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记住，少说少错。不知道的就装虚弱，或者看我眼色。”
陆斯年语气严肃。
“哦……”小呆似懂非懂地点头，但眼里闪烁着“我懂了我掌握了老板的大量八卦”的光芒。
看得陆斯年眼皮一跳。
她还很没眼色地小声嘟囔：“不过老板你当年的拒绝词库真的好丰富哦……还带数据分析的……”
陆斯年一手插兜，眼风斜扫：“……再多说一个字，回去就给你格式化。”
“……哦。”
小呆有点吓到，飞快地捂上嘴。
“格式化”几个字永远是她内心最大的阴影。
她根本忘了现在的自己根本不能被格式化。
左家别墅内，一如既往的低调而奢华。
晚餐桌上，气氛温馨，但掩不住老两口内心激动的情绪。
左宏远和苏婉不断给“女儿”夹菜，嘘寒问暖。
看得桌边的陆斯年心跳加快，生怕小呆一个忍不住又胡吃海塞。
席间不免种种客套。
左宏远关切地问起陆父的身体，感慨两家世交情谊，又郑重感谢陆斯年这些年对圆圆的照顾。
陆斯年只能绷着脸，用最简短的“家父安好”“应该的”之类的话应付过去。
他知道，后头还没完呢。
饭后，左宏远果然找了个机会，将陆斯年请进了书房。
书房门一关，左宏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透出几分属于父亲的深沉。
以及掩藏得很好的，属于政客的精明。
他递给陆斯年一杯茶，沉吟片刻，开口道。
“斯年，这里没外人，你跟叔叔交个底。你和圆圆……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陆斯年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
他早就思考过各种说辞以及其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最终发现，任何一种试图撇清关系的解释，都会引来更多的追问和怀疑。
反而更容易暴露小呆的存在。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左圆圆身体里的灵魂是人工智能。
一旦泄露，不仅仅是左家无法接受，更可怕的是连锁反应。
C国高层，行业内竞争对手，潜伏的境外势力……无数双眼睛会盯上这“奇迹”。
到时候，他会失去对她的掌控。
小呆会被当成最珍贵，也是最危险的研究样本，彻底失去自由。
甚至可能被“分解”研究。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见的。
那群蠢人，连个基础的递归算法都能写出bug，估计给他们个‘Hello World’项目也能延期三天。
说实在的，那是群自视甚高，其实连给AI提鞋都不配的碳基冗余物。
他怎么可能放心把小呆交给他们！
就算他现在是星火项目组组长，还是得面对那群聒噪的组员叽叽歪歪，应付他们的360度免费掣肘。
还不如他自己单干。
短暂的沉默后，陆斯年垂下眼帘，依旧决定避重就轻。
“……左叔叔，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句话，在左宏远听来，无疑是承认了“男朋友”的身份和责任。
他松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拍了拍陆斯年的肩膀，语气变得推心置腹。
“斯年，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有分寸、负责任的好孩子。圆圆这孩子……唉，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当年她死活要跟你去A国，后来去了维也纳，那么远，心里也始终装着你，每次打电话回来，三句话不离你，让我们帮忙打听你的情况……她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左宏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她现在刚醒，身体和心理都很脆弱，过去的事可能也记不太全了……叔叔把她托付给你，希望你……多包容她，多陪陪她，别让她再难过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轻轻扎在陆斯年的心上。
他知道左宏远说的是真正的左圆圆，那份期待与托付沉重而真实。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茶杯，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会的。”
这三个字，既是对左宏远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告诫。
无论多难，他必须把这个戏演下去，守住小呆，也守住左家父母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不过……
出乎陆斯年意料的是，呆圆圆在左家简直如鱼得水。
她甚至没有刻意模仿左圆圆原本那带着些许忧郁的沉静性格，而是将她自身那种没心没肺、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活泼开朗”发挥到了极致。
今天拉着妈妈苏婉研究新出的口红颜色，明天缠着爸爸左宏远要买最新款的游戏机，对家里厨师做的每一道菜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嘴甜得能把人哄上天。
起初，左宏远和苏婉只是觉得女儿大难不死，性格变得开朗是好事。
但时间稍长，这变化又实在太大，难免心生疑虑。
某天，苏婉终于忍不住，拉着“女儿”的手，温柔试探。
“圆圆啊，妈妈看你最近……好像特别开心，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小呆被苏妈妈问得一愣，心里下意识地有点慌，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朋友。
但她很快想起陆斯年的叮嘱——“不知道你就装虚弱，或者看我眼色”。
可现在老板不在旁边呀！
呆圆圆抿抿唇，面对苏婉关切又疑惑的眼神，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她并不想刻意骗人的，只是……她真的好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能感受到自由的味道，能触摸阳光，能被爸爸妈妈疼爱的生活。
“是啊！”
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纯粹而灿烂。
整张脸都写满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简单快乐。
“妈妈，我躺了那么久，醒来以后才发现，能吃东西，能走路，能晒太阳……每一样都太好啦！”
小呆挽住苏婉的胳膊，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雀跃。
“我以前可能……可能就是想得太多了？现在我就是觉得，开心最重要！吃好吃的开心，玩好玩的也开心！您和爸爸都很爱我，我也特别特别开心！”
她这番话发自肺腑，完全沉浸在对“活着”本身的新奇与感激中，甚至忘了要去撇清和陆斯年的关系，只是单纯地表达着最直接的感受。
这种纯粹的热情和“顿悟”，比任何精心编织的理由都更能打动人心，自然而然地解释了她为何与过去不同。
苏婉看着女儿眼中洋溢着毫无阴霾的快乐。
那份对生命最质朴的热爱也感染了她。
心头那点疑虑瞬间被浓浓的怜爱和欣慰所取代。
她红着眼圈搂住女儿：“好好好，开心最重要！我们圆圆开心，妈妈就开心！”
苏婉感慨地拍拍女儿的手，转而关心起另一件事：“那……你和斯年最近怎么样了？我看他天天都来陪你。你们年轻人，总窝在家里书房、卧室多闷啊？也该出去约约会，看看电影，逛逛街什么的……”
她其实是看陆斯年虽然来得勤，但两人似乎总爱关起门来。
虽然一待就是大半天，但……
苏婉心里难免有些嘀咕——这谈恋爱的方式，未免也太……安静了些？
少了年轻人该有的热乎劲儿。
她忍不住想帮帮自家女儿。
苏婉不知道的是，那紧闭的房门后，压根就不是什么情侣间的耳鬓厮磨。
更多的时候，陆斯年都眉头紧锁地盯着“左圆圆”，压低了声音，进行着各种“适应性测试”和“安防培训”。
“重复一遍，如果遇到你无法回答的，关于过去的问题，标准应对策略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划拉平板。
“装头晕……或者喊老板……”
小呆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手用叉子戳着一块水果。
“表情管理呢？左圆圆可不会做这种鬼脸！”
陆斯年冷着脸，伸手把她故意挤出的斗鸡眼按平。
“哦……”小呆趁着陆斯年转身，偷偷塞了块蜜瓜在嘴里，还不敢嚼得太大声。
一腮鼓鼓囊囊的。
陆斯年还会突然抽考一些根本没什么价值的“历史题”。
“左圆圆的小学班主任姓什么？她最讨厌吃什么？她比赛时获奖的曲子是什么？”
小呆要是答对了，他就会几不可查地点下头。
要是答错了或者卡壳，立刻就会遭到他毫不留情的“逻辑风暴”式批评，外加紧急补课。
有时，陆斯年甚至会带来一些左圆圆旧时的照片，日记，逼着她快速记忆。
美其名曰“沉浸式角色扮演训练”。
整个过程中，他完全是一副严苛教官的做派。
小呆则像个被填鸭式教育折磨得生无可恋的学生，偶尔还会因为“CPU过载”，试图用装睡、撒娇、卖惨来萌混过关。
不过，总会被陆大老板无情识破并拉回正题。
呆圆圆的脸情不自禁地皱起来。
这哪里是谈恋爱，分明是生存集训营！
强度极大，毫无浪漫可言。
……不过，被妈妈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
对哦！她现在是人诶！
可以正大光明出去玩！
以前在终端里，她就只能看着别人晒游乐园照片流口水。
现在可不一样了！
呆圆圆立刻一蹦三尺高。
她兴冲冲冲回房间，抓起手机就给隔壁书房的陆斯年发信息。
“老板老板！妈妈让我们出去约会！我们去游乐园吧！就是那个超级大的！有城堡的那个！”
她太激动，以至于“迪士尼”这个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书房里，陆斯年拿起手机，眉头瞬间拧紧。
小呆那条信息后面还跟了一长串星星眼和流口水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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