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声线忽然拔高的缘故,只见一开始没什么动静的许文颂睁开眼,而后慢悠悠地扶着床靠起来,秦娇见此,急忙扶住她的胳膊。
她的手臂一点儿也不粗壮,胳膊线条健美遒劲,秦娇无法想象这样的许文颂是怎么承担起家里的那么多事情,干着连男人都嫌累的活儿。
“你都发高烧了,你不知道吗?”
直到许文颂坐起来了,秦娇才恢复了以前的口音,说话也温温柔的。
“没事儿。”许文颂不怎么在意地说道:“可能这两天太劳累了,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被感染了。”
“你还知道过度劳累会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容易感染!”
秦娇一听她这样说,就表现的有些生气,她觉得许文颂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许文颂见她语气这么个反转,也是一愣,她愣愣地看着她,而后见秦娇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医药箱。
秦娇坐在床边,低着头打开了医药箱,里面是用金属盒装着的密密麻麻的针。
许文颂哽了哽喉咙,后背开始发麻,感觉冒了一层冷汗。
“这是……”虽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许文颂无力地笑了笑,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
她从小生病了从来没打过针,冬天里感冒了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也没怎么往诊所跑过,所以她见到这些针具就有些抵抗,许文颂觉得发个烧就扎针就有点儿小题大作了。
“我得针刺给你泻热,你快坐好!”
许文颂犹犹豫豫,但还是慢慢躺了下去,“我觉得不需要,明天估计就能好了,我以前就是这么过……”
“许文颂!”秦娇放下手中的针,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每天无休止地做事,累了也不知道歇一歇,现在生病了也不好好看,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还有,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过的,或许你的身体会像你说的那样过了一夜就痊愈,但我是个医生,我看到了就不能当没看见,以前是我不在,我不在就不会管你。”
“……”许文颂看着秦娇的样子,拒绝的话都哽在喉边。
秦娇就是这样,她性格很直接,表情会放在脸上,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出来,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藏着掖着,她平常会叫她文颂姐,生气了会直接喊她的大名。
“你放心,我进针快,不会疼的。”
许文颂看了她一眼,笑笑:“我倒不是怕疼。”
秦娇将针具消完毒,将一根短针刺到了后面大椎的穴位,进针的时候有一点儿刺痛,不是很明显,而后许文颂就听见秦娇在她后面问,“疼不疼?”
“还真不疼?”
秦娇终于重新笑起来:“我说不疼吧!”
“那秦大夫……”许文颂老实坐着,跟秦娇开起了玩笑,“我是请你过来给我奶奶治病的,你给我看病是不是得算另外的价钱?”
“什么另外的价钱?”秦娇一听又皱起了眉,“医者求得是仁心,这种都是随手帮一把的事,又不是让我陪钱或者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算钱?你当我掉钱眼里了?”
她扎完了针,对上许文颂带着玩笑的目光,这才发现她刚刚在说笑,因此又恼怒道:“想不到许教授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
许文颂随意地笑了两下,而后见秦娇拿起了床上放的莎士比亚戏剧集。
“都是一些悲伤的故事。”许文颂道。
“你喜欢看这些悲伤的故事?我只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
许文颂:“我什么都爱看一点,算比较中和,没有特别喜欢,在我心中最经典的还属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
“嗯。”秦娇点了点头。
许文颂仔细端详着她,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秦娇的长发被盘了起来,她低头翻阅书籍的时候,有几缕碎碎的长卷发散落下来,顺着纤细白皙的后脖颈耸拉着,仿佛雪山下的涓涓细流,让她看起来俏皮玲珑,端的是小家碧玉的名门闺秀风范,又像是这时代上层阶级的新娘,美丽又落落大方,茂密的长发底下,是一张稚嫩又清新脱俗的脸。
秦娇很美,但这种美带着一种纯和真,生起气来却又俏皮可爱,不管怎样都让人有想哄着她的想法。
“你刚刚是要去干什么?”
“对了。”秦娇这时才想起来,她一骨碌坐直,“我还要上山给奶奶采药呢!”
“……采药?”
“对啊!今天正好阴天,不热,我打算采些草药回来给奶奶做敷贴!”
许文颂:“那你把我身上的针拔了,我跟你一起去。”
秦娇看了看表:“还没到时间呢!”
“没事儿,明天可以继续。”
“可你发着烧,我还是等会儿一个人去吧!”
“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
秦娇没办法,虽说许文颂感觉好多了,但她身体的热度还在,她没将针拔下,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等,她本不愿带许文颂去,让她在家里休息,可是许文颂却坚持要去。
采药也不是体力活,她采的时候可以让许文颂在旁边看着。
等到了山里才发现她太天真了,这山上树木葱郁茂密,小山路都长了很多带刺的藤蔓,秦娇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山地平时很少有人过来,所以路不太好走。”
许文颂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她带了手套和镰刀。
“你将这手套戴上,别给刺扎伤了。”
“哦!”秦娇接过手套,见许文颂上前,将遮挡在路边的藤蔓割掉,体贴地为她斩断荆棘开路,等一条狭窄幽暗的小路显现出来,不再有任何阻碍的时候,她才看向身后的秦娇,示意她过去。
秦娇看着许文颂的样子,想象这里不是杂草横生的山地,如果是一家上海的高档西餐厅,许文颂很可能还会贴心地给人拉椅子,再对你做出一副请的姿势。
她简直太过温婉从容,哪怕她不看那些文邹邹的东西,不捧着一本《红楼梦》或《莎士比亚戏剧集》,光是拿了一把锄头和镰刀也依然淡雅,这副肩膀充满了超越了性别的力度和张力。
思绪飘飞,许文颂站在前方,地点不再是铺满荆棘的山路,而是洒着漫天花瓣的红地毯。
她默默注视着秦娇,看着她怀着心思,红着脸走过。
安静一会儿,秦娇一边走着,打算开启一个话题。
“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
“很多,不过《红楼梦》永远排名第一位。”许文颂道:“我在学校会经常给学生做细讲。”
“那等以后我回上海了,可以去听许教授的课么?”
“可以啊!”许文颂看着她笑,“你也喜欢这些?”
“是喜欢的。”
天气太热了,秦娇的脸一直是红的。她想到她刚来向南村时,村口的王嫂曾张罗着给许文颂找对象。
也不知道王婶知不知道许文颂回来了,会不会来家里跟她提这件事,虽然秦娇知道许文颂多半不会同意,但要是真有人因为相亲这事儿找她,她还是莫名觉得不舒服。
有关原因她想不出所以然,大概是过于欣赏许文颂,觉得她太优秀,不应该和一个人结婚生子,普普通通地过一生。
她应当捧着书卷,站在讲台,给学生讲一辈子的《红楼梦》,从青丝瀑布,到白发如雪。
年老后也依然像如今这么优雅。
“许教授喜欢什么类型的?”
许文颂大概不知道她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免有些惊讶,她看了她一眼,“什么?”
“……”
一时嘴快,又不知道许文颂是真不明白还是懂装不懂,秦娇觉得这问题问得害羞,她有些恼怒,就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许文颂看着她的脸,在秦娇精彩的表情中醒悟过来,而后笑了一下,“我不太知道,因为我没遇到过。”
秦娇道:“我刚来的时候,和你二哥在村口遇见了王婶,她说要把她家的儿子介绍给你。”
“前几年当兵入伍那个?”
“嗯。”秦娇说话的声音极小,她扶着路上的树枝艰难地走着,“听王婶的意思是这样。”
许文颂随手砍掉垂下来的刺条,问:“还说什么了?”
秦娇:“她还说等她儿子退伍了,就分类去当公务员,一年工资也还稳定,你们在一起日子肯定过不差。”
“……”
两人来到山腰的一处平地,这里没那么杂草丛生,大概经常有人过来,所有路都显而易见,这里开了很多秦娇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还有不少人工种植的翠竹。
她们在这样一处地站定,秦娇四处望着,许文颂却在旁边看着她。
“这些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二哥让你来告诉我的?”
“不不不!”秦娇急忙看着她摆摆手,“不是,我第一天来就碰见有人要给我的雇主介绍对象,就有些好奇,所以就记到现在了。”
“我也不是谁派过来的说客,我就是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秦娇说完这些后脸越来越红,到最后红的都不知道如何直面许文颂的眼睛,“再说了,谁说年纪大了就一定要结婚,你们一家人靠着你吃饭,你说你也没时间考虑这些是不是?”
“……”许文颂看着秦娇紧张的脸,越来越觉得她可爱,甚至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笑出声来。一开始她确实误以为秦娇是她二哥派过来说服她的,怎么现在越听越不对劲。
“确实。”许文颂深以为然,“没什么时间考虑这些。”
“那你以后还会结婚吗?”
“……”
“……”
嘴又先于脑子快了一步!
两人短暂地陷入尴尬的气氛中,这个问题许文颂没有急着回答她,秦娇认为她不太想回答这些问题,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这山腰有很多野柴胡,她开始去采摘柴胡。
许文颂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而后弯腰采了一株野雏菊和蒲公英,等秦娇采完柴胡上来后她叫了她一声,而后在她愣愣的表情下将那颗蒲公英插到了她的鬓边。
秦娇的长发很浓厚,那花攀在上面让她看起来更加秀美。
她看着许文颂的眼睛,突然觉得那股温情都要从里面渗漏出来,许文颂的眼睛很柔和,却又湿又亮。
“很美!要是一株红玫瑰的话就更好看了。”许文颂说道,“你这样看起来,很像一个新娘子。”
那个时代的人结婚,会在头上插上各种各样的花,红玫瑰和百合花几乎成为了标配。许文颂将手里配好的野雏菊递给秦娇,秦娇看着她愣愣地接过。
“这样就更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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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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