的那种。
该死。
她刚刚根本没注意看旁边亮起红色的油表灯。
其实这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打个车先下山就好了,虽然司机接单有点困难,但她加点钱也不是不行。
可问题是…………她手机也没电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有一双厉害的飞毛腿,和在深山的夜晚中独自行走的勇气,但她也没法拥有一双在黑暗中的透视眼……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人倒霉起来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停止的。
还没等季芜完全反应过来,车窗上忽然落下了雨滴,然后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四周的窗户都漫上了迷蒙水汽。
“………………”
季芜抓着方向盘有些无语,硬生生地缓了好一会才算接受了这个要在山上度过一整夜的事实。
幸好。
还有辆车。
不至于太可怜。
……
*
雨好像不想停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芜盯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有些困了,于是从包里抽出了一把伞,打算打开车门,撑伞走到后座躺一会。
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天就亮了。
然后她再想办法。
季芜抓着伞,没等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就先被远处而来的车灯晃了眼。
她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间居然还会有人开车上山吗?
车灯由远及近,然后缓缓地停在了她的旁边。
季芜没急着下车,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对方能不能搭她一程,但是这夜黑风高又雨大的,她实在不能确认这么晚上山的到底是不是好人。
不过事实证明,她也没那么倒霉。
隔着清晰的雨声和充满了水汽的玻璃,季芜偏过头,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走过来。
这个模糊的身影有些熟悉。
熟悉得让人心都高高提了起来,随着他越发走近,季芜终于看清了对方。
——
陈声没撑伞,直接从车里走了出来。
雨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尽管在黑夜中都能看出他此时的狼狈,神情也透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不安。
季芜心一跳,赶紧打开车门,撑开伞站到了他面前。
看到她的那一刻,陈声好像轻轻松了口气,又好像没有,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没说话。
季芜抬高伞,把伞往他那边送,正想问他“怎么不撑伞”,下一刻便看到陈声的手忽然抬起,冰凉的温度转瞬落在了她的脸侧。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那瞬间仿佛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似的,怔在了原地。
她以前从没在陈声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曾经绝情拒绝他时他也没有如此彷徨不安。此刻他好像生怕眼前的人是想象出来的泡影,只有真切感知到对方温度时才能安心。
她没有偏头让开,好似被这带着湿意的冰凉指尖定在了原地,喉咙也莫名干涩起来,良久才说了句:“我没事。”
像是因为这句话,陈声终于放下心来似的,缓缓垂下了自己的手。
然后抬眼看了下,又抬手握住伞柄,把伞往季芜的方向靠近。
季芜很轻地眨了下眼,伸手把陈声拉到了后座,让他把淋湿的外套脱下来,随即打开了暖气。
她拿出一包纸巾,抬手仔细地擦着他的头发和脸,直到不往下滴水了,才停手。
陈声的视线没有一秒从她身上移开,却至今没说一句话。
季芜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真的没事。”
半晌,陈声终于出声“嗯”了一声,话音里透着浓重的哑意。
季芜看着他,问:“怎么不撑伞就直接出来了?”
陈声:“……没来得及。”
早上季芜和他说了一声要上山工作,他一直没去打扰她,到了晚上估摸着应该工作结束了给她发消息,却一直没有回。
原本没看手机也正常,可今晚他就忽然觉得心慌,给她打了个电话,显示关机,心慌便达到了顶峰。
之后,他着急忙慌地租了辆车开上山,山顶停着的车有些过于安静了,车窗被水汽覆盖也看不到里面的人。
他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的事,只有尽快打开车门靠近,才能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安全的。
……
季芜听到自己有些过分轻的声音响起:“晚上开车上山很危险。”
陈声:“我会小心。”
声音响在车厢里,又一头撞进人的心里,显得外面喧嚣的雨声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季芜很轻地偏开目光后,又转回来,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车没油了,早上没注意。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嗯。”陈声牵动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却最终没成功,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了句:“下次带个充电宝吧,或者充电器也行。”
“好。”
季芜垂眸应下,转头看了眼车外,天太黑,雨又越下越大,看起来没法开车下山了,太危险。
“明早我们再下山。”季芜转过头,对陈声说:“睡一觉吧。”
陈声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或许是这一晚上情绪起伏太大,身边又传来令他觉得安心的气息,他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期间仿佛隐约感觉到车内暖气被人关了,然后是一个熟悉气息的外套很轻地落在了他身上,带着舒适的暖意。
他有点想醒过来说些什么,却好似听到了一句十分温柔的“睡吧”,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直到了第二天,陈声清醒过来,睁开眼时,看到季芜坐在他身边,偏头看着窗外,侧脸有些苍白,却又宁静平和。
那个模样,好似看了一晚上没停歇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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