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晏俞辞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得等第三节的数学课过去才行。
大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不少同学都过来找他去厕所,在连着拒绝了四个之后,岿然不动的人最终还是被严柏给半催半拖地拽出了班级门。
晏俞辞一边下楼一边被他哥儿俩好似地搭着肩膀,有些头疼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一个个的都跟被迷没了魂儿似的,给鬼看?”
“嘘——”严柏知道这人说话不留情面,但没想到他能直接给点出来,“说什么呢,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哦。他们是想约着一起打篮球,然后你是想约着一起做数学题?”
严柏:“……”这都被你给看破了。
晏俞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严柏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命要没,急忙转移话题道,“我记得过段日子有校庆来着,文艺部部长找你好几次了,你不去?”
晏俞辞没再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嗤了一声:“自己班的节目我都没上,我去给他们当外援?闲的慌么。”
“……你还真是不近人情,亏得人家部长默不作声喜欢你这么长时间。”
晏俞辞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
“那就更得避嫌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跟她处,你要去你去。”
严柏:“实不相瞒,你这话正中我心坎儿,前提是你得把脸换给我才行。”
晏俞辞:“……”
“…兄弟,听哥一句。下节数学课还是别睡了,白日梦做多了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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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距离教学楼横跨一整个操场,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地往前走,途中需得经过几个破破烂烂的篮球架。
连篮筐网都没了一半那种。
晏俞辞前一秒刚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一颗带着疾风的篮球直直地袭向他俩的脑袋。
“草!!!”
拽着严柏险之又险地侧身躲开,电光石火间,晏俞辞想起了严柏诡异的吸球体质。
……和吸铁石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人家吸的是铁,这兄弟吸的是球。
甭管大球小球篮球还是羽毛球,照样全收。
那颗篮球早就不知道滚到了哪堆草丛里,晏俞辞远远看见有人跑过去捡,深吸一口气,转了个身。
“……严同学。”
严柏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接了一声:“……啊?”
晏俞辞的语气无波无澜:“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
“我不想自个儿脑袋被别人当成篮球筐。”
严柏:“……”
“我懂了晏哥。你找个阴凉地方坐着,我这就爬。”
.
数学老师高一上课向来是踩着铃进教室,如今数学组办公室和一班直线距离急剧缩短,她什么时候会到达战场就成了一个谜。
一班同学安安静静地苟在座位上等着别人喊起立。
这个“别人”一般指的是体育委员封澜舟,嗓门儿洪亮,伤害极高,就连做梦去了西海龙王宫的同学都能被震得从桌子上爬起来。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就比如现在。
热爱运动的封澜舟在大课间神龙见首不见尾,一颗篮球能把他整个人都拴操场上,一直拴到上课的最后一秒。
至于预备铃。
不好意思,风太大了听不见。
赶在第一遍铃响之前进班的晏俞辞视线扫过讲台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想这节课喊起立的差事八成又落在他身上了。
果不其然,数学老师进门之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封澜舟的座位。
“又没回来?”她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
……一班同学彼此心照不宣不敢接茬。
不过几秒的功夫,被批判的主人公带着一身的汗跑进班,在铁面判官眼皮子底下直奔自己的座位。
认错倒是认得比谁都快,显然不是第一次犯事:“错了错了,下次一定早点儿回来。”
石晓娟的怒气被这态度良好的认错噎下去一半,原本定好的“给数学组抬水”像往常一样变成了不轻不重的几句训斥。
一班同学:“……”体委这百用不厌的招数,就特么神了。
跟哪个老师都处得像亲妈和亲儿子。
晏俞辞平时跟封澜舟算是混得熟,没少见他装傻充愣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
他把必修二的教材和导学案从桌屉里翻出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向旁边悄声问了一句。
“哎……你是不是没有数学导学案?”
江佑晃了一下神,从自己空无一物的桌面上收回视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一张印刷质量极差的黑卷就被推在了两人的桌缝之间。
加粗的课节标题像是用墨过多,几乎和纸色混在了一起——
空间点、直线与平面之间的位置关系。
江佑:“……?”
等一下,容我缓缓。
晏俞辞半天没等到这人的回应,不由得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从自己面部神经坏死的同桌脸上……看到了名为“怀疑人生”的情绪。
几秒钟的沉寂过后,这位同桌缓缓开口,终于说了自“确认邻里关系”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们的教材顺序,是怎么个学习法?”
晏俞辞震惊于江佑主动和他搭话的事实,根本没去想这句话产生的背景条件。
与生俱来的习惯快于大脑,话先一步从嘴里溜了出来:“…应该是必修一四五三二吧。”
江佑一阵窒息。
晏俞辞亲眼目睹了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忽然缓过弯儿来。
“你……你们不是这么学的?”
……江佑沉默了。
省实验一直是按正常顺序往下学,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是同样的教材,那两个学校就不会有太大差别。
谁知道一个省还能整出来这么多种劳什子学法。
晏俞辞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同情。
按照进度来说,人家学必修二的时候他们在学必修五,他们要学必修二的时候人家要学必修五。
……惨。这兄弟太惨了。
晏俞辞把“那你为什么转到这边来”的疑惑咽了下去,默默地在心里压得更严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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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过了数学课,晏俞辞觉着自己也算是和江佑建立起了初步熟悉阶段。
……毕竟体育课还打算请人家喝奶茶。
晏俞辞体育课一向孤儿,原因在于他从来不上操场打篮球,自然也就和嗜球如命的路铭航一行人玩不到一块儿去。
凭心而论,倒是有挺多女生乐意和他一路逛操场……但是晏俞辞又是个看脸的。
不光看脸,还看声音。
这么多年他也就碰上过两个赏心悦目的,然后这俩还内部自产自销了。
简直就他妈神了。
晏俞辞东扯西扯地想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是两个。
如果算上江佑的话,应该是三个了。
教室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早早请好假的,就是忙着找羽毛球的。
晏俞辞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又把数学一遍过卷起来拿在手里,侧身想给里面的人让一下路。
然后却发现江佑还坐在原位没动。
“……怎么不下楼?”
晏俞辞两三下就把题册卷成了一个细长的圆柱体,冲着人挥了一下,“早去早解散,我不是还欠你一杯奶茶吗。”
江佑正在算一道数竞题,闻言曲起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算是回应。
过了几秒他才抬头。
他原本想说,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也不欠我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拒绝的话像是着了邪似的,偃旗息鼓。
“等我一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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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佑并没让晏俞辞等他太长时间,只是草草捡了几张演算纸,就带着题一起出了门。
晏俞辞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他刚才一直做的那本。
看不太清名字,但是印象中学校门口的书店里是没有的。
江佑没有开口的打算,晏俞辞也就不好意思多问,毕竟也算得上是学习资料。
外人探听和主动分享是两码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沿着侧楼梯往下走,偶尔能碰上几个刚从操场回来的学生。
晏俞辞没话找话地拽着人闲聊。
“哥们儿,你可要好好珍惜咱在南楼待的最后一年。虽然现在咱们班被迫上了五楼,但那也比北楼那破地方强多了——”
“北楼的楼梯简直能吃人。”
江佑:“……?”
晏俞辞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去北楼的经历,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这么和你说吧,上楼用爬,下楼用滑。前段日子刚有个穿高跟鞋的女老师请假回家,那脚脖子肿得,估计得歇上个月八儿。”
江佑:“……”
这一中这么可怕的吗。
晏俞辞逗够了人,也不继续往下说了,找了个借口去看江佑脸上的表情。
虽然还是一副平淡样儿,但明显比之前有了几分波澜。
他眼睛里剩余的揶揄没能收住,在江佑视线里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江佑站在高处的台阶上,一低头正好能看见他脑袋上的发旋儿。
“……故意的?”
“这我可没说。但闲聊有益于帮助新同学熟悉校园环境,”晏俞辞撑着楼梯扶手,语气明显要比之前熟稔得多。
“——还能顺便增进同窗感情,一举多得。”
江佑垂在身侧的手指稍稍动了一下,没继续接茬。
晏俞辞向来见好就收,也没太在意,把搭在楼梯扶手上的胳膊挪了下来,一步一阶地往楼下走。
空荡的校服套在他身上,被楼道里时不时穿过的风捏起褶皱,显出少年高挑偏瘦的身形来,像是窗外溺在光线里的榕树枝桠。
好像第一次隔着窗见面时,这个人身上就是沾着阳光的。
江佑不动声色地顿了下视线,然后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抬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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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好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到了操场。
晏俞辞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往周围扫了一圈,意外地没看见体育老师。
“…不应该啊,开学第一周不是要体测吗。”他嘀咕了一句,随手把半米开外的严柏给拽了过来,“体育老师呢?”
严柏正和林子浔聊到兴起,猝不及防被人薅着领子往后拽了一步。
“哎——我去,干啥啊晏哥?这种事得找体委啊。”
晏俞辞远远地对着篮球架抬了抬下巴。
“你觉得那玩意儿现在有时间理我?”
“……”严柏默默看了一眼五十米开外挥汗如雨的人。
还真是没有。
晏俞辞叹了口气,正打算拽着江佑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
离老远忽然传来一声吼,堪比封澜舟。
“兄弟们解散啊!体育老师请假生孩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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