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开门,他们冲进来怎么办?”宋睡莲语气平平,转而辩驳,“到时候我被他们干掉,你也被他们分食了。”
余乐沉浸在悲伤里,疼得无法自拔,听大妈这样调侃,疑惑问了一句:“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不会吃你吗?”
“……”水莲大妈斜睨他一眼,无法相信这位高材生几年不见智商骤降,“我都奔半百了,这么柴,它们下得去嘴吗?”
风水轮流转,无语也一样。
“……”他还奇怪谁给大妈如此自信,而且余乐这种臀部微死,面瘫不笑,吃起来不得口感创新低!
人在无语的时候总希望忙起来,余乐低头看一眼楼下,四怪中的一怪蹲在拐角,他唰地拉上窗帘,没话找话:“大妈,我听说剥牛皮的爷爷丢了头牛,要我有空帮他找。他家真丢了牛?”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大妈,浅棕的眸子深不可测,隐隐透出几分认真。
具体几分认真?宋睡莲也说不清楚,这种眼神在他的眼睛亮了几下,便消失在纯黑的瞳孔中。她若有所思地回想,说:“对,剥牛的户人前几天确实丢了一头牛,之前好像找到过一次。估计一下没看住,牛自己跑了也说不定。”
“他剥了大半辈子牛,应该心里有数。”余乐难得端坐起来,除了手负伤上不了镜,整个人倒也人模狗样。
余乐垂了眼,发丝落在眉梢,将眼睛藏进阴影:“你觉得他找得回来吗?”
宋睡莲循着余乐的目光,会心一笑:“他的牛,只要在这个村子,找不找得回来不都一样么?”
一颗牛乳糖闯进他的视野,它已经剥好了皮,只等余乐把它拆吃入腹。他小心地控制力道,以防双手卸力不干。香浓的奶味让他感到愉快,忽而有种蓬勃的生命感。
他细细品味着,甜而不腻,十分喜欢。余乐心中渐渐有了答案,面上一如千年古潭,平静无波:“也是。”
“不过,现在要出去,估计两边都有东西蹲守。”宋睡莲眼珠一转,玩味地看了一眼余乐,“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余乐并无所谓:“几成把握?”
水莲大妈信誓旦旦:“九成,计划顺利的话,一百米不到的路,对付他们那是百分百的下酒菜。”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开干。
这里的白天阴阴晴晴,前一秒或许艳阳高照,瞬间就会阴云盖天。和恋爱脑一样容易受暗示,余乐下辈子都不想接触这么讨厌的玩意儿。
雾气稍微散了一些,令人难过的是,剥皮狂就倚在柱子边,眼巴巴地往屋里瞧。余乐无比相信,只要他打开门,剥皮狂手上的刀就要朝自己身上招呼。余乐的确祈求过给他一个痛苦的死法,但也说过附加条件。
剥皮狂这虎视眈眈的眼神,这玩弄猎物的恶趣味。可见,苍天患有间接性耳聋……
人在无语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还能更无语。然后,开始做法……
当然,上面两行和余乐的行径毫无关系。
他静立门后,背后有人喊他,目光微垂,放开一直抱着的身体,就像是一直皱着的纸,偶然沾上露水,然后微不可查地舒展。
“怎么了?”余乐原地等了一会,回过头。
灰色的风衣在风里飘荡,水莲大妈把它搁在臂弯,恰好对上余乐疑惑纯正的眼神,只好开始讲设定:“这件衣服是你哥的,他现在发福,这件衣服他穿不上了。你身上这衣服破成这样,天冷一些可不得冻坏。”
“……”余乐微微颔首,一副学成归来的社畜模样。他抬手撩开肩上的布料,细腻的皮肤不同于粉白,是一种棕色的、野性的感觉,在阴沉沉的天下晃得宋睡莲顿感眼前一亮。
他两指在伤处轻按,细密的感觉弄得他眉眼一抬,几小时前蹭出半厘米的伤,现在竟已结好了痂。
宋睡莲一手制止他不登大雅的行为,小声嘀咕两句“罗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妇”巴拉巴拉,颇为愤慨地说:“别看你这肩膀了,衣服再撩开一点你就可以上街裸奔。”
“嘿嘿嘿”余乐一拍下摆,露出一个标准憨厚的笑,嘴角到位后,插科打诨地说,“我都要爱上自己了。”
宋睡莲也不接话,委婉表示:“你要不要吃个饭再走?不然你妈看你空着肚子,说我没好好招待你。”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我妈”,余乐没来由地想,这世界真的很扯淡,走到哪里都是“妈妈爱你”。
羊角扣自上而下,逐一扣紧,指尖时不时传来一阵钝痛,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线路。直到最后一粒扣子缩进扣眼,余乐缓了口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大妈表示自愿整理衣服的时候就不应该昂首挺胸地拒绝。
余乐神色平平,语句却十分激进:“吃断头饭吗?那我这算什么?”
“算整理遗容遗表。”水莲大妈掩面佯作哽咽,虚伪地翘起小拇指,极其优雅地擦掉眼角污秽。
“……”余乐很有礼貌地闭嘴了,这梗他不是很会接。
“你走吧,”宋睡莲似乎戏精上身,给他一种小孩魂穿长者的荒谬感,“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许是听到其中的弦外音,余乐猛地拉开大门,风穿过他的发丝,风衣翻飞若蝶。雾气骤然浓重,甚至看不清五米远的对门。他冲进浓雾一步,左侧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侧身一闪。
一抹寒光擦身而过,那个位置就是他刚刚心脏所在。
刚想前伸的手一缩,安全地窝在余乐腕骨上。余乐眼角一瞥,一团模糊的影子糊在雾中。
这刀捡不得,有东西在藏在前面的雾里!
余乐估量了一下,很有自知之明地原地跺了两下地板,真心希望四怪智商不要太高。凝神细听,脚步声自后响起,他不敢耽误,拔腿抄近路踮着脚折返。
两人在商量的时候,发现无论怎样,前门必定会有一怪蹲点,其他三怪可能在屋子周围游荡。只要在他们面前放出余乐出门后具体的地点,他们必定第一时间前往。到时候,余乐只要悄无声息地跑回来,剩下的隐患就只有一个。
余乐举了手,疑惑地问,他们会不会在吴虞家设伏。
水莲大妈当即反驳,这不可能,他们没有这么大的数据。
余乐只好翻过这一面,毕竟其他的句子听起来更像人话。
他扶着脑袋思忖一番,疑惑横生:“我回来的时候,如果是剥皮……咳咳,剥牛那人怎么办?”
“看你运气了,相信天意。”宋睡莲皈依教义,佛系好友儿女的命呜呜。
余乐惊掉的下巴托了回来,他不是不想相信。相信某一神化的人总比信任自己要安心许多,不过,余乐平常的运气总是叛逆期。往往他想要A,总会先假设自己想要B,这样抽卡非酋就能毫不失望地得到B。
只有很少很少的瞬间,幸运女神才会偶然一瞥,将余乐这个破旧落灰的玩具拎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掸一掸灰,之后会不会被临幸,还要看有没有流量。
余乐脚步一顿,高悬的心瞬间落地。
五步之外,一具模糊的影子站在门前,微微泛白的春联被它压着。走进一些,一把锄头赫然出世。
余乐捂住嘴,生怕被这哥们吓得笑出益达。
蹑手蹑脚贴着墙角,连墓志铭都想好了——生前优秀少年队,生后请忘贼时态。备用选项就是,音容宛在,笑貌长存。
他伸手一握,楸准时机,手不抖心不慌,脖颈上面就一敲。
一声闷响,怪物虎躯一震,似乎更精神了。它转过身,黢黑的爪子挠痒痒般往后颈处扫了扫,仿佛现代人紧握手机,等待扫码成功。
见势不妙,估摸着那怪又要嗷嗷乱叫。余乐毫无内疚之情,闷声不响,抄起锄头铲紧那怪嘴里。
手冲门里比了个OK的手势,往前一冲,锄下啪的一声,那怪尸首分离,黑色的碎粉如同分隔符,将两部分的边缘模糊化。浓雾之下,看上去毫发无伤。
门开了又关,顷刻间,宋睡莲将他拉进屋里,马蹄不停地跑去后门。见余乐眼神迷离,心道不好,语速极快地说:“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这里是***……他么的违禁。你要记住,往前,带上你的情绪,不要试图抛弃它们。”
余乐眼睛对了一下焦距,似乎突然苏醒过来。他好像一直走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做无人问津的事,渐渐地淡出了别人的视野,以至于自己也看不到自己。主体和存在变得虚无缥缈,就像身体和灵魂毫无关联。
可他听见水莲大妈在他身边,抚摸村庄久违的风,即使村民都不是从前的样子,成为随时都能扛起棍子给余乐两下的恶鬼。感觉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突然之间,生存意识熊熊燃烧。如同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封在地下千年玄冰,蜂拥而入的、温柔的、不知所状的事务让他备感轻松。
余乐重重地,不似人机:“嗯。”
捉到一章权威的三千[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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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队友你不要这么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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