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夜无双朝着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不可置信地说：“无妄山上的不佛大师，您离开青龙门已经三年了。”
不佛思索了片刻，“竟然过去这么久了。小无双，看来我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
她朝着他的方向跪下，低下了头，“师父，徒儿不孝，辜负了您的教导。”
不佛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
他摇摇头，背着手往里面走，“我可算不上教导，更不是什么师父，你的师父还是只有那一位。别跪着了，进来咱们喝一杯。”
玄祈过去扶她，她故意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
他有些伤心地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了空间。
看着她走进去，自己也打算离开。
柳归烟推着轮子从旁边出来，“玄医师，你是要走吗？”
玄祈点点头，该走的还是要走。
“我留在这里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
这里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留下来的话，还会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已经没有可以留下来的理由了。
柳归烟快速移动到门边，双手张开，拦住他。
她说：“谁说没人需要你，你不是答应帮我治腿吗，想半途而废？”
他很开心有人会想留住他，用的还是这么一个荒诞的理由。
“沈恣可以治好你的。不佛大师是最厉害的医师，之前的针灸都是他教我的。其实，我的针真的不会救人。”
以前跟着夜无双的时候，靠的就是金丝游针走南闯北，针针封喉索命。
救人，还是夜无双离开之后，想救她才临时学的。
他一直都觉得，比起救人，还是杀人容易一些。
他下定决心走到门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归烟。
她想抓住他，但是胆怯了。
正欲推门离去，沈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戏演够了吧。讨人厌的家伙，快把我扶回去，我看不见。”
玄祈下意识就要回怼回去，“看不见你还出来。”
“有热闹，我为什么不凑一下。你快点，我困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要是她真的想赶你走，刚刚爷爷关门的时候，早把你一脚踹出去了。”
转念一想，这好像确实是夜无双的作风。
柳归烟在一旁听着，本来还担心，后来就开始猛猛点头附和。
她说：“小七......无双，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玄祈其实也不想走，何不如就留下来。
正好，可以解释一下以前的误会。
到时候她要是还是不愿意看见他，再走也不迟。
另一边，夜无双和不佛坐在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屋顶上。
旁边放着一坛酒，还有一支刚点亮的蜡烛。
光照亮了夜无双的半张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月亮。
恬静又温柔，和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样。
不佛喝了好大一口，十分清爽地感叹了一声。
然后开始回忆往昔，“有美酒，美景，还有美人相陪，这一幕怎么感觉过去了很久。”
夜无双也不客气，把酒开了，喝了一口，“还相陪。以前你都躲在你的竹林后面，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胡说。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是谁日日夜夜守在你旁边的。”
“是你。但是我还没醒的时候，你就把我丢出来了。”
惹得不佛捧腹大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小无双嘛。”
她本来还因为将他一军，沾沾自喜。
一听到他这么说，嘴角都平了下来。
不佛也是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也不戳破。
想了想，换个方式好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是小七。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离开之后有没有想我？”
夜无双拿着酒的手停顿了几秒，然后认真地看着酒坛。
声音嘟嘟囔囔的，像是喝醉了一样，“想。你走了之后，都没有人给我撑腰了。”
不佛神色一紧，也没有了刚刚的嬉皮笑脸，“他们欺负你。”
说的很肯定，就像是他亲眼看见了一样。
她抬起头，努力眨了眨眼睛，才让自己缓和下来。
这一幕，他也是看在眼里。
悠哉惯了的不佛大师，第一次流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她却摇摇头，“我只是一直不适应山上的生活，也不知道这武，到底要如何习得。”
“所以，你违反了门规，习剑。”
“不，是我创造了这条门规。”
不佛赞叹地看着她，“不错嘛，还学会惹事了。”
他看着夜无双这副自嘲的模样，没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走？是老头赶你？”
“我和他打了个赌，就赌我离开青龙门之后，能不能成为江湖上最厉害的女侠。”
他敬了她一下，“你做到了，我想现在应该没有人会不认识夜无双这三个字。”
她笑了笑，手指一直规律地敲着酒坛。
“那现在，算我赢了吗？”
“从你和他打赌开始，你就一定会赢。”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后脑勺，往后仰躺去。
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是我赢了。”
她回答了他好几个问题，也是时候问回去了，“你怎么认识沈恣的？别跟我说是巧合。”
就知道她能看出来自己准备说的话，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时离开了青龙门之后，一路南下，就到了这里。为师也很后悔当初不辞而别，特别想我的乖徒儿。
就在后山，找了一块大石头，刻一个你的样子。怕你被人认出来，我还改了不少地方。好看多了，你就是没机会看见。
本来还打算有机会带你来看看，回程路上遭人暗算，耳朵就是这个时候不好的。
有时候听的特别清楚，有时候一个字也听不清。奇怪吧。
当时我也觉得我快死了，也是沈恣，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各种各样的草往我嘴里塞。说什么，至少有一个是能救人的。”
她听到这里，直接笑了出来。
这确实是沈恣能干出来的事。
有一次，他也是直接把原材料塞她嘴里。
他做事，还是一如既往。
不佛接着说：“本来见他资质尚好，想教教他的。我们就躲在雕像后面，他，每天都会给我带吃的过来。
后来不知道是那个不长眼的，非说是神明下凡，气得我。
山脚下那个小屋，就是他帮我盖得，还是沈大。
沈大身体当时就已经很差了，他知道我会医术，过来求我。他想当几天正常人，不想被病痛缠身。
我救了他，顺带把沈恣的身体也看了，沈恣情况好多了。
后来山神越来越邪乎，弄得我都要信了。
后来的事情，沈恣肯定和你说过，我就忽略了。
我算过，祭祀那天，正好是沈大身体撑不住的那一天。”
再加上石砚初和她说过的话，好像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沈大知道自己寿命没有多少了，自己和弟弟一直陷入山神的诅咒里。
要想保全沈恣，就必须把自己献祭出去。
正好选在了，他离开的最后一个瞬间。
也许在某一个时刻，他还能最后看他们一眼。
沈恣也知道这一点，他当时根本就没有上去劫人。
不佛提到沈恣，那是夸赞有加，“这小子，资质很好，静得下心来认真学习。哪像你，一天到晚只晓得打打杀杀。每次上山，不是这里伤了，就是那里不舒服。”
夜无双认命地附和他，“我确实没有学医的天赋，那就请您把您的秘籍都给我看看吧。”
“看什么看，不许看。我可警告你，那个药，你最多只能吃十颗，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她把自己已经空了很久的药罐子给他看。
打开来，瓶口对着地面甩了几下。
里面什么都没有，连药渣都不剩。
不佛抢了过来，从怀里把药掏了出来。
一颗一颗数着放进去。
接过来的夜无双嫌弃地看着比之前还要小颗的药丸，“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不想要，可以还给我。”
夜无双立马护犊子一样揣进怀里，“不，我要。”
东西也收了，酒也喝了。
不佛也不打算继续躺下去了，起身扭扭腰，就准备走了。
才迈出去一步，他就想说：“你身上的毒，应该不算是毒。反正，肯定不是玄祈这小子弄的。”
“我知道。”
“那你还赶人走。”
夜无双看着天上依然夺目的月亮，“他不应该在这里。”
不佛反驳她，“你管他在哪。既然你和我都打算退隐江湖，就应该和过去告别。无论以前是好是坏，都过去了，生活要往前看。”
夜无双笑他，“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不说教我浑身难受。”
“反正你现在不能赶人走，因为我还要教这小子针灸。我的徒儿走了，我教谁？”
夜无双直接把酒坛子丢给他，“不佛师父，既然你这么闲，帮我把酒坛子也带下去。”
不佛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他刚一走下去，就看见躲在暗处的玄祈。
玄祈一看见他，就跑开了。
他看着玄祈跑走，然后幽怨地看着头顶。
有些不满道：“都这么威逼利诱了，还是一个字都不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精彩的故事要是错过了，该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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