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忙活,晏俞辞终于从仓库旧物堆的犄角旮旯里扯出来一张满是灰尘的红木矮桌。
这张桌子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好在仓库的老鼠并不猖獗,才使它免灾免难、得以保存的如此完好。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将红木桌抬回了屋子里。
晏俞辞找来一块旧抹布,在上面反复擦搓,终于把它原本的颜色显露了出来——是一种很实的茶红色,木料的纹路蜿蜒其上,四周的桌角稍稍掉了些漆。
清理完毕后,他从书包里翻找出要写的数学卷。
江佑问:“不来一起做化学题吗?”
晏俞辞想起来这事就头疼,把卷子按压平整,气沉丹田道:“先写班主任的科目,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你也写数学吧。”为了躲开这个话题,他发出了另外一个热情的邀请。
江佑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化学卷,又看了看晏俞辞信心满满的样子,没动。
“其实……”他踟蹰着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晏俞辞皱眉:“其实什么?”
江佑:“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把数学卷子都写完了。”
晏俞辞:“…………”
晏俞辞忍无可忍:“别跟我用一张桌子,你给我滚。”
江佑按着化学卷讪讪地道歉:“别生气,往好了想,我们有更多的时间能一起做化学题……”
晏俞辞气得把耳朵捂上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佑沉思:“所以你对化学就这么讨厌?”
“对。”晏俞辞干脆利落地答,“如果没有化学这一科,我现在就是尊贵的年级前五。”
“……正好排在你后面。”
他又死撑面子地补了一句。
“哦。”江·年级第三·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么看来,我督导你学化学的使命就更重要了。”
“来吧,先做化学。”
“……”绕来绕去反倒被对方绕回了坑里,晏俞辞有苦说不出地闭了嘴。
他一脸苦大仇深地接过了对方从自己书包里抽出来的化学卷:“我不会写。”
“……你得教我。”
“嗯。”江佑说,“我教你。”
熟人当老师的场面不是第一次,晏俞辞恍然想起那次在补课机构与谢遥集的意外见面。
谢学长当时捏着他的草稿纸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是错的呢?”
一如现在,江佑也按着他的化学卷,对着上面的错误选项匪夷所思:“怎么就选这个了呢?”
“氧化剂的氧化性大于氧化产物……所以C选项是对的,选C。”
晏俞辞声音微弱地争辩了一句。
江佑又看了眼题干。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可能。”
“……这道题的要求是选错。”
晏俞辞:“?”
他不信邪地又看了一眼卷子。
……上面还真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下列说法错误的是”。
黑纸黑字,虽然印刷质量堪忧,但是错误二字下面甚至被加了点。
晏俞辞百口莫辩,还没等他想好这话该怎么接,额头就被人力道很轻地弹了一下:“发什么愣呢?”
疼是不疼,但晏俞辞偏要碰瓷似的一捂脑袋:“哎呦!”
“被弹傻了!化学原来能考四十分,现在只能考四分了!”
他耍赖般地栽倒在江佑身上:“负责!这事儿你必须负责!”
江佑低头看着自己怀里左窜右窜的人,没忍住伸出手在他额头同一个地方又弹了下。
“……怎么负责?”
晏俞辞龇牙咧嘴地坐正了。
“下午我要跟着奶奶他们去干活。”他花费几秒钟想了想,语气坦然,“就罚你跟我一起去吧。”
丝毫没考虑对方开玩笑的可能性,江佑几乎是瞬间就应下了:“好。”
晏俞辞:“?”
他挑了下眉:“逗你玩呢,怎么答应这么快?”
“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的。”
江佑无师自通地换了一副委屈神情,垂着眼睛道,“不过也没关系。”
“下午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可以。”
晏俞辞最受不了别人这种语气,认命地把自己先前的话全部推翻了。
“别,你还是去吧,就当是陪我了。”
江佑把他这句话放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脸上肉眼可见地多了些高兴:“好。陪你。”
“……”晏俞辞彻底拜服。
兴许是有江佑在旁边三申五令地盯着,晏俞辞写卷子的速度难得比平时快了近两倍。
以致于晏父中午回来吃饭时啧啧称奇地绕着自己儿子转了几圈,纳闷道:“变异了?升级了?”
“——拖延症治愈了?”
晏俞辞能在话上吃瘪的场面实在不常见,也可能是“血缘压制”的缘故。
毕竟是在餐桌上和长辈面前,江佑没敢笑得太明显,但还是被时不时就往他这里瞥来几眼的晏俞辞抓了个正着。
晏俞辞拿着手里的玻璃杯碰了碰他的瓷碗边,眼神示意:喝一个?
江佑心虚地懂装不懂,状若无事回了个单音节:“嗯?”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晏俞辞依旧面带微笑,也没再问他第二句,干脆利落地把杯子拿回来一仰而尽。
半分钟后,江佑桌子底下的鞋被某人狠狠地踩了一脚。
*
“被关系好的高中同桌带着一起下地干活”这种事,恐怕只有江佑才能经历得到——其实一开始,晏父对于这个劝人入伙的提议是严词拒绝的。
怎么能让客人跟着风吹日晒的做苦力工呢?晏俞辞这小子实在是太不像话!
晏俞辞自己也觉得不妥,甚至想着要不就这么食言算了。毕竟江小少爷万一在自己家的地头儿整出个好歹来,磕了碰了的,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事。
但是江佑却不这么想。
他站在院子里,盯着三轮车上整装待发的晏俞辞神色落寞,明明想去却又死撑着不肯开口的样子在晏俞辞的眼里缓缓形成了一幅莫须有的美人落泪图。
晏俞辞被脑袋里幻想出来的“自己走后江佑站在原地默默流泪”的场景惊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晏父从三轮车的驾驶位上回头,惊奇发现江佑这孩子似乎是真想去。
……或许城市里的孩子没见过玉米地,想跟去往下长长见识呢?
他心中忖度,自顾自给江同学的此番模样安了个合理解释,大度松口道:“来吧!”
“想去就去呗!上车!”
晏俞辞:“……”不是,爹,你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看见底下的江佑一秒收起悲伤,眉梢间难掩喜色,长腿一跨就利落地翻身上了车——
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自己身边。
属于少年人独有的温度透过衣服熨帖而来,裹挟着凉而舒爽的秋风。
晏俞辞莫名其妙地觉得两人这个距离有点别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下一秒却被江佑用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嘘——”
“你听。刚刚有只松鼠窜过去了。”
……松鼠?这大秋天的哪儿来的松鼠?
晏俞辞冷不丁被他打断思绪,下意识想跟着反驳,就听前面晏父底气十足的两声吆喝:“坐稳——咱走喽——!”
三轮车的发动机轰隆隆启动,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轰鸣声淹没,只剩下江佑呼吸时带起的温热尚在他脸侧。
卡车疾驰时的风犹如芦苇利剑,毫不留情地从两个人中间呼啸而过,晏俞辞措不及防被刮得睁不开眼,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地扑簌簌往下掉:“哎我——”
最后一个“草”字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被旁边的人伸手按进了怀里。
江佑身上那种好闻的洗衣粉味道沾着体温扑面而来,晏俞辞的脑袋也跟前面三轮车发动机似的嗡地一声,险些宕机。
——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被江佑裹在了衣服里,动弹不得。
晏俞辞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这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越跳越快。
本来还在试图挣扎的晏俞辞这下彻底安静不动了。
甚至他还有一点类似于恶作剧得逞,窥见别人心底秘密的心情——
原来江同学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晏俞辞并没发现自己此刻的心跳也如江佑那般快,甚至有了同频的趋向。他很短暂地起了逗弄人的心思,也如自己想的这般开口了。
“——江同学,你想不想听我说个秘密?”
江佑低头的时候,正看见晏俞辞毛绒绒又乱七八糟的脑袋从自己敞着的外套领口钻出来,笑吟吟地扔出一句。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他的两只手都箍在对方腰侧虚虚地环着,而晏俞辞仰头看他,眼尾挂泪(被风吹的),嘴唇在说话间一开一合——
“……什么?”
江佑倏地清醒回神,险之又险地将自己黏在对方颜色偏淡的嘴唇上的视线撕了下来。
“秘密。”晏俞辞语调带笑地凑近了,再次低声重复了一遍,“和你有关的秘密。”
江佑隐隐有了些抓不住的好奇与期待,头一次想不顾一切地希望预感成真。
他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连带着声音都放轻到难以耳闻的地步:“……什么秘密?”
晏俞辞撑着胳膊从江佑怀中起身,单凭两句话就勾得人心头发痒难以忍受,自己却像江佑先前所做的那样,伸出食指碰在唇边比了个“嘘”。
“都说了是秘密。”
垂钓者对着上钩的小鱼促狭地眨了下眼,“当然要等到回学校后才能告诉你。”
2024/2/6
今天发糖!(不熟练版x)
表白倒计时:两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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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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