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周天行的山庄坐落在青松翠柏之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比萧小飞想象中要朴素许多。马车驶入大门时，夕阳正好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青瓦白墙上，为一切镀上温暖的金边。
"快，准备客房，请大夫！"周天行跳下马车，声音洪亮地指挥着。
萧小飞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柳无痕抱下车，手臂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麻，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柳无痕的脸色比纸还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这边走。"周子墨——现在萧小飞很难再叫他阿毛了——引着萧小飞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客房。
几个侍女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白布。萧小飞轻轻将柳无痕放在床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前襟已经被血浸透。
"大夫马上到。"周天行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柳无痕，"魔教左使柳无痕...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萧小飞挡在床前，警惕地问："盟主打算怎么处置他？"
周天行捋了捋胡须："放心，我周某人还不至于趁人之危。等他伤好了再说。"
大夫很快赶到，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眼神却炯炯有神。他检查了柳无痕的伤势，眉头越皱越紧。
"鞭伤三十七处，烙伤五处，刀伤十二处，肋骨断了三根，左肩胛骨碎裂，内伤也不轻..."大夫每报一处伤，萧小飞的心就揪紧一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能治好吗？"萧小飞声音发颤。
大夫看了他一眼："尽力而为。你先出去吧，我要处理伤口了。"
萧小飞不想离开，但周子墨拉住了他的袖子："萧大哥，你身上也有伤，让大夫看看。"
直到这时，萧小飞才注意到自己手臂和后背的擦伤，还有因过度用力而拉伤的肌肉。但比起柳无痕的伤，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周天行吩咐人带萧小飞去隔壁房间清理包扎。等他再回来时，大夫已经给柳无痕上完药，正在写药方。
"他怎么样？"萧小飞急切地问。
"命保住了，但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大夫将药方交给侍女，"伤口不能碰水，药每四个时辰换一次，夜里可能会发烧，要有人守着。"
"我来守夜。"萧小飞立刻说。
大夫点点头离开了。周天行看了看萧小飞，又看看昏迷的柳无痕，欲言又止。
"爹，让他们单独待会儿吧。"周子墨善解人意地说。
周天行叹了口气，跟着儿子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萧小飞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柳无痕没有包扎的那只手。那只曾经将他按在墙上的手，现在冰凉无力地躺在他掌心。
"柳无痕..."萧小飞轻声唤道，声音哽咽，"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清楚..."
柳无痕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夜深了，山庄渐渐安静下来。萧小飞打了盆冷水，不时为柳无痕擦拭额头的冷汗。月光透过窗棂，在柳无痕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小飞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了往日的讥诮和冷漠，也没有了女装时的柔美，只剩下纯粹的、脆弱的真实。他忍不住伸手轻抚那道英挺的眉骨，心想自己怎么会被骗了这么久。
"傻子..."一声微弱的呢喃突然响起。
萧小飞惊喜地俯身："你醒了？"
柳无痕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才聚焦在萧小飞脸上。他试图说话，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萧小飞赶紧扶他起来一点，喂了口水。
"别急着说话，"萧小飞轻声说，"你伤得很重。"
柳无痕摇摇头，固执地开口："为什么...冒险救我..."
"你说呢？"萧小飞反问，耳根发热。
柳无痕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笑了，虽然这个微笑因疼痛而扭曲："还是...傻子..."
"随你怎么说。"萧小飞也笑了，眼眶却湿润了，"只要你活着，叫我什么都行。"
柳无痕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回握住萧小飞的手："萧小飞...我..."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周子墨的小脑袋探进来："萧大哥，柳大哥醒了吗？我爹想见你们。"
萧小飞皱眉："柳无痕需要休息..."
"没关系。"柳无痕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见见盟主也好。"
周天行很快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人，端着热粥和汤药。他示意仆人放下东西退下，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柳左使，"周天行开门见山，"我很好奇，魔教教主为何对你下如此重手？"
柳无痕看了萧小飞一眼，简短地解释了《天魔秘籍》和萧小飞父亲的事。
周天行听完，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萧镖师...二十年前确实有位萧镖师在正邪大战中失踪，没想到是你父亲。"
"盟主认识我爹？"萧小飞惊讶地问。
"有过几面之缘。"周天行的目光变得深远，"他是个正直的人，武功也不错。"他突然转向柳无痕，"柳左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魔教是回不去了。"
柳无痕沉默片刻："不知道。"
"若你不嫌弃，可以先在山庄养伤。"周天行出人意料地说，"至于以后的事，等伤好了再说。"
萧小飞和柳无痕都愣住了。武林盟主收留魔教左使？这传出去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为什么帮我们？"柳无痕警惕地问。
周天行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墨儿说你们救了他，这是报答。再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我年轻时也做过一些...不被世俗接受的选择。人这一生，能遇到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
萧小飞脸红了，柳无痕则别过脸去，耳尖微微发红。
周天行起身告辞："好好休息吧。山庄东侧有温泉，对伤势恢复有帮助，等柳左使能走动了可以去泡泡。"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缓慢。在萧小飞的精心照料下，柳无痕的伤势逐渐好转。两周后，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虽然动作还很慢，但气色好了许多。
这天傍晚，周子墨神秘兮兮地跑来："萧大哥，柳大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他领着两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山庄东侧的一个天然温泉池。池子不大，周围用石头砌得整整齐齐，热气蒸腾，在夕阳下如梦似幻。
"大夫说泡温泉对柳大哥的伤有好处。"周子墨笑嘻嘻地说，"我去把风，你们慢慢泡！"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萧小飞和柳无痕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自从知道柳无痕是男儿身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独处。
"你先泡吧，我去那边..."萧小飞转身要走。
"站住。"柳无痕叫住他，"一起吧，又不是没看过。"
萧小飞的脸刷地红了。柳无痕却已经淡定地开始解衣带，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迟缓。萧小飞赶紧上前帮忙，手指却不小心碰到柳无痕的肌肤，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害羞？"柳无痕挑眉，眼中带着熟悉的戏谑。
"谁、谁害羞了！"萧小飞嘴硬，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最终两人还是下了水，各自占据池子一端，中间隔着氤氲的热气。萧小飞偷偷瞄向对面——柳无痕靠在池边，闭目养神，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下，在结实的胸膛上留下晶莹的痕迹。
萧小飞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如鼓。他不得不承认，即使知道柳无痕是男的，他依然会被吸引。这种认知让他既困惑又坦然。
"看够了吗？"柳无痕突然开口，眼睛却没睁开。
萧小飞呛了口水："我没看..."
"撒谎。"柳无痕轻笑，"从第一天起，你就喜欢盯着我看。"
萧小飞哑口无言，因为这是事实。
柳无痕终于睁开眼，隔着水雾望向他："现在知道我是男的，后悔吗？"
萧小飞摇头，这次回答得很坚定："不后悔。"
柳无痕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萧小。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两个男人..."
"我知道。"萧小飞打断他，"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男是女，是正是邪。"
柳无痕沉默了，水面上的倒影因他的轻微颤抖而破碎。萧小飞鼓起勇气，挪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萧小飞轻声问。
柳无痕转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就在气氛变得暧昧之际，周子墨的喊声从竹林外传来："萧大哥！柳大哥！出事了！"
两人赶紧上岸穿衣。周子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魔教...魔教的人找上门了！爹让你们赶紧去密室躲躲！"
柳无痕脸色一沉："多少人？"
"十几个，都是高手！"周子墨急得直跳脚，"他们说要把柳大哥抓回去处死！"
萧小飞和柳无痕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我们不能连累盟主。"柳无痕说。
"我带柳无痕从后山走，"萧小飞对周子墨说，"告诉你爹，多谢他的好意，但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周子墨还想劝阻，两人已经快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向后山小路奔去。
然而刚出竹林，他们就被人拦住了——五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柳无痕，教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
柳无痕将萧小飞护在身后，尽管伤势未愈，气势却丝毫不减："就凭你们几个？"
黑衣人不再废话，挥刀攻来。柳无痕勉强招架，但伤势影响了他的动作，很快落入下风。萧小飞拔出随身匕首加入战斗，但他那点功夫在魔教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萧小飞，走！"柳无痕一掌击退一个敌人，肩上却又添一道伤口。
"我不走！"萧小飞挡在他身前，匕首划伤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臂，却也被对方一脚踢中胸口，倒飞出去。
"萧小飞！"柳无痕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他，却被三把刀同时架住了脖子。
"柳无痕，背叛魔教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为首的黑衣人举起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黑衣人的刀当啷落地。周天行带着山庄护卫及时赶到，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萧小飞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柳无痕。
"小心！"他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了柳无痕背后。
剧痛从肩胛骨传来，萧小飞闷哼一声，倒在柳无痕怀里。他最后的意识，是柳无痕撕心裂肺的呼喊，和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