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适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乐于时终于停止了抽泣的声音。
“哭够了?”
“嗯……嗯。”她声音沙哑,埋着脑袋看向天上。
那朵云不知何时已经飘远,明亮的月色重新洒到了大地上。
“现在能听进去我说话了?”
“不能。”
“此事牵扯太过复杂,如果你愿意,等事情结束我一定一桩桩一件件,仔细说给你听。”
“算了,我不想听。”
“乐于时。”
“嗯?”在她记忆里,好像这是他第一回喊她的大名。
“有没有人说过,你挺任性的。”
乐于时沉默不语,冷适瞧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但任性得有些讨人喜欢。”
“你是不是一日不胡闹,就一日不舒服?”
“我说真心话的时候,你总是不信我。”
“你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从何信你?”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前面的事儿我等你给我一个交代。但后面的事,若是我能帮上忙……记得告诉我。”
“好。”
冷适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呐……特别是讨他的喜欢。
翌日,蓝烟带着东西前往指挥使府上,于镜差周行暗中保护,自己在府上按兵不动。
没一会儿,等的那只兔子便自己上门来了。
一家人连同柯念昔和冷适正在用早膳,相国就步履匆匆,喘着粗气登门拜访:“太好了,你们都还没出门。”
“还真是阴魂不散。”乐于时冷冷地低声骂了一句。
冷适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微微摇头。乐于时抽出手,不动声色地伸回桌面上。
众人起身打招呼,于章上前去迎他,“相国大人,快请坐,喝杯茶先。”
他挥挥手,“喝茶就免了,我是来给于镜送东西的。”
于镜皮笑肉不笑:“何物还劳烦相国大人亲自走一趟?”
“这可是你昨日落在我府上的牌子?”
见到他手中的东西,于镜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正是正是,怪我太粗心,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忘了拿。”
“我担心你着急找此物,便赶紧趁你还没出府,先给你送来才是。”
“有劳相国大人了,”于镜作揖以表谢意,“只是这区区一块牌子,您差位下人送来便是了。”
“哎,锦衣卫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啊。”
于章接着说道:“多谢,多谢。”
“不必客气,我就先走了。”
“慢走。”
冷适同于镜对视了一眼,“他还真是沉不住气了。”
“出什么事儿了?”乐其雨瞧着这几日,这些人个个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没事儿,母亲,您别担心。”于庭难得在家用早膳,见她慌乱的样子,暖心宽慰道。
于章拍了拍夫人的肩:“他既然来试探,说明真正的蛇要出动了。”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二人:“念昔,阿适,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回府待着,越快越好。”
“是,伯父。”
乐于时没想到一直盼望着冷适搬出将军府的日子来得如此突然。她还要当差,也顾不得送别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和于镜同时出门了。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还在恼我呢?”
“嗯?”乐于时拿肿成杏仁的双眼无辜地望向于镜,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嘟囔道:“我才没这么小气。”
“别担心,有我们在,不会出事儿的。”
“二哥……如果真的要出事,一定不要最后一个告诉我。”
于镜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好。”
于遥帮着乐其雨给柯家兄妹搬东西,冷适没什么物件,柯念昔倒是留了不少衣裳在这儿,收拾起来需要些时间。
柯念昔边叠边听着乐其雨的嘱咐,内心顿时充满了暖意。她本以为于遥早就出门了,看到他在门外候着还颇感意外。
“我来吧。”他接过乐其雨手里的包袱,和冷适并排向外走。
柯念昔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告别时看着他的双眼,也不过说了一句“再会”,便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只不过是搬出府上,想见面是随时随地的事,她这没来由的伤感显得有些一反常态。
冷适观察了半晌她的表情:“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柯念昔巧言令色,换了个话题糊弄过去:“这回要出大事,我如何不担忧?”
“恐怕你担忧的不是此事吧。”
“你模样倒是清闲,怎么,这回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担心有什么用,遇到什么问题就解决呗。天天发愁,年纪轻轻就得变成小老头。”
“你变成小老头挺好啊,省得你又去祸害年轻姑娘。”
“我要是成了小老头,也得是全京城最俊朗的小老头。”
这夜回府,全府上下除了乐其雨其他一个人都不在。乐于时有些惆怅,却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上了许久没去的屋顶,坐着赏月。
明明昨日还有人陪着她看月亮,今日怎么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瞥见一片瓦下塞着朵花儿,离她远了些,她便弯下身子够着去拿。拿起后她才发现,不是一朵,而是并蒂的两朵。
借着月色,乐于时用她那有限的学识想了想,也没分辨出究竟是什么花儿来。
耳畔传来一阵声响,于遥顺着梯子爬上来,坐到了乐于时边上。
“在看什么呢?”
乐于时将花转向他,“三哥,这是什么花啊?”
“这个嘛……”于遥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气味,“芍药。”
“芍药……”乐于时嘴里重复着,想不明白屋顶上怎会有两朵芍药。
“这花是谁赠你的?”
乐于时心中觉得除了冷适没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但她也不敢随便开口告诉于遥她的猜测,只好随口编了个来由,“我从路上捡的。”
“捡的?”于遥不拆穿她,“芍药花可不能随便乱捡。”
“为何?”
“芍药,又叫将离草。若是男子赠予女子,不是结情之约,便是惜别之情。”
“惜别?”
“依依惜别,难舍难分啊。”
“……”乐于时扔了手中的两朵花,“那还真是不能随便乱捡。”
于遥笑了笑,拾起芍药,吹了吹,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听说你又和二哥吵架了?”
“二哥这人怎么老说我坏话。”
“他是担心你,才叫我来看看你。”
“三哥,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应该做大夫。”
“那我该做些什么?”
“和事佬啊。”
于遥轻笑一声,“若这和事佬真能做成,也算功德一件吧。”
“哼。”
“你呀,还不知道二哥什么脾气?浑水他可以自己蹚,但若是牵扯到你,他宁可豁出命去,也不能让人伤你分毫。”
“道理我都明白,我又怎么不知道二哥是为我好。”乐于时右手撑着下巴,望向那轮无比接近自己的月亮,“可我已经长大了,他何必凡事都自己扛,我明明可以替他分担的。更何况……”
“更何况连外人都知道的事,他却不告诉你?”
“你也知道此事?”
于遥摇摇头,“我只是推测,并不知晓具体的事情。但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许你以为的局外人从一开始就身在局中呢?”
乐于时皱了皱眉头,默不作声。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最要紧的是沉得住气。而你最欠缺的,偏偏就是这一点。”
于遥起身,将花还给乐于时,“下次你在哪儿捡到花,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去捡两朵。”
“三哥!”
“走了。”
接连几日,乐于时都未在府中见到父亲和大哥,于镜更是不知所踪,连个消息也没有。
她心里发毛,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却又恐怕说出来徒增其他人的烦恼。
除了每晚收到冷适留在屋顶上的花,是唯一让她安心的时刻。她本想掐着他来的时候,找他问问清楚,始终没逮住机会。
也是,他一个名震江湖的大盗,怎么会轻易被人摸透了踪迹呢?
这日早晨,乐于时刚踏进六扇门,杨舟一脸紧张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出事了。”
她提心吊胆多日,仿佛就是在等待宣判的那一刻,而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反而有种大石头落地的轻松。
“怎么了?”
“女真的人突然来朝,说是特意为先前发生的事道歉。”
“道歉?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才想到来道歉?”
“所以说,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他们背后藏着什么阴谋。”
杨舟话音刚落,乐于时脑子里的一根弦就像突然崩了似的,连她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所吓到,“我想我大概明白,他们为何而来。”
“为何?”
乐于时摇摇头,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找到于镜时,什么吵架闹别扭,早已被抛之脑后。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他的脑袋拉低到自己的脑袋边上,“二哥,我知道相国背后的人是谁了!”
“谁?”
“女真。”
于镜面色并不如乐于时想得那般凝重,反而带着些许欣慰。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看来我妹妹也不傻啊。”
“你早就知道了?”
于镜拿两个手指比划着距离,“也就比你早一点点。”
“你们打算怎么做?”
“敌人来了,只能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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