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家主近来严查府上的命令,都是因为那个私自募兵的悖逆之人就藏匿在袁府。”
“是谁啊,该不会是客居在府中的那位吧?”
“想来多半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对袁公三心二意,他本就是从曹操那里逃亡来的,说不定是曹操的细作呢。”
“我可听府中的管事说了,有在那客居的院子附近发现好几摊血迹。正往那院子去查呢,只要在院子内外发现,必然就是他了。”
“可是他只一人怎么办得了这样大的事,该是有什么帮手才对……”
偌大的袁府,宽阔的院落中,有几个洒扫的侍女、仆役聚在一起略为小声地肆意闲聊着。
他们虽然起先还注意着不想被别人听到,但是到后面控制不住情绪的激动,使得远在廊庑下经过的许晚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晚刚从府外回来。
她拿了自己近来所有的月银去城西的屠户那里,买了一张还新鲜,没有完全处理干净的野兔皮子。
野兔皮子腥臭,许晚捏着鼻子、皱着眉。
她除了是在嫌弃皮子外,还是在沉思,自己与赵云那夜蹒跚走回刘备的院落,到底有没有留下血迹。即便真的留下了,难道还会一直滴落成线吗?
许晚尽管还记得甄宓的警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妄想去探查,但她仍是有几分担心会有大片的血迹,将矛头指向刘备,以及也不知道赵云的伤势如何了。
刘备与赵云虽然平时相处来还不错,但是难保他们在生死一线之际,不会选择牺牲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刘备只要说那夜看见过她,袁绍就会立马处置。
就算她不小心说出了什么,刘备也只要说是她怀恨在心,随意攀咬就行。
许晚不太相信刘备和赵云。
她亦步亦趋地走到甄宓居住院落的门首处,犹豫着是直接走进去,还是稍微侧身,继续向更前方去找赵云,假意问他处理皮子的事情,实则一是看他伤势如何,二是找找到底有没有血迹。
良久,许晚转了身。
她刚走了几步,又察觉自己不该先乱阵脚地往回退。退到门首,又还是想去找赵云。但是,偏偏走了两步,就不敢再往前。
她是瞧上赵云的美色没错,但远还不至于为了保他搭上自己。
许晚的表情纠结,像是被这野兔皮子熏得厉害。
她来来回回七八趟,到第九趟的时候,正准备鼓起勇气往前再走两步,于廊庑的转角,突然被一个人揪住胳臂,拉扯出来,到一棵高大的榆树下站定。
许晚刚想叫喊,先朗声地质问了句:“什么人,可知晓这是哪里,就敢放肆?”
那人赶忙低声而局促地唤她:“许晚,是我。”
那人在许晚面前也同样站定,让许晚看清他的容貌。一个瞧上去颇瘦高的少年,眉毛有些稀疏凌乱,眼睛细细长长的,不算俊美,只勉强有几分清秀。
但是,这形容、身量,怎么那么眼熟呢?
许晚沉吟着,随之恍然大悟,“许晨?”
这少年应该是许晨没错了,虽然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脸和头发也收拾好,但是依旧有一种营养不良的面黄肌瘦感。
少年对她点点头,明媚地扬起笑,更回答:“是我。”
许晚一时止不住地高兴,好奇地反拉住他的胳膊,询问:“你怎么在这里?之前那位托我们办事的公子要找你,他找到你了吗,没拿你怎么样,还给了你衣服穿和地方住?”
许晚上下左右地来回打量许晨。
许晨看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虽然也同样干瘦,但是纤细修长,皮肤莹白。许晨顿了顿,而后笑着回答:“是,我现在在赵将军手下做事,算是个小卒。”
“那你来找我?”许晚听许晨这样说,察觉不对地皱了皱眉,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替赵云办事,又来找自己,多半是赵云自己不方便出面,以及有重要的事要交待她。
许晚安静地等待许晨告知。
许晨随之也严肃了面色,郑重地说道:“许晚,赵将军让我告诉你,最近千万不要去刘皇叔那里找他,也不要担心什么血不血迹的事情。这些都是袁绍用来诓骗你的手段。赵将军是受过很多伤的人,能确定你们当日基本不会有血迹留下。以及……”
许晨顿了顿,换而又是一种柔软而无奈的语气,“赵将军他近来不太好,伤势不仅没有痊愈,而且有化脓的趋势。他虽自己剜了腐肉,但还是需要辅以一些药物。可如今整个邺城的大夫、药材都被袁绍把持。赵将军的意思是……”
“什么?”许晚主动追问。
许晨接着说:“想让我们多找几个人,用四五个药方分开去买这些药材。赵将军想让你去买黄芩和赤芍。”
许晚点点头,“黄芩和赤芍是吧,我记住了。”
“还有其他要交待的吗?”许晚再次追问。
许晨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有些迟疑地继续说:“赵将军言明,这件事你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就好。纵然真的有灾祸降临在你身上,他也希望你可以咬紧牙关。如果他的身份最先从你口中被说出去,他一定不会和你讲情面。”
这就是威胁她了?
许晚苦笑,“他人都快死了,脾气还挺大。让他放心吧,为了保我自己,我也绝不会说出去。既然袁绍没有实证,即便抓到我,只要我咬死不承认,大家都有活路。”
许晚话罢,转身就走。
许晨望着她潇洒利落的身影,倒是凝滞了一会,之后才离开。
于许晚而言,如今她确切知道的有两件事:一件,赵云确实找到了许晨,还将他收为己用。也就是说,整个邺城唯二知道赵云身份的两个人都被赵云把控住。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有其他人会把赵云的身份说出去。
另一件,即便她不想,也从没想过,但是由于她见色起意,妄图攀附刘备这一关系,导致这件生死的大事上,莫名其妙与赵云、刘备他们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纵然她不愿,为了防止刘备、赵云拉她下水,或是日后报复,她都不得不保全他们。
许晚以为,这古代生存不易,靠近大人物身边想生存就更不易了。
她刚几乎花完了自己所有的月银,买了一张臭气熏天的野兔皮子。现在剩下的那一丁点,也要被榨干去给赵云买药。
她要先去寻有这两味药不同的方子,然后才能去买。
许晚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开始盘算。她给赵云买药可以,但是这买药的人情变着法也要让赵云偿还。
以及,如果她要是受了什么罪,即便是不得不受,也得表现得好像是对赵云忠贞一般。否则便是浪费了极好可以撩拨赵云的机会。
色字头上一把刀,许晚的刀近在咫尺。
许晚花了一整天才好不容易凑齐这两味药,期间还把自己买的野兔皮子,给甄宓和青银看了。青银嫌弃皮子腥臭,让她处理好,再拿回来给自己缝制。许晚就说她还要去丢给赵云。
她这样说,倒是让青银以为府中的赵四夫长,身体康健,不仅没有受伤,还能替许晚处理这劳什子的野兔皮。
许晚于是就趁把药给许晨的时候,托许晨把野兔皮子交给赵云,并告诉他,“等赵将军身体好了,记得让他帮我把野兔皮子处理干净。我给他买的这些药,就算是付他劳作的工钱了。”
而在许晚与赵云、许晨于袁府的暗度陈仓之外。处于明面上的袁绍却是由于一连多日的调查无果而怒火中烧。
袁绍于邺城县府的议事堂上拍桌大骂众人无能,“区区一个募兵的悖逆之人,你们都抓不到。不是都有了怀疑的人,也给了那人受伤的方向,更抛出了留有血迹这样的鱼饵,怎么至今依旧没有贼子上钩?”
“你们是想让我在前线与曹操厮杀的时候,还在担心后方会不会有狼子野心之人吗?”袁绍的责问,震耳欲聋。
议事堂上的臣属们大多不敢出声。
唯有一人沉吟了片刻后,从众臣中走出来,拱手对袁绍作揖道:“启禀主公。臣下倒是有一计,虽未必能揪出那募兵之人,但是至少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袁绍面上一喜,急忙道:“沮卿,且快说。”
那人乃是袁绍手下的监军,亦是幕僚,沮授。
沮授更娓娓道:“既然我们都怀疑这募兵之人是受那刘备指使。而募兵之际,刘备多有不在场的借口。那么定是有让刘备信任之人从中操持。刘备身边如今,关羽和张飞皆是不在,那么便该从他最信任的几位部曲下手。”
“臣下听闻,刘备近来最常带在身边的是一个叫作赵四的部曲。不如派人去查查这个赵四的身份来历。以及,刘备与那赵四若是能在袁府脱身,必是有袁府中人私下相助。赵四既受了伤,定然需要医师、药物,不妨找人将所有治疗刀剑伤的方子开出,查寻去买这些药材的人中是否有袁府的人。将他们全都聚在一起,严刑拷打,总能问出点什么。”
沮授说完,目光坚定地看向袁绍。
袁绍再一拍桌子,豁然开朗地笑道:“好啊好啊,沮卿,这果然是妙计。来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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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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