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耀下,集天玉覆面的银质面具上,闪着柔和的银色光华,让慕昱风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为何要帮我,有什么目的?”慕昱风并不是傻子,而且,以他现下的状况,他不认为集天玉在自己身上有利可图。
乌丝三千犹如绸缎,绸羽般轻柔的三条飘带,迎风飞扬。如此神秘而又优雅的人物竟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慕昱风直到现在,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那集天玉竟会像可以读心似的,马上便明白了慕昱风的所思所想,道:“昱王爷不必多想,我不会加害于你,寻求朱果只为救人,并无其他心思,我自己不动手,实在有难言之隐,却不便相告。”
慕昱风冷冷一笑,道:“你莫要诳我,朱果当世难寻,煜羡皇帝陛下更是宝贝得紧,我邃羽国小力微,你让本王如何去求他,他才能赐本王一颗?更何况,别说是我,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君二王爷,想要私用一颗朱果也会被皇帝陛下怪罪,更何况是本王?”
慕昱风说罢君二王爷四字,只见那集天玉面具下眸光一闪,虽然很快被他隐下,却并没有被眼尖的慕昱风漏掉。
他不由猜测,眼前的这集天玉,是否与煜羡王朝的君二王爷有所牵连,又或者是旧相识,又或者是曾经……有什么恩怨?慕昱风不由奇怪,那君二王爷君赢羽一看就是副好脾气的样子,怎会与人结怨,更何况,这集天玉乃是江湖中人,和君二王爷完全如两个世界的人一般,怎会有所交集?传闻之中,这么多年以来,君二王爷似乎只对舞乐经商有兴趣,从未与江湖中人沾染分毫,又如何会与人结怨呢?
不过片刻,慕昱风脑中已想过许多,夜色之中,集天玉发上的银冠熠熠生辉,好似点缀着天上星光一般,有些氤氲的华贵。
“你……与君二王爷可是有什么恩怨?”
许是夜色迷离所致,更或许是眼前人神秘高贵的气质所摄,慕昱风不由地问出声。
集天玉闻言,眉宇微微一皱,却并未再说其他,他忽然扣住慕昱风的手腕,将他拉向床边,强制他坐在床上。
今日所受的鞭伤被集天玉弄痛,慕昱风不由轻轻吟出一声。
集天玉微微一挑眉,道:“谢小侯爷的马鞭乃是特殊材料制成,被其鞭打之处,伤痛难忍,伤口又极难愈合,也亏昱王爷能够忍到现在。”
慕昱风闻言,不由皱起眉:“阁下竟然跟踪本王。”
“谈不上跟踪,只是既然想要求王爷办事,还是想要王爷欠在下些人情的。”
集天玉说罢,从腰封中掏出一罐白色玉瓶,丢给慕昱风道:“帮助伤口愈合之物,一日三粒,王爷服后,只须两三日便可痊愈。”他说着,又掏出一盒外伤药物,递给慕昱风道:“涂抹在伤口处,不日便可痊愈。”
集天玉知道,慕昱风此人格外惜命,自然会接受自己的好处,但事后认不认账,可就不一定了。
“呵,人情?”果不其然,只见慕昱风冷笑一声,道,“本王此生,从不知人情为何物,你若想借此令我为你办事,阁下怕是太异想天开了。”
可谁知,集天玉听罢这话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只是袖口一挽,单手便将慕昱风轻而易举地压制在床上,温柔道:“王爷不为在下办事并不要紧,邃羽国主命不久长,如若不能以朱果续命,只怕离死期不远。”
慕昱风被人压制,却也不挣扎,他知道集天玉有求于他,所以并不会要他性命,便很是平静地道:“如何才能救我国主性命?你可知,服用朱果,会使堂堂男子无法孕育子嗣,除非以男子之身逆天受孕。”
“邃羽国主急症,却并不是身体虚弱所致,只怕是被人下了蛊,有医者道唯有朱果才能续命,其实也不尽然,我识得一人,你可以去寻他,他会助你解掉煜羡国主的蛊毒。”
“是谁?!口说无凭,你此番言谈,我又如何信你?”
“千机楼楼主,天下第一卦师——易公子,易惊沄。”集天玉答罢,微微一笑,旋而又道,“集天玉之名,想必昱王爷也略有所耳闻的,集天玉平生为侠为盗,却绝不会口出妄言,骗人性命。”
易惊沄,易公子之名,慕昱风却是听过的,传说那易公子平生卜卦,却不会算错一分一毫,精医理,通天相,世间多少能人将相,想要将易公子收于门下,却屡屡不得所愿。
慕昱风闻言,十分震动的:“此话当真?”他说罢顿了顿,又不由犹豫,“可是传说那易公子常在深山之中,一年之中只有数日才出关,外人想见一面怕是比登天还难。”
“无妨,你只需去桓阳山峰之上,说是在下的故交,易公子自会见你。”
慕昱风半信半疑的:“你要本王如何信你?”
“若我所言有虚,愿自毁双眼,王爷信也不信?更何况,现下贵国主性命堪忧,王爷还有犹豫的余地吗?”
慕昱风闻言,忽然沉默,他不知如何反驳。国主现下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无休止的病痛日日折磨着他,说到底,他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作为兄长,他再不能看弟弟忍受一日的煎熬,不论付出多大代价。
慕昱风索性心一横,道:“也好,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但你也要为我保证,能保我邃羽国主平安。”
“自然。”集天玉见慕昱风终于松口,面上不禁恢复笑意,他向后退去一步,放开慕昱风的钳制,临窗而立,静静微笑。
夜色微薄,如烟似雾,公子如玉临窗而立,他长衫飞扬,宛若烟波,眼前此人的一侧身一回眸,都如清风拂过平静的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尤其是那人的眼神,或许不够浓烈,却温暖淡雅,犹如墨香淡淡,让人不觉得刺目,也不觉得突兀,自有一番细水长流花常在的意趣。
不知为何,似乎只是一刹那之间,慕昱风望着集天玉氤氲如水般的双眸,忽然有些突兀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我们……是否是在哪里见过?”
集天玉闻言,却只微微一笑,他轻道:“待王爷取得朱果之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说罢,飞身而去,不留痕迹。
唯余半空之中,一轮明月无情地注视着世人。
翌日,慕昱风于一阵叫唤声中醒来,他昨日身上有伤,又喝了些薄酒,因此觉得头脑沉重,眼前发胀,幸得小厮杨元止不住的搅闹,才不至于让他误了正事。
却原来是煜羡君二王爷因挂心自己的伤势,前来殿内探望,却不想直至正午,慕昱风都睡意深沉,不见一点醒来的迹象。
据杨元交待,自己已睡了好些时候,慕昱风闻言,心中不禁叫苦,他明明平时睡眠很浅,许是心思太重,又对旁人放心不下的原因,稍微有些动静便会醒来。可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睡到这个时辰竟无知觉。
慕昱风想着想着,不禁想到昨日月夜下,那个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影,素影蹁跹中秋月,仿若惊鸿照影来,从不知世上还有这般端方如玉之人,即使不见容貌,只听谈吐,便知他风流韵致,飘然不群,非常人可以比拟。
君赢羽倒真是好脾气的,慕昱风醒后收拾半晌,待觉得妥当无碍,才去见客,这期间,君赢羽便一直等在堂内,时而闭目养神,时而低头喝茶,不见丝毫急躁心焦。
“君二王爷久等。不知君二王爷驾到,小王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慕昱风出来迎客,君赢羽也旋即起身,颔首微笑道:“哪里,是本王不请自来,打扰昱王爷休息了。昨日王爷被谢小侯爷为难,不知现下身体如何?”
这日,君赢羽只随意穿了一身淡青的锦袍,锦袍边缘以流云纹为饰,腰封与领口相映绣了银色丝线的点缀,流云图腾虽华贵却不过分张扬,恰到好处衬托了他的气质,沉静优雅,柔和内敛,而那人处世间宠辱不惊的性情,则更不知打动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慕昱风见到君赢羽,面上立马堆起假笑,说了好一番虚与委蛇的话,却并不言明自己与小侯爷恩怨所在,反去探究他此番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君赢羽头脑聪慧,怎会猜不出慕昱风那点心思,却依旧静静微笑,并不当面戳破:“昨日见王爷受了皮肉之苦,这毕竟是在我煜羡才出的事,本王难辞其咎,因此前来探望,望王爷能保重贵体。”
慕昱风不信他目的如此单纯,还不死心地打探道:“君二王爷是否是怕小王与那谢小侯爷生了嫌隙,从而坏了煜羡邦交之策?又或是怕小王……”
君赢羽怕是嫌他聒噪,忽地从交椅上起身,笔了一指放在慕昱风的唇间,阻止了他继续的聒噪,只温和地微笑道:“探望受伤使臣,本王职责所在,今日怕不是昱王爷,是随便的什么人,只要在我煜羡不明不白地受了皮肉之苦的,本王皆会去探望。无关乎家国邦交,昱王爷可明白?”
君赢羽的眼神不知有什么魔力,当望着人时,恰如明月清潭,梅花飞柳一般,瞬间便可以使世人浮躁的心情变得平静,烦躁的脑海得以安宁。
有道是,梅花潭水邀明月,明月梅花映清潭,此山中丽景,文人墨客多少笔墨,却都仿佛挥毫不尽眼前人眼神之中的多种丽色。
“我知昱王爷并不尽信他人,但当此之时,身乏意疲,何不放下心房,对本王说句肺腑之言。”君赢羽所言虽略有责备之意,但仍是静静的,温和的。
鬼才会相信他是真心待人。慕昱风自然不会轻易上当:“小王待君二王爷之心自然赤诚,我邃羽国待煜羡之心自然也是至诚至真,还请君二王爷千万不要怀疑。”
君赢羽听罢,不由一愣,旋而低头微笑,退去一步,说起了正事:“前日,昱王爷所询问的朱果一事,本王想了想,还是告知昱王爷为好。朱果千年一结果,果实可医治百病,我煜羡王室多少人的性命,皆因有朱果庇佑才得以保全,莫说今日是你找本王求要朱果,你便是找皇兄求要,皇兄怕也是不会给你的。”
“那可如何是好。”慕昱风听罢不由心焦。
“朱果果实本来少之又少,每五年又要天坛祭祖,供奉朱果果实,如此一来,皇兄便更加不会给你,本王今日来,就是劝昱王爷死了这条心,莫要再讨要朱果,否则皇兄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君赢羽说罢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又道,“至于贵国主,吉人自有天相,本王劝昱王爷再寻他法。”
慕昱风听罢这话只觉心中如波浪翻涌,好不焦急,一时却又想不出办法应对,只得暗暗搓手。
他分明记得昨日集天玉与自己定下盟约,只有在自己得到朱果之后,集天玉才肯为自己引荐卦师易公子,如此才能保得弟弟一命。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慕昱风深锁眉宇。
君赢羽话似无心又似有意,他低头喝茶,轻轻吹气:“邃羽皇室人丁稀薄,现今国主一去,便是昱王爷上位,此事对王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再者,本王听说邃羽国主对昱王爷抱有兄弟之外的情愫,昱王爷因此而深受困扰,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又为何为了救人而奔波劳累?”
慕昱风闻言,大惊之下拍案而起:“住口!我邃羽国事,你又是如何知晓?!我邃羽国主,又如何轮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慕昱风待人接物,向来圆滑狡诈,就算心中气极,也不会这般疾言厉色,今日想必是被人说中心中糗事,才这般乱了方寸。
然而转念一想,他这般激动,不就更加证实了君赢羽所言不虚,慕昱风冷静下来细想一番,又深觉不妥,怪自己言行太过冲动。
“咳,那是我邃羽国的家事,国主自小与小王一起长大,我二人情谊深些也是常事,却不想被外人传了去,说得这般难听。”慕昱风不想得罪君赢羽,便又清了清喉咙,温言道,“刚刚多有失礼,还望君二王爷莫要怪罪,是小王冒犯了。”
君赢羽明亮的眸子含笑望着他,静静的,半天不言语,只继续啜茶赏景,看得慕昱风出了一身的冷汗。
沉默的气氛僵持一阵,直到君赢羽起身告辞,慕昱风惊觉自己已经汗湿重衣,小心翼翼地送走君赢羽这尊大佛,慕昱风自觉已是身心疲惫,使不出半点力气。
夜半,煜羡皇宫设宴,慕昱风本想以身子不爽推脱,可又觉不妥,只得换了身行头再去。
晚宴上虽说也碰到了冤家,可这一回碍着是煜羡国主大婚,谢小侯爷也知晓轻重,不敢再胡闹,只冷言冷语讽刺了两句便作罢。
这样的场合,君二王爷也来了,今夜,他一身月白金线的蟒袍,腰封饰玉,靴缎绣云,三千烦扰丝被雕有祥瑞图案的玉冠轻束,再配以莲花玉簪,愈发衬得他公子谦谦,温润如玉,俊美无俦。
这样的君二,人人都觉得他秀美无害,温润可亲,可慕昱风不知为何,却觉得在他那般公子无双的面容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君二比在场所有人都复杂,玉颜千面,只是他太高深,所有人都看不破他罢了。
一轮弯月静挂梧桐,夜深时分,慕昱风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寝殿。
这一晚,他与数人周旋敬酒,阿谀奉承,说得是口干舌燥,却隐隐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记挂弟弟的病情,又忽然想起集天玉所说之言,又不知如何才能求煜羡皇帝讨来朱果,一夜下来却是十分忧心烦躁,如牛饮般酒也没少喝。
星子璀璨,夜色深沉。慕昱风殿中也吹灭烛火,阖上窗扇,世间陷入一片寂静。
不远处,梧桐枝桠上,一袭白衣轻立枝间,衣摆及肩上的白羽飘带在风中飞扬。
他面上的银质面具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好似宁静的月光世界里有微波浮动,浮萍碎处,映出远山忽明忽暗的倒影,皎洁的清辉倾泻而下,仿若离俗之境。
习习清风,明月皎皎,那人轻笑一声,山水宫闱一色,更是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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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了好久,需要反省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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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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