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耳边的儿歌，远处飘过来的烟味，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两个小男孩坐在校车靠前的位置，司机座位的斜后方。他们两个一时也不肯安分，指着外面的街道唧唧哇哇的说着，整个车厢都是他们说话声和笑声，音乐声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他们的身后坐着一个乖巧的小男生，抱着小书包安静的坐着。
在车厢的倒数第二排坐着一个长相精致的小男生，他的双颊鼓鼓婴儿肥还未全部脱去，可爱的像童话书里的人物。
车缓缓停住，因为红灯时间比较长，嗜烟如命的司机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袅袅飘起又慢慢散掉。吸了几口在红灯还剩十几秒的时候司机就将烟熄灭，准备继续开车。
变故就在短短几秒之间发生，司机只来得及将方向盘向右打转一下，大货车便失控的顶着小汽车撞了过来。
校车翻倒，惯性将四个小孩都摔向了右侧车壁，驾驶位所在的车头被撞得内陷，司机的双腿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孩子的后脑勺撞在了硬物上，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痛楚也还在路上没有赶到时，一个人将他抱了起来，将他从危险中救出，将他从黑暗中唤醒，对就是眼前这张脸，就是这个人，将小小的他抱入怀中，轻声安慰。
“醒了？还挺快。再不醒，我都要用凉水泼你了。”说完他便直起腰从苏林正身边走开。
元也，这张脸和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对应在一起，没想到自己那么早就见过他。他和通缉令上的照片有些不像，他比照片上的肤色更深，更瘦，也更憔悴。
“月儿圆.......” 苏林正听到稚嫩的童音唱着歌谣才发现那不是他梦中听到的声音，而是桌子上那个十分破旧的MP3播放出的声音。
这是个破旧的厂房，他面前是一个木制的大圆桌，左面的椅子上放着一只断手，手腕处的断口十分齐整，木椅上滩流着还未干涸的血迹，明明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但腐臭的气味好像就堵在鼻前，躲也躲不开。
“呕。”苏林正扭过头向旁边干呕着，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倒是看见右侧木椅上放着的话剧票。他迅速将目光转向右侧的第二把椅子，那上面放着一部旧手机。再右侧便是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正在看他。
张涵捷右侧的椅子被遮住看不到放了什么，不过下一个椅子上隐约可以看到是一顶针织帽，最后一个椅子也就是苏林正左手边第二个椅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桌子上的MP3一直循环播放那一首歌，元也在看到他醒了之后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苏林正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发现绳子绑的太紧，他的两只胳膊被分别被绑在椅背的两边，两条腿同样被绑在两条椅子腿上面，不过他的嘴没有和张涵捷一样被粘住。手上的定位手环被摘掉，手机也不在身上，看来只能盼望许或给点力。
“你没有受伤吧？”苏林正问。
张涵捷摇头。
苏林正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了脚步声，他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咱们都到齐了，来吃块月饼吧。在这个家人团圆的日子也应个景。“元也拎着一袋月饼走了回来。
他将八块月饼放到每把椅子前的桌子上，边放边喃喃自语，“妈妈最爱吃街上卖的五仁月饼，爸爸爱吃枣泥的。”
他走到那个空着的位置，放下一块月饼，”我最爱吃蛋黄的。”
他又将一块月饼放到断手的桌子前，“就给你一块青红丝吧，我最讨厌的馅。”
他走到苏林正面前，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轻声问：“小朋友你爱吃什么馅的呢？”
苏林正被他诡异的行为吓得身体僵直，不过元也本身也没有想征询他的意见，“跟我一样的吧，我猜你也会喜欢吃这个馅的。”
他走到苏林正右侧将一块月饼放在桌上，这回什么也没有说。
他走到放着手机的坐椅旁，“这是我特地去买的香辣牛肉馅月饼，你之前跟我说过两次这个味道的月饼。我尝过了，很好吃。”
他最后移到了张涵捷的座位旁边，“怎么办，就剩下这一块蛋黄馅的月饼，看来你只能和我们吃一个味道的了。”他淡笑着说。
元也分发完月饼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月饼慢慢品尝起来。他吃了几口，抬起头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不吃？是不喜欢这个馅的月饼吗？”说完他又低头吃了一口，“你们快尝尝，这三块可是我亲手做的呢，其他的都是买的。”
过了几秒，他看着无法动弹的两人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都忘了，你们动不了。来，我喂你们。”
他站起身走到苏林正身旁，将月饼递到他的嘴边。苏林正死咬着牙不张口。这么多块月饼偏偏这三块是他亲手做的，肯定有问题，说什么都不能吃。
“好孩子，张嘴。哥哥喂你。”他那粘腻哄小孩的语调听得苏林正不寒而栗，满身起鸡皮疙瘩。
见他不肯吃，元也低下身贴着苏林正的耳朵拉长声音说，“我说，张嘴。”
苏林正怎么敢张嘴。元也见他如此不听话也不再劝，放下了月饼。
苏林正深吸一口气，气还没有吐出来，一个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腹部。“到底吃不吃？”元也怒声道。
苏林正忍着痛，疯狂摇头。
见打他也没有用，元也走到了张涵捷身边，一脚将张涵捷连着椅子一起踹翻在地，他跨身到张涵捷身上，拽着他的衣领在他脸上哐哐揍了几拳。回头逼问道：“是你主动吃？还是看着我将他活活揍死之后，再将你杀了？”
“我吃！”反正都是死，毒死和捅死都差不多。只盼着警方能快些赶来，苏林正默泪。
元也喂着苏林正吃下小半块月饼才停下，他走向张涵捷，将他嘴上的胶布撕下，捏着他的双颊，拿起月饼硬往他嘴里塞，张涵捷咬紧牙齿，愣是没让月饼进到自己嘴里。两人僵持半晌，元也看他怎么也不肯吃就放弃了。
他拿起给张涵捷的月饼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一抬头发现苏林正一直在盯着他，他问，“怎么你想吃吗？你要是想吃的话，我等会儿把你没吃完那半块继续喂给你。”
苏林正试探着问：“你能把他扶起来吗？他那样倒在地上很难受。”
“可以。”他这时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元也扶起张涵捷后又坐回了原位，闭着眼听着歌，一动不动。
“这首歌好听吗？”他突然问道。“这些年每当我闭上眼它都会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十多年啊，它搅得我没有半刻安生。你们就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他睁开眼看向苏林正。
“月儿圆圆，挂天边。”一遍播完，又重新唱起了第一句。
苏林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杀我们四个？就因为我们坐了那趟车吗？”
元也倒是毫不掩饰，“嗯，对。就是因为你们做了那趟车。其实也并不全是，你们错在了忘记。你们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忘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呢？”
“那天看见车被撞翻，我是先去救我爸的，可他却让我先去救你们。”
元也懊悔地说：“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我就应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没准我就将他救出来了呢？”
元也的泪水从脸上流下，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他的尸体都是硬拼凑起来的，他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不，我本是能做些什么的，但我都去干了什么？”
“为什么我要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崽子身上，我父亲的葬礼上只有你，”他指向苏林正，“只有你的家长带着你来了。”
元也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空旷的房间里充斥着他歇斯底里的笑声。
“有一次我和裴银谈论当时一个关于车祸的热点新闻，他说他小时候也坐过一段时间校车。那天是中秋的前一天，马上放假了，他隐约记得当时在车上闻到了烟味，还想着放假过后要去跟老师告状，让老师告诉司机不要再抽烟了，没想到最后竟是未熄灭的烟头害死了司机，也算得上自作自受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怎么能这么说！”元也揪着头发哭喊着说。
“我一直认为他是不同的，认为他不会因为片面的信息就去对一个人下定义。可他为什么也是这样？”
他向后微微仰着脖子，视线对着桌子，“他不是喜欢舞台，喜欢演出吗？我就让他死在他最热爱的舞台上。”
他蓦地扭头看向苏林正，眼神癫狂、疯魔，眼白布满了血丝，脸上的泪痕还未变干，就像个失魂落魄无家可归的疯子。
“那条红领巾我本身是为你准备的，在你遛狗时我就将你勒死，将你绑在路灯的高处，再把你的小狗也绑在下面，就让它这么抬头一直看着你，绝望地看着你，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呵笑一声跟着音乐哼唱，“月儿圆圆，挂天边。”
“饼儿圆圆，甜又甜。”
糖果甜吗？
苏林正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他知道杀人犯不可能是多么正常的人，但没想到他这么疯。
“脸儿圆圆，笑翻了天。”
笑着死在热爱的舞台上，开心吗？
“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声响的张涵捷开口说。
“你只是在逃避，你在麻木你的头脑，你无法面对失去父母的事实，无法面对自己的人生变成这个样子，无法面对害你变成如此的人毫无愧疚地活着，你无法面对这个只有你一人的世界。你不是天生这样，你也不是自愿习惯，所以你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做一个怯懦的蠢人。”
“你妈妈因侮辱、诽谤气得病情加重去世，你完全可以用法律武器维护权益，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认为货车司机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认为当年的裁决不公，可以去上诉。你受到校园霸凌，校方的不公对待，可以去教育局实名举报或者选择其他解决办法。杀人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忘记可能是错，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发表片面言论可能是错，但这都不是你将愤怒发泄在无辜之人身上的理由。我们或许有错，但错不至死。”
一直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看着好像在发呆的元也突然大笑出声，吓得苏林正一哆嗦。
“你懂什么，你不是我，又怎会真正地理解我的痛苦。不要再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了，你若是我，你真的能做的比我好吗？”
“而且你也配说这些话？满口的仁义道德，心里却早烂透了。”
刺啦，元也的椅子摩擦着地砖向后移动，他走到张涵捷的身旁，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侧按在桌子上，用力碾压着。
“一个弑父的孽畜也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就你，长大了竟然当成了警察，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算了，我看也不用等车祸发生的时间了。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吧。”
“桌儿圆圆，庆团圆。”MP3唱完这一句，终于没了电，停止了播放。
元也拿过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刀，向张涵捷逼近，刀即将扎中他的腹部之时，张涵捷的双手突然挣开一直束缚住他的绳索，抬起手死死抵住元也拿着刀的手臂。
元也因为吃下了大量有毒的月饼，手指变得虚弱无力，张涵捷轻松地抢过水果刀，将刀扔向远处，往前一扑将元也压倒在地，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张涵捷虽然腿还被绑着，但面对一个肢体动作逐渐变得缓慢的垂死之人还是能抗衡住的。而且......
“来人了，我听到了好多脚步声。我们得救了！”苏林正兴奋地喊道。
赶来救援的警察将元也制服，为两人松绑。
“捷哥，你没事吧？”罗文杰将张涵捷从地上扶起。
张涵捷摇头，“他们两个吃了有毒的月饼，快送去医院救治。”
《月儿圆》
月儿圆圆，挂天边。
饼儿圆圆，甜又甜。
脸儿圆圆，笑翻了天。
桌儿圆圆，庆团圆。
发布者：贝瓦儿歌 作词、作曲：不知道（搜了好久都没有搜到）
除了霍建荣 其他人死法都与这首儿歌相对应
到这里正文差不多就结束了 明天还有一个小尾巴 之后可能会发几个关于张涵捷小时候、元也以及苏林正高中时期的番外
感谢陪我到这里的读者 很感激你的观看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点个收藏吗（额 这个不太现实）或者可以留下一条评论吗？哪怕是个句号都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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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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