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内。
“真是对不起啊...我在测试刚拿到的飞行器。”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十分愧疚得对瑞曲说。
“没事。”睁开眼睛后，瑞曲发现自己的头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感到浑身疼痛，似乎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遍。本以为这一次死定了，看来她命也挺大。
瑞曲默念出自己的面板，面板显示她的【躯体状态】从优秀骤降到极差，建议玩家立即前往疗养院进行治疗。
她观察着眼睛所能扫射到周围，红白色的绑带勋章印在大门上，自己已经躺在疗养院里，也许是巡逻的工作人员把伤痕累累的她们扛过来。
“你的医药费我会帮你付的。”女孩伤得也很严重，身旁的机器闪着绿光，一堆数据线正接在她的身体上。
嘀嘀嘀——机器发出均匀的声响。
“真的很对不起。”女孩又说了一遍，言语中充满了自责。
“没关系。”瑞曲无奈地说，事到如今她只能怪运气不好，不是谁都有被天降物砸中还活着的机会。
虽然观察不到对方的神情，但从女孩的只言片语中，瑞曲能感觉到她的腼腆和不自然。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瑞曲每天都要接触很多‘病人’，观察‘病人’的情况做好记录是她的工作习惯。
这个女孩确实是无心之举。
护士敲门走进来，她推来了一些药剂还有设备。
“你们俩还需要治疗五天左右，治疗期间只能待在疗养院不能出去，前几天也无法站立行走，这边建议你们可以退出游戏，等五天后再上线。”
护士解开瑞曲头上的绷带，在瑞曲的请求下换了一种轻便的捆绑方式，这样她的视线范围就能扩大。
没想到瑞曲的逛街计划落空，她小声叹了口气。女孩敏感地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这口叹气让她压力很大。
既然无法在游戏里行动，躺在这也是无趣，瑞曲准备下线。
女孩支支吾吾，似乎有话想说，她鼓起勇气大声说：“那个…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
为什么要补偿她？
瑞曲下意识拒绝，可女孩的态度坚定，让她难以推脱。她只好接受了女孩发送过来的好友邀请，好友数量从0变成了1。
这是她在游戏里的第一个朋友。
瑞曲：“我叫瑞曲。”
“我叫四五六。”四五六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不熟悉自己的名称。
四五六....为什么有人在游戏里也会用数字代替，还是说她是和自己一样的无名者，编号含有456？只可惜瑞曲现在对她在现实里的身份并不感兴趣。
“你准备下线了吗？”瑞曲问。
“嗯..我准备五天后再上线。”四五六抬起头说。
瑞曲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神。
第一感觉就是…和曾经被她在垃圾桶里救下的那名女生一样，一样的单纯，散发出来与她完全不同的气质，她好像阴沟里伺机逃蹿的老鼠。
…
“您好四五六，欢迎回来。”
四五六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的舍友还躺在床上，平时舍友上线后会把床头灯打开，这一次她上线比较早，轮到她来开灯。
见舍友没有上线的痕迹，四五六松了一口气，每次上线她都会刻意避开对方，一想到要和陌生人沟通她就会脚趾抠地，两个人撞在一起上线未免也太尴尬。
考完试终于放假，四五六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终于可以多花点时间在游戏上。
这款游戏预告当天就引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悄悄地用零花钱买下来，将设备藏在床底下。
私人管家赫先生并不会来查看她的房间，只要重新修改扫地机器人的代码，这就是最完美的躲藏点。
要是赫先生发现，那她就会被拉去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课程。
比起上政治与社交课，她更喜欢钻研智能机器人，家里的智能家电已经被她撬开了不少。如何操控、如何下达指令、如何实施方案、她对研究这些东西乐此不疲。
至于夜晚，她会进入游戏的废弃城里升级打怪，在这里没有人会强迫她社交和上课。虚拟背包被她扩增了许多空间，她喜欢收藏副本里得到的战利品，也喜欢刷副本隐藏剧情。
四五六的战斗实力不算优秀，只是凭借着她独特的思辨能力通关副本。没有人主动邀请她加入探险队，尽管她的金币量足够建立新队伍，但奈何她的好友数量依旧是零。
可如果有人邀请她，她会躲避起来委婉拒绝对方。
也罢，交朋友这种事情得看缘分。
四五六每日都独来独往，之前学校宴会上有人邀请她跳舞，她把礼仪课学的知识全都忘记了，不是踩了对方的脚就是动作不流畅，挡了其他人的路。
尴尬得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四五六多希望有全副武装的机器能将她完全藏起来，她一点都不想见人。
父亲为了这件事专门找了医生给她治疗，吃药后并没有缓解，她依旧战战兢兢不愿出席那些场面。
手脚发抖，四肢冰凉。
医生说要给她打激素药物，抑制她的情绪和身体的变化，但被四五六拒绝了。
这个拒绝不要紧，重要的是父亲会怎么看她？
她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关心，每周都能从赫先生嘴里听到他的付出。
可是四五六能敏锐感觉到父亲对她的关注在下降。
在她眼里，父亲似乎也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见到他也变得战战兢兢。
至于母亲，四五六已经记不清她的脸，母亲很少关心她，也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赫先生说母亲去度假
对她来说，人工智能艾达就是她的第二任母亲。艾达不知疲倦地陪伴着她，为她答疑解惑指导着她的成长。
四五六希望有一天能做出一副机器人身体给艾达，而不是通过一系列的家电与她进行对话。
她惶恐着，尤其是明年的高校毕业，她将要离开父亲的保护，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
只是那些人，那些穿着华丽的服饰，那些举着酒杯不断靠近自己的人，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议论着自己的命运———嫁人。
呸呸呸，她才不想嫁人。
四五六回过神，她继续查看自己的面板，面板里的金币有500万巨款，没错她就是传说中的氪金选手。放在现实里，这笔金币可能普通公民一辈子都挣不到财富。
不过四五六没有登上财富排行榜，有更多比她还要有钱的人也在玩这款游戏。
财富榜排名第一的玩家似乎取名为【污染物】，难道他是“贵族”中的一员吗？而且这个词语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四五六又打开虚拟背包，背包里躺着一套前段时间从副本里刷出来的飞行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四五六蠢蠢欲动准备尝试一下，她站在公寓楼的楼顶，楼下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如同蚂蚁一样渺小。
她倒是看的习惯，站在高处并不发抖，换成旁人早就瘫倒在栏杆旁，一动也不敢动。
四五六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她按照指示快速调整飞行器，可机器似乎坏掉没有反应，她拿到了残次品！
四五六整个人失重掉下，她大脑有些缺氧，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她就调整好了心态。
人生无常，大不了就重新再玩一遍吧。四五六在短短的一秒就看开了，只要不砸到无辜的人就行。
事实证明不能乱下flag，底下走来一个女孩，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让开！”四五六立刻大喊。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全身跟被锤子砸碎一般疼痛，尖叫声不断围绕在大脑周围。
游戏居然这么疼，真是对不起那个女孩，一定，一定要和人家道歉…很快四五六眼前变得模糊。
…
睁眼后，四五六发现自己居然好端端的躺在疗养院，原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她得重新再过一遍新手教程。
身体不疼了，大概是被护士打了麻醉药剂，周围复杂的设备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生病的场景。
不对，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她通过呼叫器喊来护士询问对方情况，护士指了指隔壁床，那名女孩躺在床上还未苏醒。
怎么办啊，她现在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高空抛人。这种行为非常可耻，怎么才能让对方原谅她？
能用金币安抚对方的情绪吗？管家似乎这样教过....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用钱，反正她不差钱。四五六开始考虑自己500万金币转移到对方账户的事情，但她感觉这样会吓到对方。
瑞曲：没关系的，我都已经被人砸过了，还怕用钱砸吗？快砸我身上！只可惜瑞曲并不知道这件事。
…
对方准备下线了，她对自己高空抛人的行为愧疚不已，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她打算实现对方一个心愿。
…
临森市的高楼里。
“你醒了？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根据你的睡眠质量和神经网络计算，你应该会睡到八点五十三分，这边为你播放舒缓的音乐，请问你需要一些睡眠药丸吗？这是熊博士新研发的产品，根据三万四千四百六十八名公民测试效果来看，这是一款…”
“我不吃，谢谢你，艾达。”她拒绝了艾达的提议，翻个身陷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前段时间吃的药实在是太多，她不喜欢吃药，所以时长把药偷偷丢掉，艾达帮她打了掩护，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喝杯冰牛奶。
此时，大门打开，一辆推车缓缓进入房间，车上摆着芬芳扑鼻的鲜花和温热的牛奶。
艾达知道她的喜好和想法，但从身体状况考虑，热牛奶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说：“艾达，我今天交了朋友，虽然是因为歉意才认识的，但也算是朋友吧…？不过我对她一无所知。”
艾达：“需要我帮你调查一下她吗？人类是最会掩饰的生物，你要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就算后面关系变好，你也不要随意说出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虚拟的游戏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轻轻地摇摇手，床头灯闪烁了两下，“不用去查她的身份。”
艾达：“好的。”
她拿起温牛奶，杯子上标示着牛奶的温度和生产地，还写着当前奶牛的生长情况。
她说：“过几天出成绩，正好父亲出差回来，我可以把成绩单拿给他看。”
“不用担心成绩，之前的测试都很高分。”艾达轻柔地说，“想好下学期选什么专业课了吗？”
“嗯…我对虚拟制造挺感兴趣的，模拟生产过程，各种接口加以组装，将感觉器官产生的信息传递进系统内，或者操控虚拟人物执行其他工作。那款全息游戏似乎就是这样，说不定毕业后我还可以去那边工作…”她的目光闪过一丝兴奋。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艾达说。
四五六困意袭来，并没有察觉到艾达的语气变得冷淡，房间内的灯光随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暗淡。
推车带着空牛奶杯离开，车上的花瓣因移动坠落到厚重的丝绒地毯上，一个扫地机器人从床底下跑出来将花瓣收拾干净，没人想看见败落的鲜花和枯萎的生命。
房间门重新关上，机器人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熊玩具。
它移动到落地窗前，窗外静谧花园被佣人细心呵护着，没有一丝凋零的迹象，可它知道内里早已腐烂，现在的温馨只是一时的假象，它冰冷地说：“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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