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朵再度睁开眼睛，自己的头正枕在旁边人的肩膀上。
她下意识抬头，李雾脸上的红疹子这会儿下去了很多。
他也睡着了，眉目修长疏朗，睫羽乌密，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阮梅朵慢慢坐直身体，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攥在手里。她动了动，李雾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她醒了，手也没有要松的意思。
阮梅朵轻轻抽出手，语气淡淡：“快到了。”
初夏的夜晚，路旁的夜市正热闹，凉风如习，吹动着女孩鬓间落下的碎发，也吹乱了男孩的心。
两人回到工作室，阮梅朵从楼上下来，怀里抱着一床薄被和一个枕头。
“拼好了？”她问。
当初装修工作室的时候，贺雯专门挑了一张折叠沙发床，想着自己哪天和朋友在外面玩得不想回家就可以过来住，结果这张沙发床自己一次还没躺过，先便宜了李雾。
李雾个子高，沙发床打开也没有那么长，阮梅朵让他把玄关的沙发凳搬过来拼在一起。
“拼好了，请您检阅。”李雾双手叉腰，一幅请领导检查工作的样子。
阮梅朵朝他走过去，李雾赶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自己来铺就好了，姐姐。”
“牙刷那些我拿了新的放在卫生间里了。”
阮梅朵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一边拿出手机搜索从工作室到华京大学要怎么坐车。
“你明天几点的课？”
李雾铺床的手没停，不答反问：“姐姐，你们明天要去哪里出妆？”
阮梅朵一脸认真查着手机，也没注意，她接着他的话答道：“明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们要去师大附小给小朋友们化舞台妆。”
李雾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几个大化妆箱，那是阮梅朵刚刚回来收拾好的，他再度开口：“姐姐，我明天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不待阮梅朵说话，他又赶忙补充：“我明天没课，你们要带的东西这么多，你和雯姐两个人拿多费劲儿啊。我总不能在你这里白住，让我帮你......帮你们干点儿什么吧。”
阮梅朵想了一下：“贺雯有车。”
“这几个箱子从停车场搬到学校也很重。”李雾坚持。
“学校有人来接的。”
李雾答得自然：“那刚好我帮你们抬过去，就不用麻烦人家接了。”
一丝不耐冒上心头，可对着李雾因为过敏而红扑扑的脸蛋，阮梅朵舒了口气，将那丝情绪压了下去。
那双本应充满风情的眼睛看了看李雾，目光冷淡：“你不困吗？”
***
周一，贺雯一大早就回到工作室。
她们的工作室是一间Loft公寓，阮梅朵平时就住在二楼。
贺雯从外面带了早饭，这个时间阮梅朵应该已经醒了。
贺雯昨晚和朱小玉通过电话，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她们接了舞台妆，刚好朱小玉没课，可以过来帮忙。
站到工作室门口，贺雯提着早饭利索敲门，等着阮梅朵来给自己开门。
半晌，门才从里面被缓缓打开。
贺雯看到来人，瞬时一怔：“是你？你怎么在这？”
门内，李雾睡眼惺忪地揉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正一脸迷茫的看向她。
……
阮梅朵很早就起来了，她简单洗漱后，轻手轻脚的下楼，钻进厨房。
楼下，李雾睡得安稳。
等阮梅朵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厨房出来，刚好看到贺雯和李雾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门口。
“你们俩站在这干什么？”
阮梅朵好看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解，她对着贺雯问道：“怎么不进来？”
贺雯倏地看向她，表情像被人偷了家：“你俩昨天晚上住一块了？”
“......”
餐桌上一时摆满了早饭。
阮梅朵从锅里盛出自己熬好的粥，又把炒好的小菜装进碟子里。
“咳......”李雾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去帮姐姐端一下早饭。”
“坐下。”贺雯断然出声。
俩人仿佛坐在审讯室里。
李雾屁股刚抬起来，又坐回去，贺雯的表情凝重，他想笑又不敢笑。
贺雯一脸审视：“你昨天晚上在这住的？”
李雾点点头：“是，昨天......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
“嗯，昨天我来找姐姐试妆，中途出了点事情，忙完回来因为过了闭寝时间回不去学校，姐姐就好心收留了我一晚。”
“试妆能出什么事情？”贺雯不信。
这时，阮梅朵端着碗放在李雾面前，“外面的饭你先别吃了，喝点清粥吧。”
李雾赶忙接过，小声道谢，对着阮梅朵笑得很甜。
“姐姐，你做的饭真好吃。”李雾夸得真诚。
“你多吃点儿吧。”阮梅朵看他一眼，不明白一碗白粥有什么好不好吃的。
贺雯眯着眼睛，打量着二人间的眼神交流。
李雾暗自偷乐，阮梅朵目光平静。
“软软，你来说，他怎么会在这？”贺雯从桌上夹起一根自己买的油条。
“他昨天试妆的时候脸过敏了。”阮梅朵站在一旁，话里话外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她指了指妆台，“就是用的那瓶粉底液。”
贺雯顺着阮梅朵手指的目光看过去，气焰瞬间熄了一大半。那是她自用的粉底液，平时是不会给客户用的，不知道阮梅朵为什么会给李雾用这个。
“呃......那你的脸现在怎么样了？”贺雯转向李雾问道，毕竟是自己坚持请人家来当模特，结果模特用她自己的化妆品还过敏了。
李雾低头剥鸡蛋的样子很斯文，他闻言抬头，脸上的红疹褪去大半，基本已经看不出来了。
“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昨天姐姐也带我去医院了，我感觉今天都不用再吃药了。”
阮梅朵皱了皱眉头：“不行，脸上的事情不是小事情。”
“那我听话吃药，今天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出妆？”李雾顺杆爬得很快。
阮梅朵言语中一丝罕见的起伏：“什么意思？难道我不答应你，你就不吃药了？”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学校给小朋友化妆。”李雾答得坦然。
“你会化妆？”阮梅朵语气不善。
“我会搬箱子。”李雾放下手中的鸡蛋，看向她，“化妆也可以学，只要你愿意教我。”
“我不愿意教你。”阮梅朵难得冒出了刺。
李雾一点儿也没有受挫的感觉，他咧嘴一笑：“那你是愿意我帮你搬箱子咯。”
阮梅朵沉了口气：“你吃药难道是给我吃的吗？”
“当然啊，是姐姐你关心我的脸，才让我吃药的嘛。”李雾倒是真诚。
“你......”阮梅朵一噎。
“行了行了，我当多大点儿事啊。”贺雯适时出声，她没看李雾，倒盯着阮梅朵现在的样子笑了笑。
“你想和我们一起出妆啊，可以，我批准了。”贺雯不知想到什么，她勾了勾唇，说完将油条塞进嘴里，又灌了口豆浆。
“谢谢雯姐。”
李雾笑弯了眼睛，他悄悄打量阮梅朵的神情，狗腿道：“姐姐，医生昨天是不是还给我开了抹脸的药，我觉得我也得按时抹，这样好的快些。”
贺雯在一旁吃得正香，添油加醋道：“是啊软软，看弟弟多可怜啊，得让他赶紧好起来，不然人家该说在咱们工作室化妆过敏了，影响不好。”
“不会的，我不会乱说的。”李雾立刻举手做发誓状。
“按理说，软软给你用的粉底液很好的，我用这么长时间都没过敏，你的脸还是年轻金贵，打个底都能过敏。”贺雯撇了撇嘴。
李雾耳朵尖红红的，他没再吭声，低下头继续老老实实剥鸡蛋。
“软软，你不吃饭啊？”贺雯已经半饱，阮梅朵还没坐到饭桌前。
“你们吃吧，我不饿。”阮梅朵看了看他俩，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转身上了楼。
李雾将剥好的鸡蛋放进一旁的空碟子里，看着阮梅朵单薄的背影，突然道：“雯姐，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贺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生气过。”
贺雯看着那本该属于阮梅朵的空碟子里多出的一颗鸡蛋，嘴角轻勾：“你放心吧，你阮姐脾气再好不过了，你要能把她惹生气，算你有本事。”
“我不会惹姐姐生气的。”李雾又抬头朝楼上看了眼，语气认真。
***
吃过早饭，李雾主动将碗筷收进厨房，贺雯看着他在厨房洗碗的高大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软软。”贺雯端着碟子，坐在飘窗边上，“人家弟弟亲手剥好的鸡蛋，一片心意呢。”
阮梅朵已经化好了淡妆，她的妆化起来最简单省事。
身上依然是清清爽爽的白短袖、牛仔裤、帆布鞋，马尾高高束起，完美的高颅顶驾驭起这种贴头皮的发型也毫不吃力。
贺雯不禁想到那部享誉全国的美食纪录片中的经典名句——“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女娲娘娘捏人的时候真的很偏心，给了阮梅朵这么好的骨相，又给了她完美的皮相。
“我不饿，你吃吧。”阮梅朵淡淡道。
“我都吃了四根油条两碗豆浆了。”贺雯应景的打了个饱嗝，“再说这是人家弟弟给你剥的，又不是给我剥的。”
贺雯很是麻利的将碟子塞进阮梅朵手里，“赶紧吃吧，人家一片好心，别让我等会儿下楼演完璧归赵。”
阮梅朵望着手里滑嫩嫩的鸡蛋默了默，突然开口：“你刚来的时候不还剑拔弩张要审他么，怎么现在又说他一片好心了。”
贺雯眼珠一转：“嗨，虽然我知道他想追你，但我也没想到你俩昨天晚上就住一起了啊，这速度也太快了，尤其这还是你身边第一次出现这种桃色新闻！”
“他住楼下。”阮梅朵话音凉凉。
“哎呀，但这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么。我是希望你能谈恋爱，那我也不希望你被坏人占便宜啊，你当我真是狗血言情小说里卖好姐妹的敌蜜啊！”
贺雯语气夸张，阮梅朵美目一动，被她逗笑。
“再说了，你知道给你自己找助手，你不知道给我找个助理啊。”贺雯白了她一眼。
“给你找助理？”阮梅朵疑问。
“对呀老板！”贺雯应道。
虽然工作室是两个人一起开的，但贺雯一直都说自己是在给阮梅朵打工。
“我也想找个助理帮忙开车扛箱子啊，谁让你不会开车。”贺雯没好气的再给阮梅朵一个白眼。
“......”
“我刚问了，人家弟弟会开车呢，等会儿他开车，我刚好躺后面睡一会儿。”贺雯打了个哈欠，“你是不知道这周末我姥爷过生日给我累成啥样，我们全家人都回来了！”
“哦对了，我表哥也回来了。”贺雯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就我那个在海城上警校的表哥，今年毕业本来分配到市局，他自己申请要去基层，结果刚在基层干了没俩月又借调到华京来了。”
“我表哥也是，天天只顾着工作不谈恋爱，我妈说他以后要和荣誉勋章过日子。但我觉得啊，要不是多亏了我表哥在前面顶着，回家因为单身挨骂的人就得是我。”
贺雯一家子都在体制内，她这份化妆工作室的事业在家人眼里自然是小打小闹，不算什么正经工作。
贺雯顿了顿：“你那个朋友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也没有给我爸他们说，就是悄悄找我表哥简单问了几句，咱们算是同龄人，我想他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最好。”
“软软，等这两天忙完了，抽时间你们联系一下，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当面问他。”贺雯轻轻拍了拍阮梅朵肩膀，语气轻松又肯定，“你要相信，有困难，找警察。”
“谢谢你了，雯子。”阮梅朵看着贺雯，心头一动。
“喂！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被你看弯了。”贺雯故作夸张，“你要是想感谢我呢，就把鸡蛋吃了，我可是受弟弟所托而来的。”
阮梅朵扭她不过，削葱般的手指捏起鸡蛋，小口吃起来。
身边的贺雯立刻变魔术一般，凭空从背后又掏出一杯牛奶，“再喝点热牛奶，这也是咱们弟弟亲自帮你准备的。”
阮梅朵立时一噎。
***
李雾把车停在师大附小北门停车场。
阮梅朵叫醒后座补觉的贺雯，从副驾驶座下车，朝后备箱走去。
李雾跟在阮梅朵后面：“姐姐，不是说学校会有人来接吗？”
话音刚落，李雾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兴奋的男声。
“梅朵！”
李雾顺着声音看去，那男人长相清秀，中等个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对着阮梅朵笑的一脸灿烂。
这样的笑容对李雾来说不算陌生，他眯了眯眼睛，转脸看向一旁的阮梅朵。
阮梅朵朝那男人招了招手，自然道：“早上好，张老师。”
“好久不见啊，梅朵。”被称作张老师的男人热情的迎上来，“孩子们知道今天请了专业的化妆师来，都很期待，你们东西多么？我帮你拎吧。”
张老师刚要伸手，李雾站在旁边长臂一挥，利索地将几个化妆箱从后备箱里一手一个提出来，拉到自己身侧。
张老师手一顿，似是才看到阮梅朵身边的李雾。
“这位是？”
不待阮梅朵介绍，李雾就主动伸出手：“张老师您好，叫我小李就可以。”
“你好你好。”张老师热情的握了握李雾的手，对阮梅朵笑道：“光顾着招呼你了，都没注意到旁边还站了这么帅的小伙子，肯定是雯子给招进来的吧。”
李雾闻言，桃花目轻敛，又淡淡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老张，叫我干嘛？”贺雯跳下车，对着张老师扬了扬头，利落的短发刘海甩向脸侧。
“呦～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呢。”张老师和贺雯搭话更显熟络，“不是说四个人吗？怎么就你们三个？”
“四个人？”李雾看向阮梅朵，见她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知道的。
“啊，我们还有一个助理化妆师，她刚给我发消息说马上就到了，咱们在这等一下吧。”贺雯晃了晃手机。
“好嘞好嘞。”张老师应着，人已经凑到阮梅朵旁边，主动和她说着班里表演节目的情况，阮梅朵听得很认真，不时和他交流。
李雾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多余。
他神情似有不耐，偏偏阮梅朵毫无察觉，只顾着和那男人聊小朋友们的六一节目。
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
李雾心里憋，脚步缓缓挪到正在低头发消息的贺雯旁边，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过阮梅朵和那男人。
“雯姐，那男的是谁啊？”李雾咬牙。
贺雯抬头看了看阮梅朵那边，她忽地一笑，朝李雾招了招手，言语揶揄。
“他呀，和你一样，都是弟弟。”
最近忙得飞起（流泪）
美食纪录片的梗来自《舌尖上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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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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