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化妆镜前的李雾，看上去乖巧，内心却是暗潮涌动。
涂好唇部打底，阮梅朵准备开始为李雾化眼妆。她用刷头蘸取眼影，轻柔地扫在李雾的眼皮上，他微闭着眼，睫毛颤抖地更加厉害。
“你怎么了？”阮梅朵皱眉，李雾的脸红的不太正常，她伸手探了探李雾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
阮梅朵放下手里的眼影盘，凑近他的脸仔细观察。
突然，阮梅朵两手托住他的脸颊，轻轻转向一侧，语气有点焦急：“你过敏了。”
“什么？”李雾没反应过来。
“你的脸上过敏了。”阮梅朵语气肯定，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李雾拉起来，“得先去把粉底洗掉。”
李雾顺从的被她拉着：“啊？我过敏了？但我不是过敏体质啊......”
阮梅朵语气歉然：“可能是我们这的底妆产品不适合你的皮肤。”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阮梅朵垂着头。
“没事的姐姐，也可能是我皮肤的问题。”
李雾说着，伸手去摸脸上过敏的地方。
阮梅朵一把拉住他欲动作的手：“别用手摸。”
李雾一愣，阮梅朵的手冰凉滑腻，短暂触碰又很快松开。
“还是先把妆卸了吧。”阮梅朵将李雾推进洗手间，“你会卸妆吗？”
李雾果断摇了摇头。
洗手台前，阮梅朵站在李雾的身侧显得很是娇小，其实她的身高在女孩子中已经算是高挑了。
阮梅朵拿出化妆棉，挤上化妆油，“我先帮你卸妆，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嗯。”李雾乖顺的俯身，将脸伸向阮梅朵。
阮梅朵仰起头，近距离看去，李雾原本光滑的额角浮起一层细密的小红疹。她用卸妆油擦去底妆，红疹更加明显。
阮梅朵看着他的脸，心里内疚更深：“你的脸疼吗？”
李雾闭着眼睛，安慰她道：“我不疼的，姐姐，你别担心。”
阮梅朵帮李雾卸完妆，又让他按自己说的将化妆油乳化开，用清水洗净。
李雾乖乖洗完脸，听见阮梅朵对他说：“你的身份证拿了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
急诊室里病人不多，只有几位医生在值班。
“之前有过敏史吗？”医生看过李雾的脸后，抬眼问道。
“没有。”李雾答。
“最近一周有吃过什么抗过敏的药物吗？”医生又问。
“没有。”李雾摇摇头。
“他也有可能是对化妆品过敏。”阮梅朵补充道。
“看着脸上情况不算特别严重，先去抽个血，检查一下过敏源吧。”医生说着，低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阮梅朵拿着单子，带着李雾来到化验科，周末人不多，他们俩并肩排在队伍最后，俊男靓女的组合看上去十分养眼。
李雾侧头看阮梅朵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逗她道：“姐姐，刚好下次你再帮我化妆，我的脸就不用打腮红了。”
李雾笑的轻松，阮梅朵抬头看他：“都是我不好。”
李雾皱起眉头：“这跟你没有关系呀，你也不知道我的皮肤会出现这个问题。”
阮梅朵摇摇头：“你没有化过妆，我应该先在耳后帮你做一下粉底过敏测试，人的脸是很重要的，作为专业化妆师，我犯的错误很不应该。”
李雾无所谓道：“现在不是要检查嘛，也许不是因为化妆品的原因呢。”
阮梅朵还是很自责。
李雾突然眼睛一亮：“姐姐，你看。”
他头一歪，在脸侧比了个剪刀手，咧嘴开朗一笑：“你看我现在这样帅吗？”
因为过敏，李雾的两个颧骨红红的，和他白皙的皮肤对比更加明显，好像两坨高原红。
阮梅朵别过眼去，阳光开朗的帅气大男孩，笑起来就像老家年画上的喜娃娃。
李雾又举起食指，立在两眼间，做出对眼的样子，摆了个鬼脸说：“刚才帅还是现在帅？”
阮梅朵不忍直视，她嘴角轻抿，笑意未及眼底就被他捕捉。
“姐姐，你有小梨涡哎！”
李雾惊喜道：“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妈笑起来也有小梨涡，我爸说有小梨涡的都是美女。”
阮梅朵表情微收，恢复了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样子：“你的父母很相爱。”
“当然了，我爸和我妈当年也在华京大学念书。我爸对我妈一见钟情，追了她好久呢。”
李雾说着，很骄傲的样子，“我爸说我们家的男人都专一，所以我也是一样的，对喜欢的人，我也会......”
“快到你了。”阮梅朵轻轻打断他，她没有兴趣听下去。
李雾哦了一声，又说道：“姐姐，我怕打针。”
阮梅朵没做声。
“我从小就怕疼。”李雾嘴一瘪，顶着红扑扑的脸蛋看她，“你等会儿可不可以拉着我？”
“你的微信头像为什么会是一只小黑狗？”阮梅朵垂眼看着地面，不答反问。
“你说皂角啊？”李雾回想了下，“我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去公司等我爸下班，皂角应该是刚出生就被以前的主人丢掉了，小小一只躺在路边很可怜，浑身都是伤。”
阮梅朵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觉得你和它有点像。”
“你说我和皂角吗？”李雾眼睛亮了，“你很懂我！我妈也这么说过的！她说我和皂角就像亲兄弟。”
“我学皂角的声音最像了。”李雾说。
“学狗叫？”阮梅朵又有点想笑。
“是啊，你想听吗？”李雾认真问道。
“......”阮梅朵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给李雾抽血的医生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大姐，脸盘圆圆的，很热络：“哟～帅小伙子，个子这么高，在国家队打篮球？”她爽朗一笑。
李雾也笑了笑，将右胳膊伸过去抽血，又侧头对身旁的阮梅朵伸出左手，看着她，“姐姐。”
圆脸大姐在玻璃窗内打量了他们一眼，麻利地涂着碘伏，“小伙子很有福气嘛，女朋友长得这么漂亮！”
“我们不是......”
阮梅朵刚欲开口，李雾接的很快，“谢谢大夫！她就是很漂亮！”
“姐姐，人家夸你好看，要说谢谢。”李雾星星眼看向她，“我怕疼，姐姐，你拉着我好不好？”
阮梅朵低眸看去，男孩子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那张俊秀的脸上星星点点散落着红色的小疹子，看上去很是引人怜爱……
“姐姐，我真的怕疼......”李雾声音越来越低。
谁会抗拒丘比特的撒娇呢？
即使是阮梅朵也没办法。
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神，让人恨不能狠狠地欺负他，看他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低趴在脚下摇着尾巴。
确实是可怜的小狗。
阮梅朵轻轻叹了口气，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小狗过敏，她垂下眼睫，将细嫩柔荑缓缓放进他的掌心......
瞬间，冰凉的手被温暖包裹，李雾紧紧的回握住她。
那头，医生将针扎了进去......
直到抽完血，李雾的手也没有放开。
“已经结束了。”阮梅朵小声提醒道。
“可我还是疼。”李雾大手裹着阮梅朵的小手，她的手好软。
“你现在这样，等会儿针眼按不住，还会流血的。”阮梅朵皱眉道。
李雾右小臂向上夹紧棉签，左手拉着阮梅朵，“那姐姐你帮我按住好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像是撒娇：“我现在觉得脸痒痒了。”
阮梅朵眯了眯眼，压住心头冒起的一丝暗涌，伸出另一只手帮他按住棉签。
李雾得逞一笑，俩人挪到走廊的长椅坐下，李雾让阮梅朵坐到里侧，他又悄悄往里挪了挪。
“姐姐，医生说化验结果要等多久啊？”
“半个小时左右。”
“噢......”
阮梅朵又按了一会儿，她拿起棉签，李雾刚刚抽血的地方已经不再出血了。她起身打算将棉签扔到医疗专用垃圾桶里，刚迈开腿，又被身后的男孩拉住。
阮梅朵再度压住涌起的情绪，语气冰冷：“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雾立刻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有，我今天等了你好久，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涌起的情绪忽然下沉，阮梅朵好看的眉眼终是无奈的看向他：“......起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
急诊室里，医生看着李雾的化验报告：“从化验结果来看，你的敏源指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会引起过敏的东西。”
“你今天吃腰果了吗？”医生问。
“腰果吗？没有啊。”李雾呆呆的。
医生奇怪道：“你的报告里，也只有坚果类这一项的过敏指数稍微高一点，其它指数都不足以过敏。”
“医生，他吃坚果会过敏吗？”阮梅朵出声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会过敏，但除非他一个人一次能吃一两斤......”医生说。
“姐姐，我不会一次吃那么多坚果的。”李雾开朗一笑。
“你刚说，你是正在给他化妆的时候，他过敏了？”医生又确认道。
“是的，我是化妆师，他是我的模特。”阮梅朵答道。
医生想了一会儿，问了李雾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刚刚情绪很激动吗？”
“啊？”李雾愣住。
阮梅朵也看向医生，目中不解。
“是这样的，过敏源不仅局限于食物，也跟环境、药物有关。有的人皮肤敏感，被大风一吹也会过敏，还有的人因为情绪波动较大或身体应激反应导致激素异常，比如突然紧张、愤怒、激动等等，也可能导致过敏。”
医生说着，又看了一眼李雾：“所以我才问他刚才情绪是不是突然激动？”
阮梅朵目光不解，她也看向李雾，却发现他的脸又有点泛红了......
检查结果没什么太大问题，医生开了抗过敏的口服药和外用软膏，又叮嘱了近期的饮食禁忌和注意事项，就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医院，阮梅朵看了一眼时间，突然反应过来：“你们寝室有没有门禁？”
李雾后知后觉：“呀，已经过了闭寝的时间了。”
阮梅朵：“你家在本地还是？”
李雾：“我家就在华京。”
阮梅朵：“我现在叫个车，送你回家吧。”
李雾：“……我爸妈这周出差了，而且我今天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拿家里钥匙。”
阮梅朵抚了抚额角：“抱歉。”
李雾皱着眉：“姐姐，你没做错什么。”
“是我自己没提前打招呼主动跑来找你的，而且你也不知道我会过敏，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自责。”
“姐姐，我先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李雾说着，阮梅朵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她揉了揉眉心，再开口时语气有点困倦：“我们先回去吧。”
......
出租车上，阮梅朵侧头靠着车窗，她睡着的样子乖巧又安静，只是看上去很累。
李雾心里莫名有些难过，他想到那会儿在工作室门口看到阮梅朵，她拖着化妆箱，应该是刚出完妆回来。
两个人刚才吃饭的时候，李雾才知道，阮梅朵这周末去跟了新娘妆，因为要准备明天出妆的东西，中午的婚宴一结束她就从城郊赶回来了。
她很辛苦。
李雾心里一堵。
夜幕沉沉，出租车里放着音乐，是很深情的男声：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
音乐声中，李雾盯着阮梅朵看了一会儿，突然朝她坐近。
车忽地转弯，阮梅朵靠在车窗上的脑袋晃了晃，李雾长臂轻揽，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闭上眼睛,男歌手深情的歌声还在唱着：
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
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
I Love You
永远都不放弃这爱你的权利
……
李雾：你才吃腰果！
歌曲：《爱很简单》——陶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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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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