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亢奋打鸣,邻居高声寒暄,拖拉机轰隆震颤,都没把桑笛吵起床。
他在装睡。
怀里还抱着任雨生。
他不敢回忆,昨夜的一幕幕只要一个片段涌入脑海,整个人就会难堪地头皮阵阵发麻,身上竖起鸡皮疙瘩。
太害臊了。
人生头一次表白,还哭得稀里哗啦。况且最后被拒绝了,还抱着睡到了一条被子下,又是什么诡异的发展啊?
待会该做何反应?拔腿就跑,还是装作没发生?
他痛苦地咬着嘴唇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轻哼一声,身子一下就僵了。
要直面疾风了。
微微睁开眼睛偷看眼前的光景。
任雨生闭着眼平躺在床上,被他侧身搂着紧紧靠在怀里,微微皱眉,露出忍耐的表情。
他半个身子都盖在任雨生身上,想想小身板被压肯定很难受,刚想挪开,就被任雨生喝止,手也顺着往下摸去。
……
他一个弹跳起步退开了八丈远,任雨生也呆住了。
“怪不得,把我腿都压麻了。”任雨生用浓浓晨音取笑他。
“……”桑笛讪讪地套上大衣,又去穿鞋,假装很忙没时间搭话。
不过,内心还有点小释然。有尴尬没有生分,一如既往,很好很不错。
昨晚睡得仓促,衣服都没脱,起床更是无比简单。桑笛坐在床头不知道眼镜往那放,挠挠头:“洗脸吗?我去打点热水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表白后的加成,他想到任雨生就开始心跳加速,就像路过美食街,闻到味道就会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
很情绪化的一种感受,不知道怎么讲明白。
任雨生懒洋洋地又闭上了眼睛:“我再睡会,太暖和了不想起。”
桑笛轻轻嗯了一声,从大衣里抽出手机,看到桑植发来的信息:跟嫂子和好了没?吃饭不?
嫂子。他来回咂摸着这两个字,竟也品出一丝甜意来,嘿嘿。
他先回:留点,睡醒了就下去。然后打开机票软件看航班,昨天任雨生说要今天回家,虽然不知道醒来会不会改主意,但为了避免被留下,他还是提前挑了几个时间,等人醒来再确认。
一切做完,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他等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
任雨生挑的衣服很好,转身的时候没有刺耳的摩擦声,即使他扭成180度,也没有吵醒床上的人。
他打开前置摄像头,举高,微笑。
……好丑。
他叹了口气,还是没舍得删,放下手机去看任雨生的脸。
一眼就能看出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小孩,眉是眉,眼是眼,连睡相都那么好看。虽然平时语出惊人,但那双嘴巴看着很乖很软绵。
他的心又开始加速了,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方描摹轮廓。
一圈一圈,越画越熟练,闭上眼都能想到它的形状,尤其是温热的鼻息扑在手指上,让他恍惚产生一种恋爱的幸福感。
他真的很享受这种氛围。
“啊——”
漂亮嘴巴猛地张开,一口衔住了他的手指。
他惊呆了,与任雨生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里只有得意洋洋,桑笛慌乱地躲开,却被咬的更紧了,根本抽不出来,他大囧又害臊:“放开啊。”
谁知任雨生更兴奋了,变本加厉伸出舌尖,立刻就被惊慌失措的桑笛大力抽出了手指。
抽出时舌尖在指腹从头扫到尾,虽然短短一秒,但遗留的凉意却像毒药一样逼的桑笛面红耳赤,几近爆炸。
任雨生宛如调戏大姑娘的浪子伸着舌头炫耀,吓得桑笛话都说不全了:“你……脏不脏,我都没洗脸。”
炫耀的表情变成了尴尬和难堪,任雨生伸着舌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时间面色变换了七八种。
“扑哧。”都给桑笛看乐了,他起身去床边开了瓶矿泉水,看着任雨生疯狂漱口又把水吐到垃圾桶,然后怨恨地斜他一眼才钻进被窝。
他才没管任雨生的不爽,兀自看着已经干燥但仍有记忆的手指嘿嘿傻乐。
任雨生舔他手指,这说明,也不是那么反感他吧。
这可是舔手指啊。
强压着心头的期待,他举起手指,像展示爱的证明:“你也不是对我完全没感觉吧?”
任雨生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气愤的表情慢慢变成了疑惑,歪头看了桑笛一会儿,又了然般长长哦了一声。
桑笛莫名不喜欢他这一声哦,好像他这么认真的发问在对方眼里只是纯情的傻子,还是浪子眼里最看不起的沾上都甩不掉的倒贴。
“哦什么哦?”桑笛有些生气了。
任雨生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知道我帮多少人舔过手指吗?”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特别的一个。
一句话,让桑笛开始冷静,他摇摇头,身子没动,眼睛却眨得越来越急促。
“那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我吗?”
他还是摇头。但想想也知道,不少。
他看着这个躺在他的床上,被他搂着用体温暖了一夜的人,慢慢说出如坠冰窟的话:“那你觉得,你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
桑笛陡然愤怒起来:“那你也给别人……”
他讲不出来了。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最最亲密的人才能有的情趣,但对任雨生而言,却只是司空见惯。
他无比痛恨任雨生的坦诚,尤其是这个时候。
“对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乱吗?”任雨生竟然还能笑着说话,掰着手指数:“高中开始,每年都换……还有任逢秋送来的人,小星……”
还有你那个念念不忘的前任……桑笛痛苦的喊出声:“别说了——”
一桩桩,一件件,他竟然还把任雨生当成个不懂爱的小孩。只有自己这种笨蛋才会这么想。
所以,在任雨生眼里,自己也不过是那种召之即来用了就弃,不用费心维护的真人道具吧。
他么的……没什么不同!
艹!
他无法承受地出了门。
他躲在楼下房间里生闷气,这是个杂物间,临时腾出一张床的位置,乱七八糟的杂物环绕床边,显得整洁的床不伦不类,格外碍眼。
他也想痛骂任雨生,可是看着屋里简陋的家装,身上的名牌衣服,墙上全家福里自己尴尬的脸,突然就生出一股无力感。
是啊,没什么不同,这都算抬举自己了吧。凭什么任雨生就得看上自己啊?
大学生,长得好,心理再扭曲也在城里有套房,自己只是个给他打工的小马仔。门不当户不对,这不就是别人口中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是那只癞蛤蟆。
哈哈。
他越想越沮丧,甚至真地开始劝自己放弃了。为了任雨生。何必把人拉到泥潭一样的生活里去妥协爱一个这样的自己?
没必要。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他垂头丧气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碰见桑植扶着任雨生下了楼,身后跟着小羔抱着任雨生的白色羽绒服。
一见到他,桑植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一反常态扭捏着说:“哥,飞飞哥要吃饭,我扶他下来。”
这小子,怎么突然不咋呼了?发生了什么吗?
他转头去看任雨生。非常平静地对视,仿佛无事发生,任雨生还从容地冲他笑了一下。
……
心情更复杂了。
他把轮椅推到任雨生身后,先洗漱,然后就指挥弟弟们把锅里的饭菜端到客厅,他跟在后面推着任雨生进屋。
爸妈出来打了个招呼,又怕人般躲进了屋里。桑笛明白,任雨生年纪再小也是老板,父母怯场,怕给他跌面子,所以才躲起来。
桌子满满当当的菜,都是新做的。桑植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胃就是无底洞,刚吃过早饭还能再陪一顿。小羔眼巴巴地盯着盘子,小口吃自己碗里的两个草莓。冬天草莓贵,再馋家里也很少给他买,只有招待任雨生才会变成不限量自助。
可惜任雨生虽然神色自若,但胃口却不好,对着草莓视而不见,所以小羔眼馋的样子看的桑笛格外心烦意乱,他端起盘子赌气般分了一半给小羔,然后叉起一个喂到自己嘴里。
贵的就是好吃。
一桌四个人,却只有动筷子的声音,安静如鸡。
桑植来回看着桑笛和任雨生,打量了会儿脸色,终于抬头问桑笛:“哥,下午送我回学校好不好?这个车太拉风了,我想去装个大的。”
下午?桑笛没办法再装沉默了,问任雨生:“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他还残存着一丝希冀,但任雨生抬起头,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你去呗,我要回家。”
“我跟你一起。”桑笛说。
椅子发出刺耳的次啦一声,桑植大惊小怪:“回哪去?不在家多待几天吗?不是刚回来吗?”
小羔捧着草莓,闻言也立刻咧开嘴哭出来:“呜哇我不要哥哥走……”
小孩的哭声尖细嘹亮,惊动了屋里的妈妈,又是一番解释后,妈妈把小羔抱走了。
等到屋里再次安静下来,任雨生放下筷子,笑咪咪地对着桑笛说:“你看,留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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