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东门那人只负责带人出宫,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薛情听完心中焦急,手指在桌上不自觉地无规律敲击,眼睛四处观察,
对面年轻宫女打碎酒杯,手脚慌乱在收拾。
“不是她。”她虽慌乱,却明显是不慎打碎酒杯有些害怕罢了。
视线一转。门口一个太监偶尔和其它太监贴耳几句,左顾右盼。
“也不是他。”
刚才他从身边路过,有微微刺鼻的尿渍味。他一定净过身,不会是假冒。
环顾一圈,没有线索。
而旁边,严艺正因没有最爱吃的雪蛤叹言:“可惜了,今日没有雪蛤羹。”
旁边丫鬟听到,指着旁边站着伺候的宫女:“你。对,就你。我们姑娘要吃冰制雪蛤羹,去端一份儿来。”
宫女恭恭敬敬回答:“回姑娘的话,今日厨房没有这道菜。”
丫鬟不准备罢休,说道:“没有?没有你不会吩咐厨房做吗?”
说完,丫鬟上前两步,想要教训她。
宫女下意识后退。不曾想踩到薛情桌子腿上,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倒。还好薛情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她才不至于摔下去。
薛情早就注意到这边,实在看不下去了,顺手帮她一把。
就在接触到宫女的瞬间,薛情察觉到这她的臂膀过于强劲有力,不像普通宫女。
再一看,她手掌虎口处有厚茧,常年练武者才会留下。
薛情有些怀疑。
宫女对上薛情的目光,迅速回避,收回手:“多谢副使。”
“不谢。”薛情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果然,宫女不久之后就出去了。薛情紧随其后,来到一个偏僻小院。
她十分警惕。还好薛情曾苦练武艺,也算是个小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跟上了。
宫女进去之后立刻关上门。
薛情轻功上墙,稳稳翻进院子,看到那人已经进了房间,薛情只得轻声靠近门缝。
有一个布盖着的人状物在地上,旁边还有用于放火的火把和油。
这些足以确定薛情要找的人就是她,薛情直接推门而进。
宫女背着身有所察觉,立刻从腰间抽长针反手射出。
薛情挪步躲避,针瞬间深深扎进门窗木头里。那声音,就像钉子钉下去一般。
薛情回头看到那深深的针眼。
“不是吧,这么狠。”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回头就见宫女一个箭步冲上来要一击杀绝。
薛情连忙侧身,顺势一掌打在宫女腰间,她被这股推力打的后退几步。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薛情尝试对东门的暗号:“青山犹有尽!”
对面听完并没有停下动作。那速度极快,还好薛情反应敏捷,那长针几乎从鼻尖划过却没有伤到薛情。
薛情看她对暗号没有反应,薛情知道她们每一环的人都互不了解,靠暗号是不可能获取信任的。
薛情只得连忙说道:“你先别动手啊!我是自己人!”
宫女看到薛情脸上的面具,犹豫后停顿一霎:“谢副使刚才帮我。不过,你不该来这里。”
她开始更猛烈的进攻。
薛情一边接招,一边解释:“我知道你们收人钱财,今天要在宴席间放火,目的就是为了救一个人。”
宫女不听,出手快准狠。
可能是怕惊动其他人,她的动作有所收敛,所以幅度不大。
薛情看穿她束手束脚背后的担忧。一个间隙,故意推下桌上的茶壶。
茶壶若是此刻掉下去,砸出声响引来人就不好了,宫女不得不腾出手接住茶壶。
薛情趁机补充:“我就是你们要救的那个人,你停手吧。”
“你怎么证明?”宫女停下了动作,但还是保持着随时要进攻的姿态。
“我为何还要证明?知道这件事的都是自己人,不是吗?”
薛情看她停下来,直接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伸出手要茶壶:“我先喝口水。”
宫女有些无语,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要喝水。
犹豫后,宫女递过茶壶。
薛情接过,倒倒茶壶,空空的,无奈道:“水都没有,这地方你找得挺好。”
宫女虽然摸不清薛情的路数,但最重要的事情她没忘,急切地说道:“时间快到了,我没时间听这些。”
薛情放下二郎腿,认真地说道:“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计划取消了,出了这个门,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宴会结束后,怎么来的怎么离开。”
薛情交代完毕,但宫女却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怎么?”
宫女冷脸:“覆雨涧的任务从无取消的先例。”
覆雨涧是江湖的神秘组织,手下高手众多。出钱办事,据说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传言两位阁主各行其是,却合而不分,薛情对此有所耳闻。
薛情看宫女是个呆瓜脑袋,反问:“没有先例?”然后肯定地说,“那这就是先例。”
“不行。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宫女很着急,“我妹妹生病了,只有南山的神医能救她。阁主答应我,只要我完成这次任务,就帮我找神医。”
薛情是曾听过覆雨涧管理严苛,却从不知竟是如此不近人情。
“你们阁主不是还替百姓亲自了结贪官吗?难不成他只管外面的事,不管你们自己人的死活?”
“若不是阁主,我不会有救我妹妹的机会。阁主是我的恩人,不是我能妄议的。”宫女不愿多说。
罢了,大不了多出些钱给覆雨涧就是了,薛情对宫女保证:“你放心,我保证帮你救活你妹妹。”
宫女脸上的决然稍褪,犹豫后回道:“多谢副使。”
薛情如释重负。二人各自回到席间。
凌云这边上来敬酒的人不绝,杯酒交错,烈酒穿喉下肚,凌云醉意上头,站起来有些不稳。
南风看凌云今夜喝得有点多,提醒道:“小心。”
“无碍。”凌云拨开南风的手。
突然,凌云好像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凌将军。”
又喊了一声,“凌将军?”
凌云一下子清醒过来,记忆浮现在脑海。
那天,自己破破烂烂,而她走向自己。这一刻,万家灯火中寻找,她也许就在身后。
凌云心中漏半拍,太紧张,几近忘记呼吸。他日思夜想、朝寻夜觅,不曾想在这里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确定后,几乎是立刻应声:“嗯!”
随着应答,凌云转过身。
可能是速度太快,薛情没料想到他会反应如此激烈,杯中的茶被他撞洒,倒在了他衣服上。
薛情看着凌云被打湿的衣裳,略带慌乱:“我非有意,将军海涵。”
“我知道。”
凌云不关心衣服,眼睛直接看向薛情。他不知薛情为何戴着面具,那直直的眼神,快要穿过面具。
薛情看凌云眼神太奇怪,感到不自在。
凌云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才反应过来,开怀解释:“我知你不是有意,没关系。”
薛情重新倒上一杯:“初次见面,我不善饮酒,就以茶代酒敬凌将军。”
“不是……”凌云想说清楚,但话刚开头就被打断。
是二皇子来了:“副使?不,应该叫女使了吧。”
“二皇子说笑了。只要师傅在位一日,重国就只有一位女使。”
大皇子也来了:“今日多有疏忽。没有注意女席,若不是星纪女使提醒,我们都忘了副使也在。”
薛情虽然不想和他们二人扯上关系,但也礼貌地回复:“二位皇子客气了。”
三人寒暄一番,碰杯饮尽。
‘她是钦天副使?’凌云在一旁听到三人的对话,心像从万丈悬崖跌落,没开口的话哽在喉咙说不出。
在自己眼前的是女使接班人。那薛家女儿是谁?群芳楼星月是谁?又或者,这都是同一个人?
凌云感觉人就在眼前,却更远了。
薛情这边应付完,发觉凌云一直看着自己:“凌将军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凌云回过神,答道。
二皇子插进来,好心道:“对了,凌将军。我府上有几位谋士,甚是机敏。你初到皇城,免不了需要几个能人。明日我让他们到你府上,听你差遣。”
大皇子也跟着说道:“若是需要的话,我府上也有一位能人,届时一同送去。”
二人争先恐后,把凌云看作任人哄抢的砧板鱼肉,都想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凌云也不傻,扭头问南风:“之前安排你找的人找可有找到?”
南风面不改色,煞有介事地大声回答:“回将军,找到了。”
此刻凌云心中难安,更是不想给两人留情面:“那不好意思了二位,我实在是心性暴戾,手上人命太多,伤了二位的人就不好了。”
二人一听,自然知晓这事儿不成,一笑了之。
薛情看二人算盘落空离去,打趣道:“我看二位皇子倒是挺关心凌将军,凌将军果真不愿?。”
凌云撤下凶狠的表情,诚切地说:“我一点也不想关心他们。我关心的,我关心的人是……”还没说完,外面传来惊呼。
“起火了!起火了!”
殿外宫女太监跑得急,手里提着桶跑来跑去。看向稍远处,隐约有燃烧后随风而稀的烟雾。
“怎么会?”薛情心中奇怪,第一个往那边赶。
路上,刚才的宫女从薛情身边擦肩而过,大家忙于灭火,没有人注意她。
薛情心中涌上一个不好的想法,问道:“是你干的?”
宫女看她一眼,不搭话,只是自顾自走过。薛情没有追上去,而是直接赶往起火处。等一众人赶到,这大火已经快浇灭。
事发处死了一人,锦衣卫抬出焦黑的尸体。
有人惊呼:“这不是李公公吗?”
李公公曾是皇上身边最得信任的公公,后因年老体弱自请归乡,距今约莫两年了。
“皇上不是已经许他老退,怎会在此处?”皇后手遮着鼻子,惊讶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金覃从尸体身上搜出一块令牌,虽然大火已经烧黑,但上面的“安”字清晰可见。
“陛下。”金覃呈上令牌。
大皇子一看,心慌至极,立即跪下:“父皇,不是儿臣。”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落。兴帝虽知自己年岁将尽,迟早要交出这个位置,但他绝不允许谁这样下手。
他很是失望的转过身,走向皇后,像是寻求安慰。
皇后语气温柔问大皇子:“那他怎会有你府上的腰牌?”
大皇子知道这件事已经触了禁区。若是小事儿,认下来也就罢了,可此事犹如皇帝的逆鳞,大皇子否认道:“儿臣从未私下与李公公有过联系。至于腰牌,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
大皇子极力证明自己与此无关,可兴帝却仿佛事外之人,对他的自辩毫无反应,眼睛四处环顾,就是不看他一眼。这让大皇子更慌张了。
“大哥,那这可解释不通了。”二皇子看戏一般,指着尸体说道。
皇后也觉得二皇子说得有道理,继续补充道:“安儿,你这空口无凭,让陛下如何信你?”
大皇子像得了救命稻草,慷慨有声地请命:“儿臣,儿臣请父皇下令彻查此事,以证儿臣清白!”
兴帝立刻说道:“好!好啊!”他环顾在场的官员,最终目光锁定在严和华身上,“那此事就交给严爱卿去办,如何?”
严和华的表情有些波动,还是接下命令。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二位皇子一定会有所动作。等着他的不仅仅是查一个案件这么简单。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众人回到殿内继续歌舞玩乐。
薛情再次借口身体不适离开,外面凉爽的风让她从醉迷的宴会中抽离。
远远地,薛情看到那宫女在小路上匆忙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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