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影流虹,湖光映柳,翠帘不卷春深。”
“桃花前度,一寸横波,断肠人在楼心。”
雪霁初晴,天朗气清,纵有微寒,女子也不忍看美好春光悠然离去,便临窗览景。
身旁侍女皆身着白衣,个个眉色不画而横翠,朱唇不点而含丹,眉目明丽,端得是美艳绝伦,风姿秀丽。
再看那临窗女子,身披素锦,手执纨扇,乌发上点饰珠翠,倒插着鸾鸟步摇,眉目更如画中仙一般,明眸皓齿,举止娴雅。她虽身为女子,但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是皇家风范,显现出她的出身高贵。
“公主,天气微寒,公主素来身子病弱,若总是开着窗,着了凉,皇上怕是要怪罪了。”
那女子一听,有些不愿,但因生性温柔,也不忍苛责身旁宫女,只笑笑道:“无碍,皇兄待我亲厚,就算真有事,只要我说上一句,便不会再追究了,我知你们不易,但也无须再担心。”
女子号曰镜云公主,是当今煜羡国国主君赢逝的胞妹,年芳十八妙龄,才思敏捷,国色无双,却仍待字闺中。镜云公主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中抛头露面,再加上煜羡又是男子的天下,因此世间极少人知晓镜云公主的存在。
因煜羡皇室皇子居多,公主却是极少,传言煜羡国主极疼爱镜云公主,甚至是到了溺爱的程度,从小到大镜云公主的请求,煜羡国主从未驳回过,事事皆如她所愿。
世人本以为这镜云公主被宠成这般,定是个骄纵放肆难伺候之人,却不想这镜云公主心如蕙草芬芳,德似纨素洁白,虽是女流之辈,但吟诗作赋,谈文说经,自有自己一番独到的见解和玲珑心思,在这个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自然成就了一番风骨。
微风吹过,落花蹁跹,镜云公主伸手接住,微微叹息道:“连理千花,相思一叶,毕竟随风何处?莫不是被这无情西风,白白糟蹋了……”
她叹罢,微微抬头,恰逢一缕春风临窗而过。
风起时,偶然看见窗外廊坊桥榭上出现了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那男子英俊潇洒,相貌堂堂,身着青衫,手执折扇,看起来身形伟岸又高大,忽然便触动镜云公主内心的柔软。
镜云公主在远处悄悄地望着男子,却忽见那男子望着北飞的杨花,似乎有些哀伤,只听他轻轻吟道:“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春魂已作天涯絮。故国茫茫,扁舟何许,夕阳一片江流去。”
镜云公主听罢那男子所吟诗歌,知是前朝一女子因亡国之痛所作,她想他心中定因故国之事而伤感,便知他必是重情重义之人,心中好感不禁又增了几分。
然而,纵然她心中深情缱绻,眉目含情,却又羞于开口,只得躲在窗楹内,看那男子从桥上翩翩而过,最终不见身影。
以后接连几日,镜云公主每每到了这个时辰,便临窗远眺,望尽春景,等待那个男子的出现。
果然,之后几天,男子都出现在镜云公主窗外的廊坊桥榭上。他依然是折扇轻摇,气度不凡,偶有吟诗作赋,也不乏描绘丹青,看得镜云公主是愈发满面含羞。
从此之后,春景装饰了镜云公主的窗楹,却不知,正是那男子装饰了她少女春情的美梦。事后,镜云公主拖人多方打探,才知那些日子以来,出现在她窗外的男子名唤慕昱风,是邦国邃羽赫赫有名的昱王爷。
邃羽国小势弱,镜云公主不是不知,但她却并不嫌弃,只觉那男子文采风流,重情重义,就算家弱国贫,却并不气馁,一腔报国胸臆无处舒展,不知是如何的德高志远。
然而,出身富贵,却让镜云公主频频蹙眉,不知如何才能与那男子搭上一两句的话。
若托丫鬟送去绢帕,聊表情思,只怕唐突了那青年才俊,若求皇兄前去美言,又怕皇兄嫌弃那人国弱家贫,不肯自己与那人相牵。
为此,镜云公主烦恼了好些时日。
这夜,天朗气清,长空空旷,明月皎洁,煜羡皇室宴请宾客,镜云公主也在宴请之列。
煜羡皇帝大婚,八方来贺,天下同庆,这婚宴也持续了好些日子。而这一日却是有些特别。
这日,不仅是皇室贵胄,煜羡几位赫赫有名的王爷将军皆在侧,就连平日里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后妃公主,也盛装出席,随皇帝一起宴请八方使臣。
慕昱风这日也来了,他身穿一件浅青邃羽朝服,头戴玉冠,腰间是银带腰封,碧青色的玉佩长垂,愈发衬得他风流蕴藉,器宇不凡。
镜云公主一落座便看见了慕昱风,可奈何身为女子,不便上前搭话,只得一边小啜薄酒,一边时不时地向慕昱风方向瞟去。
说也奇怪,今日几位王爷全来了,却独独缺少了君二王爷君赢羽。一打听,才知君赢羽因为王府中事务缠身,府中有人得了重病,不便前来。慕昱风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并未多言,直到几位王爷向他进酒,他才略略回了回,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听说当今皇后本是江湖中人出身,江湖中不少结交的挚友,煜羡皇帝为了让皇后高兴,这一次宴请,便不顾仪礼体统,邀请了许多江湖中人前来道贺。
武林侠女嫁予皇室,武林之中有此喜事,武林盟主自然是在受邀之列,况且,一直以来,武林势力与朝廷关系很是密切,来往也十分频繁,在这其中,武林盟主虽并未言明立场,但其左右副使,则是主推朝廷与武林友好的中坚力量。
慕昱风从未接触过武林之事,自然不知当今武林盟主姓甚名谁。
传言武林盟主晏阳初,风度翩翩,气度优雅,进天下无双,退则温润如玉,因常年病体缠身,便很少管武林中事务,居住于山中养病。
然而,虽听说他病体孱弱,却功夫甚高,手上轻轻一点,便可劈山碎石,万叶飞花皆为武器,施放之时万叶飞花齐发,片片瓣瓣锋芒逼人。慕昱风只是听他的传言,便觉得此人幸亏是病体孱弱,不然若真是跻身茫茫武林之中,要成了多少人的威胁。
武林各路英雄好汉齐聚庙堂,也算天下难得一盛事。先前,慕昱风只以为武林中必多是山野莽夫,有勇无谋之辈,却不想今日前来者,皆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出口成章之人,很有几分大家公子风范。
慕昱风虽对江湖中人不齿,但却想到今后必有有求于人之处,便不免恭维几句。
不过片刻,他便与其中几个公子攀谈起来:“各位公子的英名小王早已久仰,武学造诣之深,登峰造极,其余人等自然难望其项背。”
那几名公子道:“昱王爷过奖,若说武学造诣,在场一干众人,皆难抵晏盟主,晏盟主万叶飞花,随手一点,便可伤人十万,这才是真正的难以令人望其项背。”
慕昱风还有些不信:“这天下第一,不是引月公子吗?”
“那是魔教,怎可与我正派武功相提并论。”众公子听罢,还颇有些不屑,“晏盟主要不是身子孱弱,常年居于深山之中,避不见客,又不愿博那些虚名,怎会屈居引月公子之下?只是晏盟主常年避世,众人已有数年不曾见他了,今日,怕也是不会来赴这朝廷之宴。”
慕昱风正有些好奇,还想再问,却闻一袭玉笛之音,脆翠思怜,芩心悦耳,于月夜之中婉转传来。
那笛音绕梁,音韵不歇,众人闻声,齐齐回身看去,却见月华辉海,星淡云微,清辉照影之下万影扶疏,有白衣公子,轻裘缓带,款款而出。
那白衣公子玉冠束发,广袖博带,笑而不语,眉目淡然。
那白衣公子玉笛袅袅,尘俗尽洗,悟欲分说,令人心神一静。
众人怔愣许久,都不知晓面前为哪般人物,在场人中青年才俊不知凡几,却都认不出眼前之人。又不知过去多久,才见他身后有小童子上前,唤了声师傅,那白衣男子才将手中玉笛交予童子。
又不过片刻,左右副使弋扬,陈洵上前拜见,众人才知面前此人便是那名动天下万叶飞花之主晏阳初。
慕昱风偷偷瞧了瞧这晏阳初,见他面色苍白,虽形容俊美,但身子到底瘦弱,好似手无缚鸡之力一般,哪里担当得起那万叶飞花,劈山碎石之名。
然而众人听闻晏阳初之名,却是恭敬无比,各路英雄好汉,无不是恭敬地与他上前打了招呼,不敢有丝毫怠慢。就连煜羡当今圣上君赢逝,也特意上前与他寒暄了几句,这令慕昱风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此人,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之心。
晏阳初之席,在煜羡皇帝右手边,仅次于煜羡几位王爷,这也看得出煜羡皇帝对其重视之心。酒过三巡,慕昱风试着上前与其攀谈:“久闻晏盟主之名,却未曾有幸结识,今日得见晏盟主一面,邃羽慕昱风三生有幸。”
晏阳初咳了几声,道了声失礼,才虚弱地回他道:“哪里,邃羽外相昱王爷声名在外,是在下有幸,能得见昱王爷。”
慕昱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溜须拍马:“听闻晏盟主万叶飞花,花叶片片,便能伤人于无形,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可以得见晏盟主万叶飞花之术。”
晏阳初连连摆手,嘴上虽说得好听,但听态度语气,似乎对慕昱风并无好感,只是好脾气地应付罢了,神情从始至终都很是淡淡。
“昱王爷过奖了。万叶飞花,杀人无形,不过是江湖中人夸大其词罢了,不提也罢。”
他说罢,慕昱风还要再言,却听龙座上煜羡皇帝道:“众卿今日聚于此地,朕心大悦,愿今后庙堂武林,共结秦晋之好,再无嫌隙!”煜羡皇帝说罢,饮尽一樽。
晏阳初闻言,也执起樽中清液,一口饮下。
江湖中人见晏阳初这般,都不敢再言其他,纷纷饮尽杯中烈酒。
酒性甚烈,镜云公主喝了少许,便脸色绯红,不敢再多饮。她是宫中女眷,此次虽也在受邀之列,但因未出嫁,还是半掩纱巾,掩了面容,只留下蒙蒙如水雾般的眼睛露于纱巾之外,满目春光尽泄。
她虽时不时地注意慕昱风的一举一动,但仍羞于动作,她眼睁睁地见着一场廷宴下来,慕昱风一直在尝试着与晏阳初攀谈,心中不禁有些烦闷。
烈酒醉人,她喝得薄醉,便使唤着丫鬟搀扶着自己出去吹风醒酒。
大殿之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大殿之外,却是月挂梧桐,清风习习,波光点点,镜云公主轻倚栏杆,望着月色醉人,想起郎心不知妾意,看着满塘白莲,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便有些空落,有了些诗意,便不由得轻吟道:“娟娟片月涵秋影,低照银塘光不定。绿云冉冉粉初匀,玉露泠泠香自省。”
她正要叹气,忽听身后有人接道:“荻花风起秋波冷,独拥檀心窥晓镜。他时欲问魂归处,水碧天空清夜永。”
镜云公主一愣,回眸望去,却见公子风流,丰姿潇洒,月色清辉之下,更有飘飘出尘之表。
“公主也爱白莲?”那公子道,“白莲风骨,出淤泥而不染,乃是花中君子。古人吟咏白莲,乃为其永不衰泯的忠贞之气所折,不曾想,公主虽为女子,却也被其忠贞之气所感,吟咏此阙。”
镜云公主脸色酡红,眉目低垂,微微道:“不想昱王爷也这般爱白莲。”
慕昱风折扇轻摇,眉目深深地望着镜云公主,好似知晓镜云公主的心事,他微微一笑道:“他时欲问魂归处,水碧天空清夜永。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白莲品性高洁,一心忠贞,自然是值得不一般的敬重。”
夜风吹过,镜云公主乌丝三千,云鬟覆颈,胭脂点额,花容月貌。
慕昱风虽为她容貌心醉,却并不心折:“早知煜羡镜云公主月貌花容,才情过人,却不想百闻不如一见,镜云公主才色双全,小王敬仰。”
恰逢此时月色皎洁,清辉遍洒,细致如银,慕昱风与镜云公主身上皆被镀上了一层缠绵悱恻的月光,她二人抬头望月,见月色如水,闻花香在侧,见白莲濯濯,听松风入耳,品风骨诗情。
这一段静谧的时光短暂而美好,镜云公主见意中人负手而立在自己身旁,心中跳如擂鼓,双颊染晕。
二人说了一阵子的话,谈人生志向,品诗词雅兴,镜云公主被慕昱风谈吐见识所折,愈发觉得他志在高远,心坚意定,非寻常富贵公子可比。
这会儿,二人谈到了古时词人宋琬的《鹧鸪天》,说得是有志之士有志难抒,蒙受不白之冤,便只能将雄心壮志留存心中的轶事,二人正谈得兴浓,镜云公主也正听得入神,却听有宫婢上来唤道,说是煜羡皇帝遍寻不到自己,心中很是焦急。
镜云公主闻言,虽不愿离开,但仍是恭敬有礼地福了万安,依依不舍地走了。
镜云公主走后,慕昱风望着她袅娜离开的背影,忽然勾唇一笑,似乎很有深意。
他转身,正欲离开,却见身后一袭白衣飞扬,月华花影婆娑,白莲濯濯摇曳,有公子兮缓带轻裘,容颜淡淡,眉目朗朗。
“在下劝王爷,莫要和镜云公主走得太近。否则煜羡皇帝怪罪下来,在下只怕昱王爷担待不起。”那公子走上前来,殿前芍药春棠,暗香疏影,在他足下婆娑朦胧,自甘清冷。
慕昱风抬起头,拧眉望着眼前人:“晏阳初,晏公子。”
有人想我咩?><
新年快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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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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