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薇第一次见到蒋悍森是在两年前第八星系的“和平之夜”晚宴上。
作为压轴表演嘉宾，她在候场时烟瘾犯了，于是以上厕所为由，偷偷溜进一间没开灯的包厢，蜷缩在角落垒起的椅子后面点了一支烟。
这才刚抽了两口，门突然被推开。
下一刻，灯光骤亮。
“有什么事不能晚点再说？”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黛薇暗骂一声，慌忙掐灭烟头，但烟草味在密闭空间里还是格外明显，她祈祷着对方千万不要注意到。
“别耍我了，蒋上将。”
另一个声音响起，有点耳熟。
黛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刚才闯入后台，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的西斯莱姆·席格中将。
她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墙壁，转过头透过椅子的缝隙，能看到两个男人的轮廓。
“你扣我那几批货扣了三个月了。”
西斯莱姆的声音里压着火气，“这期间我去了克斯提亚要塞十几次，见你一面比见国务委员长还难。”
蒋悍森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是吗？席格中将找我这么多次？我不知道啊。”
“行了，别装傻了。”
西斯莱姆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货还给我？开个价吧。”
“两成。”
“去年已经加了两成了！”
西斯莱姆嗓音突然拔高，又立即压低，“又要加两成？？”
蒋悍森的语调依然不紧不慢：“去年加的是过路费的两成。”
“对啊！”
“今年说的是货款的两成。”
黛薇听见西斯莱姆粗重的喘息，她能想象那个胖子中将涨红的脸，同时她也确定了，她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东西。
“蒋悍森。”
西斯莱姆咬牙切齿，“我的人冒着生命危险运货，你不能——”
“行。”
蒋悍森冷酷地打断他，“那你去找伦纳德上将，他的诺亚航道应该更好走。”
“等等！”
西斯莱姆的脚步声慌乱地追上去，“货什么时候能还我？”
脚步声渐远。
看他们离开了这个包厢，黛薇松了一口气。
她从口袋里把烟盒拿出来，重新点上一根。
刚享受完没两口，一片阴影徒然笼罩下来。
她缓缓抬头，只见一个眼角带疤的壮汉撑着墙，咧嘴笑道：“老大，抓到只小野猫。”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蒋悍森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
当他的目光落在她指间燃着的烟上时，黛薇触电一般，瞬间把烟扔了。
蒋悍森却说：“给我一根。”
黛薇颤抖着双手递上烟盒和打火机。
蒋悍森接过那包粉色包装的草莓味女士烟，从中抖出一根与他高大形象格外不匹配的细长香烟，偏头点燃。
第一口就呛到了。
这位上将阁下显然不常抽烟。
他皱眉研究了一下过分可爱的烟盒，随后，整盒烟扔给了卢卡奥，后者笑嘻嘻地塞进了口袋。
蒋悍森的视线这才再次回到她脸上。
“你觉得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黛薇像个受惊的小猫，从头炸毛到尾，再回到嗓子眼，变成一个变调的：“啊？”
蒋悍森舔了舔嘴唇，大概是被草莓味的滤嘴甜到了。
“加两成很过分吗？”
然后，他以闲聊的口吻，问出这种一旦回答不好就要被灭口的问题。
黛薇僵了好几秒，挤出一个招牌式甜美的笑容：“我什么都没听到。”
香烟在蒋悍森指间静静燃烧，烟灰将落未落。
这个可怕的男人就这么拿看不清情绪的眼睛看她。
黛薇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站在十万人的舞台上，心脏也未曾跳到像现在一样近乎窒息的状态。
下一刻，那只握惯了枪的手突然抬起。
黛薇下意识闭眼。
结果那大手只是落在了她的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
她睁开了眼。
“嗯。”
蒋悍森的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我也没看到。”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以至于她甚至来不及捕捉到他脸上的表情。
卢卡奥对她做了跟噤声的手势，跟了出去，然后贴心地关上灯，关上门。
黛薇呆坐在原地，双手慢慢捂住发烫的脸。
方才被触碰过的发丝似乎还残留着温度，让她心跳得更快了。
她盯着地上那半截被掐灭的烟，突然很想再来一支。
啊，烟被没收了。
她伸手去够那半截烟头，突然想起打火机也在卢卡奥口袋里。
黛薇泄气地垮下肩膀，把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尖叫。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某些粉丝见到她时会激动到晕厥。
她现在……也快晕过去了。
-
“你跟迪兰·哈斯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在耍我吧？！”
挂断电话，洛逸飞的领子再次回到黛薇手上。
这次，连阿齐都不同情他了。
“你误会了，黛薇小姐。”
洛逸飞双手举投降状，一脸纯良，语气诚恳，“我只不过是众多被迪兰·哈斯欺骗感情的纯情少男之一，这次来第五星系就是特地为了找他讨回公道的。”
黛薇半信半疑地放开了他。
“你们不像军人。”
她抱臂靠回座椅，冷冷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洛逸飞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路上随处可见的，在无法地带不可能见到的一辆辆高级轿车，他说：“我们是FAC，Freedom Alliance Corps，自由联盟先锋。”
黛薇面无表情：“所以是什么？”
洛逸飞举了个空气麦克风到阿齐嘴边，阿齐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一群为了自由而战的人。”
黛薇看向夜色下无比繁华的阿斯坦，脑海里出现的确实那个站在白鹭港废墟中央的男人。
“上将阁下演讲的时候也说要为自由而战。”
她说。
“哦？黛薇小姐也看了啊？”
洛逸飞笑嘻嘻，“有没有特别心潮澎湃？”
黛薇没理会他的调侃，眉头微蹙：“我始终不明白，银河教不好，灭掉他们不就好了？为什么他要造反？”
洛逸飞没急着回答，而是打开车载抽屉，抽出一张宣传单转身递给她。
“当你在家里墙角发现一点霉菌的时候。”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笑意仍在，可那双黑眸却隐隐透出一股压迫感，“实际上，整面墙内部可能早就爬满了霉菌孢子。”
黛薇不想被他压住气势，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才勉强接过那张纸。
——好又快清洁公司，全屋深度清洁，还你一个干净舒适的爱居。
洛逸飞靠回座位，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笑得眼睛弯弯的：“家里需要深度清洁可以找我们噢，我们是专业的。”
黛薇盯着那张宣传单，沉默了几秒，突然抬手把它拍回洛逸飞胸口：“随便吧，不要影响到我下周的演唱会就行。”
车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阿齐趁机小声问：“欺骗感情的事是真的？”
“阿齐。”
洛逸飞说。
阿齐：“啊？”
洛逸飞指着自己英俊得过分的脸，问了：“难道我这样的人会是负心的那一方吗？”
“说什么负心不负心的。”
阿齐说，“他们都说你是单方面纠缠的变态啊，老大。”
洛逸飞没理他，指了指前面的二十四小时书店：“是这里吗？黛薇小姐。”
黛薇：“啊，是那里，变态。”
车子缓缓靠边，洛逸飞从后视镜看着后方不远处同样靠边停下的一辆警车。
他回头笑着看向黛薇：“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迟，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黛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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