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道:“表姑娘嫌弃妈妈准备的钗环不好,让我再去找几支来。”
刘妈妈鄙夷道:“一身的穷酸气还知道挑东西?罢了,你去库房里选几支合适的送去,有什么要求你们也尽量满足,别耽误了太太的正事。”
“是,我知道了。”
刘妈妈将杯里的茶喝尽,吩咐几个粗使婆子将门看严实,自己则去了姜氏的院子。
姜氏正在等她的消息,见她终于回来,忙不迭的问:“如何?事情可办妥了?”
刘妈妈眼尾处的褶子能夹死只苍蝇,“太太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只是表姑娘她不满意奴婢准备的钗环,正闹着要其他首饰呐。”
姜氏意味深长的笑道:“闹就好,闹才证明她有野心,这样的人才能更好的为我所用。”
“太太英明,若顺利能攀上陆家,那老爷的升迁就指日可待了。”
姜氏却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那陆寂到底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锦衣卫的人岂是那么好攀附的?况且他对姜予微那臭丫头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还犹未可知呐。”
“夫人别急,老爷不也说可以一试吗?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诚心相待,想必陆大人不会为难咱们。”
“但愿如此吧。”
姜氏看向她,满意的点头,“此事若成,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奖赏?”
刘妈妈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得脸都红了,得意的撇了田妈妈,继续拍马道:“能为太太解忧是奴婢的荣幸,哪里还敢要什么奖赏?”
这话听着颇为顺耳,姜氏道:“有错当罚,有功当赏,我一向赏罚分明,怎能只罚不赏?东街的那个绸缎庄还缺个掌柜,我瞧你儿子也是个稳重的,不如就让.......”
她还没说完,先前去拿首饰的那个丫鬟忽然跑进来,慌慌张张的大喊:“不好了太太,表姑娘不见了!!”
姜氏大震,“你说什么?!”
那丫鬟急得哭了出来,“奴婢方才去给表姑娘去厨房拿吃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秋荷和春香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表姑娘她、她已经不见了身影。”
刘妈妈一脸惊慌,方才的喜悦瞬间化为泡影,急忙甩锅。
“不可能,我专门派了两个粗使婆子守在门外,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定是你们几个不用心,所以才将人给放跑了!”
田妈妈在暗地里轻嗤了声,心道就算真是丫鬟们不当心,那不也还是她手底下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摘干净?
那丫鬟哭哭啼啼的道:“冤枉啊妈妈,奴婢们哪有这个胆子?”
“够了!”
姜氏操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盏狠狠地砸在两人脚边,怒骂道:“都是群没用的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如果找不到人,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刘妈妈被骂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掌柜就这样飞了,心里恨毒了姜予微。
之前她表现得如此上心,原来只是想让她们放松警惕。这个该死的贱人,如果找到非要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与此同时,知州府的后花园内。
庭院幽深,几处嶙峋山石点缀在芍药栏边。雨洗青萝,雾霭氤氲。
姜予微扶着银瓶从低矮的灌木丛里穿过,蹲在一处隐蔽的墙角,看了一眼附近,确定没人后才放下心来。
两人身上沾满了带泥的雨水,看上去狼狈不堪。
她喘了口粗气,对银瓶道:“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探探路。”
银瓶拉住她,眉头紧促,声音因为害怕而微微发颤,“姑娘,您别管奴婢了,奴婢的脚受了伤跑不动,您还是先自己逃吧。奴婢就算是被她们抓住了也不打紧的,顶多是按一顿打罢了。”
方才她们跳窗逃跑的时候,她不小心崴了脚,才一会儿的功夫脚踝已经肿得比馒头还大,只怕是伤到了筋骨。
姜予微却不这么想,自己逃走算是坏了姜氏的好事。以姜氏睚眦必报的性格,抓不住她说不准会拿银瓶出气。
她听说以前便有个丫鬟得罪了姜氏,被姜氏卖到了见不得光的地方,不过半个月就便折磨死了。
不能将银瓶留在这里。
想着,她道:“放心,那位陆大人还在府上,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查,咱们逃出去的机会很大。”
此事不光彩,要不然她们也不会用诓骗的手段。自己只要逃出去,谅她们也不敢乱来。
“姑娘!”
姜予微不容置疑,“按我说的做。”
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她料想此刻姜氏应该已经知道她用花瓶砸晕那两个丫鬟的事情。于是不再犹豫,让银瓶在这里等着,自己则贴着墙壁一点点往外抹去。
溧州多雨潮湿,墙面上都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站在素色的袖衫上浸染出一道难以清洗的绿痕。她没有在意,从角落里探出头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盯了一会儿发现此处并没有人,看来还算比较幸运。她记得她们是一直在往西跑,知州府的西边毗邻柳叶街,可以想办法从那里出去。
不过西角门必然有人把手,如果有狗洞就最好了,她们可以直接从狗洞爬出去,没有的话就只能爬墙了。
打定好主意,她回去搀扶银瓶快速的穿过这片园子。
两人绕过了几个岔路口,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一座假山之后。从这里可能看到西角门,不出所料的门口果然守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
姜予微没有靠近,而是带着银瓶沿相反的方向来到一堵院墙下。墙很高,足有六尺有余,她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摸到顶部。
墙外隐约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应该便是柳叶街了。两人顿时一喜,现在只要想办法翻过去她们便安全了。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翻过去呢?
姜予微四周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狗洞的影子,也没有发现可以用来垫脚的石头或者梯子。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犬吠声。
银瓶一慌,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姑娘,他们带了狗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姜予微也有些发慌,心砰砰乱跳个不停。但她此时还算冷静,迅速去看附近还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听方才的动静,那些人离她们应该有一段距离,还来得及。
然而她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只在墙角看到了一颗水梧桐树。水梧桐的生命力极为茂盛,随便往有土的地方一扔便能成活。
这棵树长出来没两年,树冠将将才有屋檐那么高。不过也够了,只要爬到树上,借树的高度再爬到院墙上就行。
姜予微赶紧拉起银瓶来到树下,催促道:“快!爬上去!”
银瓶哭着摇头,“不行,姑娘我不行......我的脚......”
姜予微看了一眼她的脚,肿得更加厉害了,“我帮你,快些!”
银瓶没有办法,颤颤巍巍的抓住树干拼命往上爬。但她实在太紧张,一只脚又不好用力,哪怕有姜予微在后面托着腰,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犬吠声越来越近,宛如一道催命的符咒萦绕在她们头顶。
姜予微见状,只好自己先爬上去,再想办法把银瓶拉上来。然而她才在树干上站稳,一条大黄狗忽然冲出来一口咬住了银瓶的左脚,将她扑倒在地。
银瓶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尖叫一边用力拍打那条黄狗。
姜予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即跳下树,捡起地上的树枝抽在狗背上。连抽好几下,那条黄狗才松开嘴惨叫着逃跑。
她忙抱起银瓶,发现她涕泗横流已经被吓得有些神情恍惚了。
这时,许多人围了上来,将她们堵在中间。姜予微抬头一看,看到了刘妈妈那张盛怒的脸。
“表姑娘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姜予微轻轻拍了拍银瓶的后背安抚她,冷冷的道:“刘妈妈既然已经找到我们,何必又纵狗伤人?”
刘妈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闷哼了声,“若非你不识抬举,怎会闹出这多是非?你倒还有脸怪起我来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咎由自取!”
姜予微闻言,不由冷笑,“自古有逼良为娼,而今知州府后院有逼侄为妾。妈妈你又在此上演一处倒打一耙,佩服佩服,知州府的行事做派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刘妈妈勃然变色,“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攀咬太太。来人,给我掌嘴!”
“不可!”
跟她一同前来的田妈妈拉住她,道:“表姑娘待会可是要去见那位贵人的,脸上有伤你要如何解释?”
刘妈妈恨不得现在就撕了姜予微的嘴,但田妈妈说的对,此时不是动她的时候,只能按捺下来,将火气全都发在了跟来的丫鬟婆子身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请回去?!再有半点差错,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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