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整个人动弹不得,被牢牢禁锢在岩浆中。
向织歌隔着眼皮感受到阳光,生物钟筋疲力尽地敲打着报时的锣鼓。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睛,但不知道怎么,眼睛像灌进了胶水,黏腻不堪,最后冷却成枷锁。
该起床了!!!意识在脑袋中疯狂叫嚣。
她用尽全力,终于睁开眼。
近在咫尺的一座“高山”挡住视线,将窗外的阳光彻底隔绝。
她眨眨眼。
这“高山”看起来像是人类的躯体。
向织歌感觉此刻有位小沙弥在自己脑子里敲木鱼。
她龟速抬眼,直直撞入一双如烟雾缭绕的漂亮眼睛。
咔,木鱼碎了。
林灼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平静的沉思面容。
两个人面对面相拥着,肌肤的温度融合。
向织歌小幅度动了动胳膊,放下心来:
嗷,腰上那只手应该就不是我的了,哈哈……
腰上的手……
手?
木鱼碎了,小沙弥改去敲钟了。
咚……咚……
震得向织歌脑瓜子晕成浆糊。
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摆动了一下腿,下身传来的酸胀感和全身跟着意识回笼而逐渐清晰的疼痛,毫不留情地彰显了一个事实。
……
林灼感受到小臂表面抚上了温热的手掌——向织歌将他抵在腰上的胳膊移开。
他清清嗓子,刚要说话,一股强大的力量猝不及防击中他的小腹——
他被向织歌踢到了床底下。
向织歌收回腿,用被子将自己裹着坐起来,她低头看向床下,然后平静的面容裂了——
没想到会看到不着寸缕的身躯,她脖子僵硬地闪回去,双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眼睛,张口道:
“出去。”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灼站起身,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被子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堪堪搭着,露出大片的肌肤,在明媚的阳光之下,雪白皮肤上的痕迹露骨的清晰,像落在雪地上的一地桃花。
林灼慢慢勾起嘴角,正大光明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在向织歌说出第二遍“出去”前捞起散落的衣服迈出里间。
穿好衣服,又是人模狗样。
林灼滚动砂轮,点上一支烟,坐在单人沙发上,透过落地大窗,看向远处的天空。
手机一声轻响,对面的人似乎掐好了时间。
林灼翻手打开,不知来处、没有姓名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药效三倍加强,爽吗,是不是要感谢我?】
冰冷的文字也无法掩饰那溢出屏幕的恶意。
爽吗?
林灼轻笑一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隔着玻璃将近在咫尺的天空染成雾蓝。
他回想起昨夜。
女孩儿被药折磨得简直予取予求,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让她做什么就乖乖地做,而这种药,像她这样的好孩子,别说感受过,怕是听都没听说过。
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说,即使疼得眉心攥成一团乱麻、全身发抖,也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无助地将手攀在面前的肩膀上。
她手无寸铁,被迫承受一场混乱疯狂的凌辱。
而林灼呢,毫无损失,连对方崩溃时抓在他脊背的手也轻飘飘的,就算不清醒的时候都维持着善良的力度,没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林灼垂眸将烟抵进宝蓝色的容器,缓慢磨了磨。
已经过去了很久。
卧室门半掩着,没有丝毫声音露出。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动作轻柔地推开黑色木门。
房内的人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只不过——
她在哭。
向织歌的双手已经离开耳朵,此刻不知所措地交叠着垂在膝盖上,视线落在床脚,右手无意识地揉搓着左手手腕。
林灼的目光沉沉地跟随着她的动作。
双手手腕凸起的圆润骨头下是两条红痕,昨夜他用领带捆绑的结果。
向织歌的手很美,任何见到的人都会这么觉得,那是一双艺术家般的双手,无声中挑起林灼的冲动,让他忍不住将其沉溺于肮脏的泥沼中,看着它窒息地挣扎。
他无端觉得,断臂维纳斯流落在时间中的,就是这样的手。
向织歌又摩挲起了右手手腕,她的声音压抑,在静默中呜咽,鼻子微微皱起,那张灿烂生光的脸此刻是难掩的难过。
她通红的双眸有些失神,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林灼进门的动静,神情茫然,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揪心与爱怜。
林灼不是正常人。
他舔了舔上颚,觉得一股难言的燥热铺天盖地席卷全身。
林灼发出一声低笑,怀疑昨天那瓶水的药效还没过去。
这笑声将向织歌游离的神魂拽了回来。
她的眼睛聚起焦,移向声音的来源,愣了三秒后,用胳膊将脸胡乱擦了一通,表情不自然的转头向旁边。
一阵难耐到让人焦灼的沉默,没有人出声,空气中只余下两道平稳的呼吸音轨。
林灼挑了挑眉毛,正了神色,缓缓走上前。
“对不起。”他垂下眼,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忏悔与恳求。
随即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会对你负责的。”
向织歌拧紧眉心,没忍住在心里回了句:什么鬼?用不着。
看她仍然偏过头,没有回应,林灼苦笑一声:“昨天我被下了药,当时意识到不对后我甩掉跟踪的人,跑了出来,在走廊遇到你的时候已经意识模糊,坚持不住了。”
他顿了顿,像是喟叹:“我没想到你也……发生了这种事,是我的错,对不起。”
“γ羟基丁酸?还是什么氟肖西泮?”向织歌突然发声。
叽里咕噜接受了一串专有名词,林灼有点懵:“什么?”
“但,就我个人感觉并不像此类药物。”向织歌继续:“虽然出现了短暂失忆、过于兴奋等现象……”
林灼只抓住了“失忆”两个字。
“短暂失忆?你记不得发生什么了吗?”
“只是到后面我……”她突然卡克。
林灼声音有点幽幽的:“后面?你从哪儿开始断片的?”
向织歌抿直嘴,脑子里倏地闪过自己坐在地上,如狼似虎地缠在对方身上,扒都扒不下来,喉咙里发出不堪入目的声音,后面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她感觉自己像躺在一叶扁舟上,在漆黑一片、沉闷的大海深处飘荡。
向织歌咽了口唾沫:“说错了,全忘了。”
然后她跳过这个话题,转过头对林灼认真说:“报警。”
林灼乐了:“报警?”
“嗯,这种管制药物和毒品没有区别,还有……”余光将林灼扫了眼,她无声中叹了口气,:“你……你也算是受害者吧?我听甄叶然说,你家里经商,所以应该算是竞争对手要借此事抓住你的把柄,更有甚者,拍照、录像,以此威胁,难道不应该报警吗?”
林灼在心里说:不,他单纯只是为了恶心我。
林灼又想抽烟了,他忍了忍,随后在床上坐下,向织歌的腿倏地向内缩回去。
“你知道这种事在这里只能算作无伤大雅的小事吗?报警?”林灼的声音是近似生硬的温柔:“报警没有用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才比我大几岁,向织歌无语的撇撇嘴。
“对于高高在上,掌握权力与金钱的人而言,他们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法外之地。”
向织歌低低咳嗽两声。
林灼以为要听到正义凛然的回怼、不可置信的疑惑,或者语无伦次的纠结,她可能继续坚持着报警,亦或崩溃的哭泣。
然而这些统统没有。
向织歌用那双又大又亮的澄澈眼睛看了眼林灼,平静说,声音低且沙哑:“嗷,你知道是谁了。”
“这件事我去查。”林灼玩儿上瘾了,根本没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他看着向织歌,目光含着深切的自责,坚定做出承诺:“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放心。”
向织歌点点头,然后说:“出去。”
实在是措手不及。
林灼:“……”
“怎么?”
向织歌表情有些怪,像一个操劳的母亲看着十岁连1 1都不会的傻子儿子:“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过了五分钟,向织歌从房间内走出来。
穿戴整齐,一丝不苟,长发被一根褐色发带低低拢住,除了一缕调皮捣蛋的头发被主人遗忘,没梳上去落在后背,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林灼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手托住下巴望着她,神情懒散,有一种食饱舒适的餍足感。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有点儿闲适不下去了。
因为向织歌站在门口,像是压根没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个活人,直愣愣地如一棵树扎根在了这无土之地。
十分钟过去了……
林灼从开始的饶有兴致,到之后的诧异,再到现在的错愕。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向织歌。”
“嗯?”
像是学生时代趴在桌子上在专注的解一道数学题,旁边同学轻呼一声将思绪打乱,向织歌抬起头:“怎么了?”
“你才是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没事儿啊,我在想事情。”接着她走向门口,看背后的人还没什么动静,转过身来:“你跟着我走。”
林灼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滋味,他保持三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背后。
电梯直达负二楼地下停车场,他又见到了那俩小轿车。
“坐副驾驶吧。”还是那句话,不过缺少了礼貌的敬称。
林灼拉开车门,坐到座位上后,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刺鼻的女士香水味道,这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向织歌车技依旧稳当,故车重坐,但彼此之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林灼觉得她此刻应该是且需要是情绪复杂的,但任他如何寻找都没有在向织歌身上发现任何生气、愤怒、难堪、悲伤种种情感的显性指标,刚才难过到哭泣的负面情绪仿佛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以为要看到一场歇斯底里、崩溃自杀大戏的林灼有点儿失望。
至于隐形指标……
行驶了十几分钟,向织歌的手机充上电,自动开机后,开始叮叮当当炸开了锅,一条条电话排着队打进来,相隔不超过五秒。
因为在开车,她“冷漠”地坐视不理,林灼被迫听了一站的新式“车载音乐”——每一首歌歌手唱两句就切。
到了一个红灯比吊死鬼舌头还长的十字路口。
向织歌终于拿起手机,开始一个个打回去,但她仍不愿违背双手不离开方向盘的准则,侧过头征得另一个活物的同意:“我开下外放,可以吗?”
林灼展示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笑:“当然可以。”
向织歌点开,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小宝啊,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刚在开车。”
“嗷好的,你开车小心啊,那我长话短说,你老爸早上已经出发去国外参加那个学术会议了,我今明两天有手术和研讨会,家里这几天没人……”
即使隔着冰冷的电子产品,那自然的、饱含爱意的关心与温暖仍溢满了整个空间,向织歌笑着看向光秃秃的漆黑屏幕,像是面对着实实在在的人一般弯起眼睛。
林灼偏过头,看向窗外被急速拉扯地畸形的景物,早晨绚烂的阳光此刻被一片巨大的云掩埋,将白日下的世界打入冰凉的漩涡。
“我给你炸的小丸子,还有熬的鸽子汤,都放冰箱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啊。”
“小丸子?好诶,谢谢老妈,爱——”因为旁边还有个人在,向织歌有点不好意思,把爱你吞了。
匆匆结束,点播下一位。
接通电话,一声:“亲亲,你在哪儿呢?昨晚到家怎么也没给我发个消息?”
向织歌呆了一秒:这是什么破锣成精了吗?
“咳咳,太困了……”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嗓子怎么了?”
白烨女士暧昧一笑:“你个小孩子就别问了,生辰良旦,孤男寡女,酒醉心肠,自然是……”
“你别说了,挂了。”
戛然而止,对话无比短促……
这时红灯老爷大发慈悲,变绿了,向织歌发动车子,在空荡荡的柏油马路上平稳行驶。
身旁冷不丁发出一声低笑,向织歌疑惑,问道:“笑什么?”
林灼声音平静地像沉寂的海面:“没什么”。
随后他勾起嘴角:“你这是要把我拉到哪儿?”
他瞥了眼车窗外逐渐稀疏的建筑群,语气带着调侃:“这是要埋尸荒野吗?”
向织歌在专心地看着后视镜和周围路况,打方向盘左转,干巴巴地回道:“把你卖了。”
林灼觉得好笑,他也不要脸地真笑了出来:“卖到哪儿?”
向织歌的语气还挺欢快:“狗肉店。”
林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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